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棠言棠語惹恻隐

棠言棠語惹恻隐

又過了幾日,江暄按照慣例去給相知樓送信。自從與謝令合作之後,她就不再遮掩,而是利用懷王殿下手中巨大的情報關系網,盡可能地去尋找南淮舊部。

這事兒謝令與她是商議過的,謝令既然同意讓江暄尋,就不會暗中使絆子。如今遲遲沒有結果,也是讓江暄頭疼不已。

江暄甚至有想過,是不是哥哥已經暗中尋到了支持他的人。只是哥哥如今遲遲不現身,若是他安全活着,為何不來找自己呢?

但是江暄從未相信另外一種猜想,哥哥絕不會已經死了,哥哥那般聰明的人,那般追殺都逃了過來,只要沒有見到哥哥屍體一日,自己就不相信他死了。

心裏念着,人還沒踏進相知樓的門檻,江暄猛得被身後一個人捂住了嘴巴,往後一拽到了個沒人的深巷裏——

“嗚嗚!嗚!”

“噓!是我!”

“哥哥!”江暄這時才看清是誰綁了自己,立刻意識到自己不該喊這麽大聲,又小聲道:“哥哥,你去了哪裏?這些日子你了無音迅,我快擔心死了,你是遇見什麽事了嗎?”

江元摸了摸江暄的腦袋,溫柔笑道:“我被一些事情攔住了,這不是來看你了嗎?”

江暄佯裝生氣道:“連個信也不想辦法送來?你真的沒遇到危險嗎?”

江元耐心安慰着:“放心,還不相信你哥哥說的話嗎?我今日來……是有件事需要你幫我?”

“什麽事?”江暄問。

“阿暄,我想見北朝懷王一面。”

江暄道:“這不是什麽難事,我回去說一聲就好。只是哥哥見了懷王想說什麽?哥哥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你不在,我和千樂公子幾個人去了一趟南淮,我現在——”

江暄忽然覺得不好開口,話講到一半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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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覺得,我們是不應該放棄南淮,但是宸國的話……”講到後面她的語氣越來越小,幾乎是在自言自語了。

江暄雖然沒有勇氣講完整,但是江元卻是立即聽明白了,當下怒叱道:“江暄!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江暄剛沒說出來時是怯了,但是現在冷靜下來,只更堅定自己的想法。

“哥哥,你從小被當作儲君培養,你應當比我更清楚宸國的情況!縱然中州撕毀盟約在先,如果父王是個明君,宸國又怎麽會不到三個月就迅速潰敗?哥哥你心裏不清楚嗎?南淮的百姓在恨宸國的昏庸,在——”

“夠了!即使父王不是個好君主,你也不相信哥哥嗎?妹妹,我竟不知你的書都讀到了哪去!莫不是被謝令迷得昏了頭,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記得了?得虧父親和母親那般疼你,你對得起誰?”

“我——”江暄還想再勸,江元卻是一點也聽不下去,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想再聽了。”

江暄心裏酸楚至極,頭一次被哥哥如此嚴厲地訓斥,眼眶瞬間就紅了,還倔強着不願意讓淚真的流下來。

她知道哥哥肯定會對此難以接受,就連她自己夜半醒來也會想自己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可是,與其艱難地複興一個已經亡去、再建也難得民心的國家,幫助謝令登上帝位,屆時滅了中州玉氏,統一四地——

江暄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罷了,哥哥,我幫你先去見懷王殿下一面就是。到時候我們再聊聊。”

江元看着妹妹低頭失落,眼眶紅得跟個兔子似的,想到了這些日子自己做的事情,心裏愧疚之情燃起。

“阿暄……是哥哥對不起你。”

江暄搖搖頭擦淚,“哥哥,我回去就找謝令商議,三日後你再來這個相知樓,會有人送信給你。”

江元道:“告訴他,十日後蓬萊亭見。”

江暄沒有多想,點頭應下。“好。”

回到王府,江暄沒見到謝令本人,遂命琥珀傳話給他。

自己坐在了鏡子前發呆。哥哥的眼睛與自己一模一樣。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可是今日哥哥如此抗拒自己的提議……

“小姐。”幼慈關切道,“小姐,夜深了,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江暄收回神來,“好。”

幼慈依言幫江暄卸下釵環,看了眼鏡子,心想沒了碧玉百花鎏金簪的小姐依然春風不減,只是不知小姐是遇到了什麽事?今日一回來就愁眉不展,還對着鏡子發呆到了現在。

“怎麽了?”一道清冷的男聲傳來。

是懷王殿下。

幼慈見狀退下,江暄引他坐到了小桌前。

對面人一身黑衣金線,發冠嵌玉,一看就是從宴會剛回來的。

江暄醞釀道:“今日見到了哥哥,他說我昏了頭。”

謝令輕笑,“這不是意料之中的嗎?讓江元放棄帝位,哪裏是說一通就能成功的。”

江暄一噎,嘆了嘆氣道:“哥哥說,十日後的蓬萊亭見。你見嗎?”

謝令沉默了片刻,“見,怎麽不見,蓬萊亭。”

江暄道:“只盼你能用你的籌碼,勸動哥哥了,我是相信殿下的。”

謝令聞言笑了又笑,看着江暄明亮的眼睛,淡道:“別信我。”

江暄覺得謝令怪怪的,直覺不對,“謝令,我當你是個君子,才答應與你結盟,你不會傷害我哥哥吧?”

“怎麽會,你想多了。”

十日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離約定之日還要兩日之時,相知樓到了來了個客人。

自從上次靜安侯府一別,王棠心裏甚是難平,不信林平洋真的如此絕情,又往靜安侯府跑了幾次,最後一次甚至連林平洋的面都沒見着。

一時氣不過,王棠發恨要去大殿上求陛下賜婚!本來王家人想着林世子拒絕就成,自己家姑娘再堅持也總有放棄的一天。可要是這小祖宗跑去陛下那鬧就不一定了。且不說陛下答不答應,萬一沖撞了陛下,又或者讓陛下對王家起了戒備之心,那可就糟了!

王丞相看着自己孫女鬧,經不住,心一硬就派人将王棠關在了屋子裏。

誰會知道王棠是個會跑的?那鎖和門衛根本難不倒她,略施小計就出來了。

這不就買醉了。

要說巧不巧,江暄這日本不想去相知樓了,躺在床上又想着要不然還是去看看消息吧,看看其他地方的情報也是好的。

遂又穿衣去了。

兩人正巧在‘笑屠蘇’這雅室遇上了。

王棠一見江暄就十分驚喜,熱切道:“阿暄!你怎麽在這?巧了巧了,我可想找你了,這是在做什麽?”

江暄見有人來,收起了正在整理的紙條,今日她原本只想理理頭緒,沒想到會遇見王棠。

“替人賣命,賺點飯錢罷了。”江暄笑道。

王棠一聽十分好奇,眉毛都揚了三分。“還未問過阿暄是哪兒人,家裏做些什麽?替人賣命?”

江暄淺笑道:“異鄉人,家中親人都不在了,我在懷王殿下那當門客呢,可不就是替人賣命嗎?”

王棠一聽愣住了,連忙道:“對不住,我不知道是這樣,我還以為你是哪家高門大戶的女兒,初到京城的,想帶你一起玩。”

江暄自然知道這丫頭是沒什麽心眼的,莞爾道:“我沒什麽大事。只是你今日怎麽來買醉?丞相府連個丫鬟也不跟?”

這可說到王棠苦楚的地方去了。

“我吵着要嫁給阿洋哥哥,被家裏人禁足了。”

江暄看着耷拉腦袋的王棠,心裏升起一絲憐憫。

“你就這麽喜歡你的阿洋哥哥,非得嫁給他嗎?”

王棠認真點頭,“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但是我們不能在一起。”

江暄有些意外,原來這姑娘不是不明理。

“你既然都知道,還要堅持嫁給他?更何況你怎麽這麽堅定林平洋喜歡你?他一直在退啊。”

王棠聽了這話立即辯駁:“我自然知道他喜歡我!若是沒有家族的緣故,他早就與我情投意合定親了。何況不管他對我的情意有幾分,我都是不會退的。家裏的事就讓家裏人想吧,換個身份,或者什麽別的法子。”

江暄覺得好虛妄,一點也抓不住。

“就算他喜歡你,也許他也沒有喜歡到那個地步,讓他可以抛棄一切和你……”江暄講了一半又覺得這樣講太殘忍了,小王棠怕是接受不了,想換個委婉的說法。

王棠卻道:“我知道,阿暄,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覺得有什麽。總得有人堅定地站出來吧,我先向他表明我的志向,再等他的回音。”

江暄看着王棠說話,臉頰微微地紅,眼神十分地堅定,忽然心生感動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敢愛敢恨的,又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了。王棠的愛是澄澈的,熱烈的,不加掩飾的。世上有太多的人都是拿着愛的骰子,買定離手之時畏畏縮縮,生怕成了賭場的輸家,最後一貧如洗,還讓人瞧不起。

“那我祝你,得償所願。”江暄笑着道。

王棠一聽高興地向前抱住了江暄,“真的嗎?阿暄,你是這麽多天第一個支持我的人!”

江暄點點頭,“嗯。”

王棠又抱緊了她,過了半天又松開,笑言:“阿暄,後日有個宴會,林平翊也會去,你跟我一起去吧,很好玩的。”

後天,江暄想了想日子,婉拒了王棠。“後日我有事在身,怕是去了。”

王棠疑聲道:“真這麽巧?”

江暄道:“真的——我得和懷王殿下去蓬萊亭呢。”

這麽一說王棠也沒辦法,又說下次再約,王棠拉着江暄聊了好一陣,最後還是在江暄的勸慰下回了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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