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如今最大的隐患，只剩裏八華了。當年，傅融以我并肩而立，越過了一重山又一重山，現在他反而成了我最大的絆腳石了。

繡衣樓又查出了些卧底，不僅有裏八華的，也有餘下小勢力的，真是的，這些人笑顏如花的給你送茶，明日說不定就會在裏面下毒。

一日複一日，我在權謀算計中又過去了三年。繡衣樓同裏八華在這樣裏打了一場很浩蕩的戰役。沒有人永遠算無遺策，我敗了，阿蟬做為我的“蟬”，換來了我的活路。

我也見到了傅融，他容顏依舊，只是看着我的眼神很淡，我們甚至沒有一句交談，也不需要再的說什麽。他披着狐裘大氅，金銀暗絲勾勒，顯得他雍容華貴。

我知道，他是司馬懿，繡衣樓的敵對。

我在廣陵養了半年的傷，傷好後，恰逢來到盛夏，在一日晴朗中，我将傅融那把早已沒有鞘的劍埋在朱栾樹下，連同曾經送給蟬的那個金釵一起。

朱栾樹通常是三四月份開花，現在只剩繁茂的綠葉，朱栾花早已随風飄無。

風很輕柔的拂過我的衣袖，似是有故人前來擦肩而過，我靠在樹假寐，終于得到了片刻停息。

忽然聽到有蟬鳴從我寬大的衣袖傳來，我将胳膊放在面前，仔細端詳，才發現有一只小蟬緊抓住看我的衣袖不放，我笑了笑，将小蟬從袖上拂下，魔怔一般輕聲朝它喊道：“阿蟬，這輩子，跟着我要吃很多苦的，等下輩子，你再來尋我，好嗎？”

“……我們定個暗號吧？你要是先看見我了，你就說，‘樓主，我來了，’跟你之前一樣就好了，若是我先看到你，我就說——”

我說着說着，蟬已經飛走了。我突然有種莫名的想法，阿蟬或許在那個夜晚沒有死呢，畢竟我沒有尋到她的屍首，她萬一被張遼趕來救下了呢？只是不願意再回來……好罷，這樣……也好，不論哪一種結果，我不願在多想了。

真心這種東西，在我的棋局上，果然還是不适合出現。

後來的五年，我從宗世裏挑選了一位孩子培養，他就是下一任修一樓的主人，以及，廣陵王。我每次看他笑都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我以為我會不忍心對曾經的自己這麽做，實際上并沒有。

他日後是廣陵王，就要承擔這個廣陵王的所有，權力要承擔，無情也要承擔。

一個人只想要晴天，不想淋雨，怎麽可能呢？想法與否，雨最終都是會要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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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再次與裏八華的戰役，我是抱着不贏不還的心去的，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一次，我與傅融是在刀劍中相見的。

雖然今年他也才三十多歲，但他身上多少扔掉了些什麽，又得到了些什麽，反正與記憶中的那個少年好像差了又差。

雙方經戰後都很慘重，我寫了一封信給傅融，內容很簡單，只有幾個個字。

“單獨會談，可否？”

我猜他會答應，因為這顆種子我埋了十年，從他當年拿走除了密信以外的另外一封信時，局就已經布下了。

他應了邀約，不過地方是他選的，

幾日後，我們在一片花林中會面，落花随風揚起。我笑着先提出話題：“不知道是什麽花呢？”

傅融擡手撚住一片，回道：“無名之花，你喜歡？”

說完後，他似乎又有些委屈：“我以為，你會一直喜歡朱栾花。”

我向他靠近了幾步，将自己頭發繞在食指中把玩，道：“我聽他們說，你要同我不死不休？”

傅融挑了挑眉，像回到了十年之前的之前：“不好嗎？ ”

我擡手攬住傅融，擁他入懷，溫柔道：“好的很。”

傅融将頭歪向我，與我發絲糾纏。

“傅融，你要殺了我嗎？”感受到森寒的殺意，我淡淡開口道，又偏頭去看他側臉。

傅融将右手的匕首放下，“你腰間的劍，不拔嗎？”我聽到匕首與地面落花碰撞，發出一聲悶響，随後，傅融回擁了我 ，俯在我耳邊說道。

我後退半步，很輕松的離開了他的束縛，利落的扔掉佩劍，也拆了袖箭，無所謂的笑了笑：“兵器太冷了，我不打算用這個。”

“小時候，我殺了那只小狗，”傅融拉起了我的手，覆在他的一側臉龐上，“我也不想。”

沒想到我和傅融隔了近十年，也還是能悉知彼此的心事。

我捧起傅融的臉，輕輕吻了上去，唇齒咬舌間，一股苦味在其間漫開。

我将毒塗在了嘴上，是烈毒，見效很快。

我放開傅融，踉嗆幾步，坐在地上，傅融在我身邊坐下，我看到他笑了。

“傅融，你曾經說，你曾經說不喜歡徐庶，不喜歡阿蟬，不喜歡待女宮女女嬷，那你……”

“我說。”許是藥效發作，傅融咳了幾聲，繼續道：“我一生都只要你一個人，一直都是……你。”

他應該是察覺了什麽，連尾音都染上幾分悲涼。

“所以你……不要丢下我。”

我再次捧着傅融的臉，與他額頭相抵。

傅融嗤笑一聲，看着我的那雙眼神依舊深情無比，一字一句道：“我輸了。”

此後，再無一句話，風吹的花瓣片片飛揚，只是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絕望。

傅融将頭抵到我肩膀上，漸漸沒了氣息。

我這次真的明白了 ，此後，再無一朵落花會被我捧在手心，不是落花不美，而是我的心不應。

随着時間消散，我握着他的手越來越緊，想要從冰冷之中再度感受溫度，但也只是無用功。

我許多年前就學會忍了，忍住淚水，忍住感情。此刻我用衣袖，蓋住雙眼，卻還是感到那麽濕潤。

舍我小愛，成之大愛。

傅融，待我一切做完後便尋你，你不要怪我丢下你。

他說，在殺意與愛意橫撞的戰局中。

我贏了。

最終我與他一同落躺在地上，繁花還在不停的飄落，我記得朱栾花的花意，是隐忍的愛，他問我還喜不喜歡朱栾花，其實我是喜歡的。

我一直，都很喜歡朱栾花，一直一直。

良久，我看着空曠的天空，自言自語道：

“你算我贏嗎？

果然還是飛蛾撲火，至死方休。

——完——

小特別*

“我唯一的要事，就是你的生死。”

商場大屏幕上的聲音傳入我耳，我擡頭去看那屏幕上的高馬尾少年 ，在模糊淚眼中依稀分辨着他的面容。

我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我假意和傅融一同赴死，最終他卻甘之如饴，恍惚中，我想起了那年寫下的信。

“與君遠相知，不道雲海深。”

“消且顧自身，欲與死并生。”

“情難掩何解，向來與君處。”

正如夢中所說一般，我們……“不死不休。”

我打開手機，慌亂從中點進入游戲，想要去确認什麽。

“想什麽呢？”

一道熟悉的人聲在我身側響起，我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眼商場的大屏。

“我在這裏。”我心下一驚，猛地轉頭向聲源處看處，傅融好整以暇的站在一側，一身長袍勁裝在人群格外顯眼，懷中還抱着飛雲

。

我還來不及上前，後方又有人喊住了我：

“樓主，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