第13章 心中自有千千結

心中自有千千結

翌日清晨,江暄自覺最近太過疲憊,想閑來無事好好将養些東西,就自己起身給院子裏的花草細心地澆水,想着若它們長得茂盛,這日子也過得有生氣些。

誰知一大清早地陳淩跑了過來,說是昨夜懷王殿下與亶王對酌一晚到現在還沒回來,當下想将殿下勸回來才好。

“他謝令又不是三歲的孩童,喝點酒通個宵又何妨?”江暄侍弄花草漫不經心道。

“是,只是下午陛下曾約了殿下下棋,要是現在還不回來好好醒酒可不是要露陷嗎?照說平時這事我定會去找李姑娘,不來叨擾您,只是如今李姑娘不在燕京,我——”陳淩解釋道。

江暄聞言不依:“你怎麽不自己去?怎麽不去找王大人何大人?來找我?想必你們殿下這種時候脾氣都不太好,那王大人何大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會輕易幫你是不是?你就來捏我這顆軟柿子?我來受你們殿下那雷霆的怒火?”

陳淩當下是着急了,“江姑娘,求您發發善心救救小人吧。”

江暄本是不願蹚洪水的,想到剛才陳淩說喝酒的還有亶王,不由得想起白芙的事情來。

“罷了,我就幫你走一趟,不過你得和我一起。”

“好嘞好嘞。”陳淩連忙答應。

陳淩早就備好馬車,扶了江暄上去就趕路,江暄坐在馬車裏,覺得這馬車颠簸地人十分清醒了。

心裏琢磨這謝令與他哥哥居然喝醉了一夜。

此前知道白芙實際上是蘇梅之時她就預感遲早一天會有這麽一遭,只是若是謝珏喝醉是為情所困,那謝令呢?是為——

江暄探聲問道:“陳淩,你說,你覺得懷王殿下和亶王殿下,誰更可怕。”

“當是亶王殿下。”

江暄意外:“為什麽,我以為你會說謝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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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淩搖頭,道:“懷王殿下平時雖然看着冷冷的,但是他有至情至性的一面,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總是選擇用理性去抑制情緒。亶王殿下就不一樣了,他…他既有勇有謀,又溫和近人,可是他的心很冷,讓人摸不準。”

江暄探頭看了看馬車外,北朝的冬日真是終日寒冷,漫天的雪飄得人心冷,心裏念道:“是啊,謝珏的心很冷,暖起來不容易。這樣的他,遠比謝令抗拒欺騙。”

白芙,你又該怎麽辦呢?

見到謝珏坐在桌子前對酒醉倚着,發現謝令倒是比自己想象中清醒許多,但也是有些酒氣的,謝令看着江暄笑了笑,又撇了眼陳淩。

“是你啊,回去吧。不用管我。”

江暄卻嗅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氣息,“今日是亶王殿下情傷,怎麽您也這般惆悵模樣?”

謝令嘴角輕抿:“江月白,我最不喜歡你這一點。有時候揣着明白裝糊塗,該糊塗的時候又不糊塗。你越界了。”

雙方都知道,雙方都不提。江暄聞言并不生氣,沉默半晌道:“你今日還有事。光喝醉是等不來心上人的。”

謝令像聽了什麽笑話般咯咯地笑出聲,江暄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态,她見到的謝令一直都是一個冷靜、冷酷的人,謝令笑夠了收聲道:“等不來的,她不是我該等的人。”

事實證明謝令的确是個冷靜、冷漠的人,說完這句話他就起身站了起來,“走吧。”

江暄望着謝令離開的背影,有些惆悵。

其實最初江暄并不知道謝令喜歡李驚夢這件事,只是以為兩人互相頗為欣賞,李驚夢也一直幫着謝令謀劃,她是個很聰明的謀士。直到南下這次李驚夢異常,自己才從中發現些端倪。

李小姐是個中州人。這是林平翊的手下搜集到的答案。

那謝令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仍然選擇将她留着身邊,做他最信任的謀士。盡管李小姐一直在隐瞞身份,做個間諜嗎?

雖然北朝與中州之前是和平的,但是未來,兩個國家不可能再這樣和平下去了。雙方都蠢蠢欲動着呢,只差一戰了。

李小姐若是個合格的間諜就不該回去的,她應該繼續留着謝令身邊,給他致命一擊。

江暄想過兩個人是在互相試探,等着對方露出狐貍尾巴。但是見到謝令今日這幅傷神的樣子,心裏倒是有了答案了——

兩個人都有情,都選擇分離。兩個反立場的人是沒有辦法在一起的,李驚夢不願意傷害謝令,所以她逃避,謝令不願意傷害她,所以他放手。

江暄為他們惋惜的同時,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正是李驚夢的離開提醒了她,中州與北朝怕是大戰在即了!

話說過了半日,江暄獨自一人出門散散心。

距離上次有江孑的消息已經過去了數日,如今倒是一點聲音都沒了,江暄心裏早已心急如焚,想走回李驚夢說的那條巷子。

靠近年關,街上到處都是熱熱鬧鬧的,人山人海地擠着。江暄走在一群人中,難民有些找不到方向,偏頭去了旁邊一處路口站着,想等人潮過去了再動。

看見旁邊有家頗有盛名茶點的鋪子,江暄幹脆就上樓要了一杯茶,坐着吹吹風。

茶倒是不錯,雖然比不上從前在宮裏的貢茶,比起懷王府的倒半斤八兩了。

忽然聽聞底下有些吵鬧,擡眼往下看,只見對面一個梳着雙髻,一襲棠紅色襦裙的姑娘,正站在轎子前生氣地喊叫:“我說了,我要去靜安侯府,去找我的林哥哥!你們一群人只聽父親的不聽我的,當真以為這樣就拿我沒辦法了嗎!”

那姑娘說着就走,頭也不回的。

“小姐,小姐!”後面丫鬟急匆匆的追上去。其餘幾個小厮倒也不敢攔了。

好一個熱熱鬧鬧的姑娘。

看那大大的馬車,在看那姑娘頭上的珠釵,身上的華貴衣裳,想來是個權貴家的千金了。

靜安侯府,林哥哥。

莫不是個心悅林平翊的。

江暄心裏燃起一股奇怪的心思來。

雖然說自己與林平翊只是個萍水相逢的朋友,早就聽聞有許多娘子傾慕于他。但是驟然見到如此喜歡他,喜歡得明明白白的小姑娘,倒是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坐了片刻,江暄也不再耽擱,直往那湘玉巷而去。

不由得想起上次去湘玉巷,稀裏糊塗地誤入了靜安候府後門去。

人還沒走到湘玉巷,卻是路口又見那位雙髻垂發的貴小姐。

江暄如今才看清,這姑娘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大大的眼睛,齊劉海,有着看着很嫩讓人想捏的腮幫子,左右兩側的頭發梳成個丸子樣,其餘的青絲随着粉紅的絲帶披在肩上。

個子卻是高挑的,人也窈窕。

那姑娘此刻也感受到了江暄的視線,朝她望了過來。

“你是誰?莫不是也來尋我林哥哥的?”

江暄不想多糾纏,便只答道:“姑娘誤會了,我只是路過這裏,并不是找你的林哥哥?”

江暄擡腳剛走,誰成想那姑娘卻攔住了她,“湘玉巷裏可只有一個靜安侯府是大戶人家,我觀姑娘錦繡珠釵,連佩的絡子都是上等紅玉髓,應當不會是找其他人的吧?”

江暄剛要開口,那姑娘又道:“你家是哪的?父母雙親呢?你可知我是誰?本姑娘姓王名棠,我父親可是當今王相,母親是河東裴氏長女,我是我們家唯一的女兒,你可知這是什麽意思?意思是不論你對林哥哥什麽想法,都得給我停了!”

一來二去,江暄早就不耐煩了,只淡聲道:“我父母雙親都不在了,對你的林哥哥毫無想法,可以讓我過去了嗎!”

王棠渾然沒想到會戳及人傷心事,當下揪住了想離去的江暄袖子,“對不起,我——”

可此時江暄再也忍不了了,只大聲喊道:

“我與林平翊不過點頭之交!就算誰有點心思,哼,姑娘你也說了,我不過一個父母雙亡無權無勢的孤兒,也擋不了姑娘你的路!”

這下王棠懵住了,“林平翊?誰喜歡林平翊啊?”

她這麽一說,江暄也懵住了。

不是林平翊?

如今王棠倒是反應過來了,原來這個長得可人的小娘子不是喜歡林平洋,是喜歡他的可憐弟弟啊。

王棠順勢牽住了江暄的手,忍不住笑了出來,“對不住了,我原以為你是對阿洋心懷不軌,沒想到是他弟弟的朋友啊。”

“林平翊有哥哥?”江暄還從未聽說過,上次在侯府,也只覺得冷冷清清。

王棠如今知道這姑娘不是來搶她如意郎君的,看着她明眸皓齒的可愛樣,只覺得越發親近喜歡,樂着道:“姑娘果真是小世子的朋友嗎?不過也是,那我告訴你吧。靜安王一脈共有兩子,長子是我的未來郎君,一直都随老王爺在邬洲待着,名叫林平洋,另外一個就是你的朋友阿翊啦!”

一番交談,江暄才明白,原來啊這王家小姐與靜安侯長子小時候是青梅竹馬的情分,只是後來林平翊十歲之時,老王爺就帶着一家子去守邬洲,只留了個小兒子在燕京。這十幾年也就回來了兩次,上一次林平洋都沒回來,這才有了王棠心心念念了許多年。

可是江暄還覺得有些奇怪,還想再問,不料王棠已經拉着她往靜安侯府走了。

“诶——”

“你叫什麽名字來着?”

“叫我阿暄就好。”

“好——林平翊!我把阿暄帶過來了,快開門!”

過往的路人紛紛朝這邊看來。

江暄之前就覺得王棠的聲音喊起來很響亮,這下倒是清清楚楚感受到了。

正巧碰見南話出門辦事,一見居然是王姑娘和江姑娘來了,也對着院子喊這麽一嗓子,“大公子——王姑娘到了——二公子——江姑娘今兒也來了——”

江暄:……

這倒是個會喊話的。

王棠一聽,原來今日自己阿洋哥哥已經回來了,拽着江暄的手就往裏面奔。

江暄卻打退堂鼓:“今日他們才到,車馬勞頓,我們就去打擾不太好吧。”

王棠如今已經到了府裏,才不會走呢,“沒事兒,你見到了就知道,阿洋哥哥他們都是極溫柔的人,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拽着拽着,可不叫王棠見着了她阿洋哥哥。

感受到身邊人腳步一頓,江暄往王棠那視線看去。

王棠已經飛出去了。

院子鵝卵石路上站着的,必然就是她寶貝得不得了的阿洋哥哥。

那林平洋一襲石青色寶相竹紋刻絲袍,一眼過去就知道是個英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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