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隐秘
第053章 .隐秘
栾青詞醉得神思恍惚,又未經人事,于情事上迷糊又青澀,被玉奚生抱到榻上去時,還溫馴乖巧地喚“師尊”。
心魔因欲而生,能隐忍至今全然是因他對栾青詞的疼愛更甚于情欲,但這種時候再克制不能,哪怕自知這是趁人之危也顧不得許多。
欲如烈焰,星點的引子便能助成燎原之勢,于是一發不可收拾。
黃昏已盡,明月高懸,閣樓上被布下結界,栾青詞背對着玉奚生,被抱坐在懷裏,他已清醒許多,垂落的發半掩着面,遍身的紅潮,開口便似哭後的喑啞嗓音,“夠了,放……放開我。”
玉奚生仍禁锢着他,充耳不聞,反倒在他耳邊低聲笑:“累了?”
栾青詞不吭聲。
都不是尋常凡人,自然也不至于累得要叫停,他一出聲,玉奚生便曉得這是酒醒了。
但他并沒打算就此罷手。
夜未盡,雲雨亦未收。
天将明時,閣樓上已遍地狼藉,栾青詞忍無可忍将他那為老不尊的師尊踹開,翻身下榻時撈起地上散落的外袍披着,但也只是勉強蔽體而已。
“你瘋夠了沒有?”
栾青詞咬牙切齒,嗓音卻啞得厲害,面含薄怒,眼尾餘紅都還未消。
榻上響起一聲笑,玉奚生俊美的眉目間盈滿餍足,他慢條斯理地将栾青詞從上到下瞧了個遍,才懶散道:“差不多。”
差不多?
栾青詞都要被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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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會兒偏偏又說不得什麽,他沒醉過,哪裏知道會是這麽個醉法,何況昨日的記憶清晰明了,他清清楚楚地記着自己如何在人懷裏撒嬌,又是如何在榻上予取予求的,想駁斥都說不出口。
能罵的好像只剩下那酒了。
“小鸾。”玉奚生低沉溫緩的嗓音還帶有情事後的慵懶,他伸出手,“別鬧了,過來。”
栾青詞沒動。
他還不知要怎麽對待玉奚生。
要說師徒,他們适才可還糾纏在一起呢,可旁的……還能是什麽?
沉默片刻後,栾青詞轉身走到屏風後去。
玉奚生沉默着收回手,笑意淡去,無聲地嘆。
……果然,還是鬧起脾氣了。
但栾青詞并非是在生氣,這荒唐事也不是玉奚生自己幹出來的,他只是有些茫然無措,幹脆躲到屏風後去,用了個清塵咒将自己打理幹淨,餘光正好瞥到桌上的銅鏡,不由得微微一怔。
鏡中那人衣衫不整,要緊的是但凡露在外面的地方,都烙印着斑駁的青紫欲痕,尤其是腕上的痕跡,他醒酒之後就想要逃,被玉奚生動用了五行錄捆在了榻上,細白的手腕被磨出鮮明紅痕,雖說這連傷都不算,最遲明日也就會自己散去,但……這痕跡是如何來的,栾青詞刻骨銘心。
于是匆匆收斂目光,面頰滾燙地從靈墟中為自己取出衣物,匆忙穿戴整齊,束發時才發現平日拴小辮子上的青羽發繩不見了,栾青詞短暫的猶豫後,還是慢吞吞從屏風後走出,試圖在滿屋狼藉中找出自己的發繩。
玉奚生也已将自己收拾得能見人,一襲金繡紅梅的胭脂色袍,鑲嵌紅玉的發冠将長發束成高馬尾,瞧上去威儀不凡。
栾青詞有些沉默。
事是兩個人幹的,事後自己這副叫人蹂躏慘了的模樣,可人家呢,衣裳一穿,半點兒瞧不出榻上的瘋樣來。
……唯獨今日這衣裳領口不低。
“小鸾。”玉奚生一眼便瞧見他沒編完的那縷發,笑着上前去,稍稍擡手,一枚青羽墜子自他掌心落下,來回輕晃,那發繩就繞在他手指上。
“找這個?”
栾青詞羞恥萬分,點了點頭。
那發繩還是幼時師尊用他掉的青羽制成,一戴就是這麽多年。
玉奚生卻沒還他,而是站在栾青詞身前,勾來那一縷發,靈活地為他編出了個小辮子,再将青羽發繩束上去。
“凡間有新婚丈夫為妻子绾發的習俗。”玉奚生輕聲說,語氣再溫和,也掩不住他惡劣的歡欣,“委屈我們小鸾了,待回……”
“師尊。”
栾青詞驀地打斷他,神色躲閃,“先回去找庭蘭他們吧。”
他猜得到玉奚生想說什麽,匆忙且生硬地轉移話題,便是隐晦地拒絕了。
玉奚生沉默片刻,也沒抓着不放,只是輕輕撫了下栾青詞的眼尾,輕聲說:“好啊。”
消失一夜的師徒兩個一起回來,誰也不知他們昨夜做了什麽,譬如他們眉眼冷峻不可近觀的宮主領子下面掩着一個牙印,昨夜那小鳥被欺負狠了的時候咬上去的,再譬如他們沉默冷淡的大師兄捂得更嚴實,瞧着衣冠楚楚,其實脖子上印着好幾塊青紫的吻痕。
那是無人知曉的隐秘。
昨夜入山的弟子,連謝庭蘭在內都傷得不輕,雖說沒有性命之憂,但總歸得養一段日子,既然天狐山事了,玉奚生便不願在绡香城多留,其餘弟子也更願意回三重雪宮養傷。
還沒等他們去對有蘇婵辭行,有蘇婵便先帶着謝禮登門拜訪。
這一片院子清幽,不似忘憂境之內的奢靡,屋中置小幾,玉奚生同有蘇婵對坐,栾青詞自然與玉奚生同坐。
有蘇婵眼神從這對師徒身上打了個轉,神情中驀然多出些許驚愕,狐族的嗅覺靈敏,前幾日還好,今日一見他們,有蘇婵就察覺到這對師徒身上的氣息不太對勁。
……像極了雙修之後才會有的樣子。
她目光狐疑地瞧了半晌。
栾青詞掌心都沁出汗了,他知道有蘇婵怕是察覺到了什麽,薄紅從耳尖慢慢蔓延到了頸後。
“有蘇族長。”玉奚生不怎麽客氣地眯眸提醒。
有蘇婵仍舊有些難以置信,但妖族不像人族那般在意這些,師徒而已,又不是親父子,故而很識趣兒地收回視線,輕聲說道:“此番多謝諸位,吾前來,本是要為客人設宴慶功的。”
“客氣了。”玉奚生說,“慶功宴倒是不必,本座那幾個弟子傷得不輕,今日正想同有蘇族長辭行,帶他們回宮去養傷。”
他這麽說,有蘇婵也不強求,狐族此番求助,雖說波折頗多,但酬謝之上自然不會虧待三重雪宮。
“就依懷素仙尊的意思辦。”有蘇婵颔首,沉吟片刻,又說:“不過……長生天重現一事,懷素仙尊,當早作準備。”
玉奚生眼眸微暗,應了聲“嗯”。
知道長生天重現的恐怕不至他們,還有那個神秘莫測的天機閣,還有巫塔之下長生天稱為聖物的碎骨……
玉溪生篤定,師尊也好還是他也好,早就與長生天暗中交過手了,甚至還從他們手中奪了三個所謂的聖物。
可偏偏他什麽都不記得。
有蘇婵見狀也不再深說,只是輕聲道:“長生天重現 ,必惹禍端,無論如何三重雪宮也是名門正派,還望二位能以大局為重。”
玉奚生毫不避諱地脫口而出:“只要大局不為難我們小鸾。”
栾青詞不動聲色地用手肘怼了他那口無遮攔的師尊一把,淡定從容地接過話去:“自然,三重雪宮庇佑玄都百姓,晚輩知道輕重。”
這便是在向绡香城表明自己的立場了。
有蘇婵露出笑來,眼眸中倏爾有幽綠閃過,但又剎那變回冰藍色。
“那就好,吾昨日也想過,出身如何并非自己能左右之事,但這一生如何活,卻能由得自己來挑。”有蘇婵意有所指地說,“绡香城并非正道宗門,但長生天若當真于天下不利,吾等責無旁貸。”
栾青詞卻覺得有蘇婵在暗示什麽,尤其是她眼眸适才剎那的變化,更像是故意展露的。
謝禮送到,該說的話也都說了,有蘇婵便立即吩咐下去,命人以飛舟送三重雪宮弟子們返程,她起身離開時,栾青詞忽然問道:“令妹與族長,生得一模一樣嗎?”
有蘇婵指了指自己的眼眸,輕聲說:“她是……綠色的眼睛,比吾要活潑許多,不過戴上面紗後,也就分不出了。”
說完,她出了房門。
有蘇氏兩姐妹不僅性子不同,眼眸也不同,妹妹是幽綠色的眸子,猶如碧波。
無需多說,栾青詞便明白了。
與凡人私奔的有蘇狐女離開後,剩下的那個就必須要做能撐起绡香城的有蘇婵,于是便以白紗掩面,如此一來,便無人能知白紗下的有蘇族長,究竟會露出怎樣的神色。
那句“如何活由自己來選”在暗示什麽,栾青詞也能參透——她在說他那古怪的血脈。
“長生天……”栾青詞呢喃,“究竟是什麽啊。”
倘若那碎骨是長生天的聖物,十神舍身化道,擺下石神山大陣鎮壓,三位天狐搏殺之後又以魂靈融入法陣,同樣是為了鎮壓那碎骨,這些傳說中的存在,曾經真切地擁有過他們的時代。
長生天存在于那如今聽來虛無缥缈的古時。
玉奚生捏了捏栾青詞的鼻尖,輕笑:“想不明白便別想了,先回去罷。”
栾青詞确實想不出,他不擅長往下論斷,而此時能讓他斟酌推敲的線索實在太少,便點了點頭,随即又想起什麽似的,問:“不去天機閣了嗎?”
玉奚生神色微變,緩緩道:“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