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汪嗚……汪汪汪……嗚汪!嗚嗚……”

聽到熟悉的叫聲, 秦毅在門口停下,看一眼陪他進來的管家,對迎出來的青一道:“這是怎麽了?又在教小胖墩騎馬?”

叫的那個可憐啊!

他還真沒聽過,情緒這麽複雜的狗叫。

委屈又害怕, 憤怒又驚恐,一邊撒嬌一邊控訴一邊尖叫……

青一的模樣有點狼狽, 臉上挂着水珠, 衣服幹一片濕一片,無奈道:“小胖墩自己不肯洗澡,又不許公子爺給白加紅洗……”

秦毅有些想笑:果然什麽樣的主子養什麽樣的狗, 那孩子……

忽然又是一愣, 道:“白加紅……是什麽鬼?”

青一看了他一眼, 欲言又止,最後幹咳一聲, 不說話。

秦毅忽然就明白過來了, 然後心情複雜。

一身白毛再加上頭頂的紅毛, 可不就是白加紅……真是好貼切的名字……呵,呵呵。

将那個小不點兒送來的時候, 他是心甘情願, 甚至是高興的,可是現在……好吧,後悔談不上,可就是覺得有點對不住小家夥的那對馬爹馬娘。

進了門,裏面不出意外是一片狼藉。

概括點來說, 就是青一到青六,平均兩人一組,分別控制一匹馬,一條狗,和一個人。

地上到處是水和泡沫,狗四處逃竄,馬栖栖遑遑。

秦毅一點都不覺得吃驚,他都已經習慣了,這位年紀輕輕身份超然的“世外高人”,在沒有正事的時候,“玩”這個字,就是他的正事。

見青一帶着秦毅進來,幾個青都如蒙大赦,這番騷亂,看似是狗和馬不聽話造成的,但顯然罪魁禍首還是那個閑着無聊,非要“幫忙”的一家之主。

有人來将他調開,就最好不過了。

雲起起身帶着秦毅進裏間喝茶,青一青二跟上,臨進門前向留下的諸青使了個眼色:趁着主子不在,趕緊把這兩個小東西搞定!

雲起這裏待客的,從門房到他這兒,全都是一樣的山泉水泡的野山茶,客人也能理解:世外高人嘛,真拿出什麽碧螺春,一品龍井什麽的,豈不太俗了?

當然真正的原因,是雲起這輩子對品茶、論詩、撫琴這些所謂高雅的、情調的東西,統統敬而遠之,自然也不會專門讓人找些名茶來待客。

茶上好了,雲起看向秦毅,等着他開口。

怎麽說也是并肩作戰的交情,雲起不至于将他和別的訪客一樣拒之門外,而且和他說話也挺輕松自在的,但問題是……

這位秦将軍不是擔負着守衛皇宮的重擔嗎,而且還要過問京城防務,還要順帶查案……怎麽一天到晚這麽閑,隔三差五就要跑一趟?

秦毅的臉黑,臉皮也厚,就算被雲起這樣看着,也依舊安之若素,道:“我就是來看看,你的傷痊愈的怎麽樣了。”

末了又補充一句:“陛下也很關心你的傷,派我來看看。”

每次來都是這句開頭!

雲起差點忍不住翻白眼,“哦”了一聲,例行公事的答道:“手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昨天就去了紗布,肩膀上的傷也沒事了,再養一段日子就能痊愈。”

他的傷勢好的很快,手傷已經基本痊愈,只是留下的傷疤有點吓人。

不過這些疤痕,也在以幾乎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相信很快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在明鏡寺“救駕”的事兒,早已傳的沸沸揚揚,因救駕受的傷,當然不能等閑視之。

是以京城幾乎所有叫得上名號的人,都送了藥物補品之類的東西來,如劉欽、劉钺、烏大人等算是有點交情的,更是親自過來探望。

只是這些人說話,總喜歡繞來繞去,仿佛所有人都能和他們心有靈犀似的……相處起來實在太累,雲起便以靜養為名,一個都沒見。

旁人還好,說些客套的話,留下禮物就回去了,只有劉钺,再三要求務必将他帶來的傷藥送到雲起跟前,才肯離開。

當晚雲起就換用了他帶來的藥。

前世的時候,劉钺為了治好雲起臉上的傷,整整十年都在收羅天下名醫靈藥。

只是那個時候,雲起臉上的肌肉被腐蝕,五官殘缺變形,除非重新投胎,否則別說神醫,就算神仙,都治不好。

不過雖然他的臉治不好,但那些藥,卻是真的好藥,連顧雲卿和潛帝留下的藥物都遠遠不如。

雲起的傷之所以好的這麽快,就是多虧了劉钺拿來的藥。

藥是用了,但雲起有些莫名其妙。

劉钺不是顧瑤琴那個蠢女人,他原本就認得自己,再加上豬油香皂和馬蹄鐵的事兒……劉钺會猜不到他是重生的才怪。

既然都知道了,卻還送來他前世用過的藥物,這是生怕他還沒看出來,他的這位前世的師兄,也是重生的不成?

雲起想不通,劉钺他到底想幹什麽?難道要和他擺明車馬,将前世的恩怨,延伸這一世,再重新清算一次不成?

前世的雲寂,怎麽都不欠他的吧?

雖然蒙他收留、照看食宿是沒錯,可憑他做的那些東西,哪裏換不來錦衣玉食?

他自認從未做過對不起劉钺的事,最後卻被一杯毒酒送入黃泉。

雖然他死的時候,劉钺并不在場,但和顧瑤琴一起送來毒酒的,卻是兩個顧瑤琴根本使喚不動的,劉钺的親信。

當時顧瑤琴說,這世上最恨他的人,真正想要他死的人,其實就是他最親愛的師兄。

這句話他信了一半。

要他死的人,或許真是他這位師兄。

但他不覺得,劉钺恨他。

上輩子雲起就沒弄懂過劉钺,只是覺得他活的很累,有時候他甚至覺得,他這位師兄,雖然站在陽光下,臉上帶着笑,靈魂卻已經被拉入十八層地獄,正承受着萬般酷刑。

這輩子,他一樣弄不懂劉钺到底想幹什麽。

譬如為什麽劉钺會變相對他亮明身份。

譬如為什麽劉钺,放着前世許多可以讓他飛黃騰達的東西不用,反而變成大潛一個近乎隐形的孤僻皇子。

雲起想不明白,不過好在他不是喜歡為難自己的人,想不通的問題,就不想了。

反正和對顧瑤琴的态度一樣,雲起不會再信任他,卻也不會因為前世的事,主動對他做什麽。

按慣例問完了傷勢,秦毅又道:“明鏡寺背後的主謀找到了,是陛下的兄長,順親王劉渝。”

雲起微楞,這個消息,之前他就已經從青一口中聽說了。

不過順親王劉渝死的詭異,他們都傾向于他是被人謀殺,做了別人的替罪羊。

怎麽才十多天的功夫,就用這個結論結案了?

秦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麽,因為他也這樣想過,解釋道:“這是定國公查到的結果。”

定國公?

聽到這三個字,雲起有些恍惚,他不是早就離京了嗎?怎麽沒有回去,反而在查明鏡寺的事?

秦毅道:“明鏡寺出事之後,定國公就一直帶人暗中追查,正要查到順親王身上的時候,他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們也懷疑會不會還有幕後黑手,但陛下說……

“陛下說,他不覺得順親王會給什麽人做替罪羊。以身份而言,天底下,有資格讓他做替罪羊的人,不出三五之數,從性情而言……

“這個人,只有他将別人推出來做替罪羊的份兒,哪輪的到他給別人做替罪羊?這是陛下的原話。

“不過陛下的話,定國公也沒有深信,又查了十多日才得出結論,明鏡寺的背後的确是順親王劉渝無疑,并無其他人牽涉其中。

“至于他的死因,定國公就不肯再繼續查了。被陛下問急了,定國公就說,也許是遇到替天行道的好漢,殺了他為民除害也不一定。”

秦毅說的輕松,但當時的氣氛,可沒這麽融洽。

顧雲卿語氣嘲諷,潛帝面帶殺機,說大潛可容不下這樣的好漢,擅自刺殺皇室,就算他真的是替天行道,也要用他的人頭祭天!

顧雲卿便說“陛下聖明”,然後預祝他早日查到真兇,将他繩之于法。至于他自己,因為他的身份不便在京城久留,這就回江南去了。

然後潛帝大怒,罵道,合着你在京城賴了這麽多天,是朕求着你的?

當然這些細節,就不必在雲起面前說了。

雲起也沒有要問的意思,他對顧雲卿查出的結果無條件信任,只要罪魁禍首死了就行,其他的他并不關心。

在雲起面前,秦毅話多的簡直像四十五歲的大媽,明鏡寺的事說完,又開始說一些後繼的消息。

順親王劉渝是先帝爺的兒子,潛帝登基之前,有不少支持者,後來劉渝雖然沒能登上皇位,但因為手段高明,實力得以保存大半。

加上這些年來的暗中經營,順親王的勢力不容小觑,他又是個不甘人下的,明面上雖不敢違背潛帝的命令,私底下卻陽奉陰違,小動作不斷,委實惡心人。

如今順親王倒的既突然又徹底,因是謀逆大罪,攀附他的黨羽一個都能沒逃過,除了潛帝格外開恩的幾位底層官員外,剩下的或殺或流,下場凄涼。

百姓拍手稱快,潛帝也拍手稱快。

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轉眼到了午膳時間,秦毅理所當然的留下來用飯。

兩個禦廚已經被雲起還回去了,但栖雲居的廚子,手藝并不比他們差多少,甚至更合雲起的口味。

飯前當然要洗手,當下人将四四方方不見任何花紋,卻芳香撲鼻的半透明香皂捧上來的時候,秦毅頓時愣住:“這東西哪兒來的?”

不由又想起方才看到的,胖墩兒和白加紅那一身泡泡。

至從出了那檔子事兒之後,京城的香皂鋪子全都關門,顧瑤琴為了撇清,将方子散的京城權貴幾乎人手一份,但問題是,半個多月過去,沒有一家能做出像樣的東西。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顧瑤琴給的方子根本就是假的,對她又多了幾分不滿。

對于這種情況,秦毅很是苦惱,他用慣了這東西,也不在乎什麽豬油不豬油的,但問題是,現在市面上連豬油香皂都買不着了!

卻沒想到竟然在這兒見到了,而且還奢侈到拿給寵物糟蹋。

“自己做的啊!”

雲起随口答了一句,看了青一一眼,青一轉身去一旁的櫃子裏,取了一張紙交給雲起,雲起遞給秦毅:“送給你。”

“送給我?”等看清楚後,秦毅像被蟄了一下似的:“這是……香皂方子?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青一笑道:“秦将軍放心,這方子也不是單給您一個人的。”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大疊紙來,道:“公子受傷之後,來了好多送禮的。管家說來而不往非禮也,公子初來乍到,身無長物,不如就一家送幾塊香皂做回禮。

“可公子說,這玩意做多了,弄得房子裏烏煙瘴氣的,還不如直接送方子,所以我們就抄了這麽些。

“管家又說,直接這樣送去不合适,得做個漂亮的盒子裝起來,現在盒子還沒做好,所以就先放在這兒了。

“反正秦将軍您正好過來,幹脆把您那份直接拿走,咱們還可以少做一個盒子。”

原來不是送給他一個人的啊!

秦毅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擡眼看向雲起:這少年,到底是不懂啊,還是不在乎?

顧瑤琴散方子是迫不得已,就這樣還散的是份假方子,可他散方子又是為了什麽?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東西根本就是搖錢樹?

造價不足一錢銀子的東西,賣出去就是幾十兩銀子,數百倍的利潤,再加上獨家經營,根本不愁銷路……

而且他就算自己不用,甭管送給誰,也是一個天大的人情,可這樣散的滿天下都是,就真的不值錢了。

秦毅的想法,正是這世上大多數人的想法,雲起哪能不懂,只是他要的,就是讓它不值錢。

前世的方子,倒是一直握在顧瑤琴一個人手裏,直到他死的時候,香皂還是只有富貴人家才用的起的奢侈品,家境好些的女孩兒,若出嫁的時候能陪送一塊香皂,便可在婆家炫耀好些年。

所以“壟斷”兩個字,永遠都是最暴利、最賺錢的買賣。

那個時候他心無旁骛,懶得管外面的事兒,如今,卻很不願意它們成為某一些人的斂財工具。

不值錢最好。

秦毅在震驚了一下之後,卻又啞然失笑,坐在他面前的是什麽人?

這少年,随口一句話就能讓人贏數十萬兩銀子,他會在乎錢?

這少年,陛下招他都懶得去,你讓他用這玩意兒去賣人情?

把別人眼中的搖錢樹,當成廢紙一樣丢出去,這才是他會做的是吧?

秦毅将方子原封不動遞回去,觍着臉笑道:“我能不能不要方子,拿幾塊成品?就我家裏那幾個粗手笨腳的,就算拿了方子,也造不出東西啊!”

怕雲起不答應,又忙道:“也不白要你的,我過來的時候,帶了幾株山茶花來,開的正盛,你現在不方便出門,把花擺在屋子裏看看也不錯。”

冬天裏開的山茶,當然比香皂貴重了許多倍,不過雲起對它沒什麽興趣。盡管如此,看在白加紅的面子上,送秦毅幾塊香皂還是沒問題的。

青二笑道:“秦将軍,我們家公子可不喜歡什麽花兒朵兒的,您要真有心啊,不如找點新鮮的黃瓜蘿蔔青菜什麽的,讓我家公子嘗嘗鮮兒。既然有人能冬天種出花來,種菜一定也沒問題吧?

“本來冬天菜就少,公子偏還受了傷,這不能吃那不能吃,天天就那麽幾樣菜翻來覆去的吃着,都快吃吐了。”

秦毅連連點頭,道:“我回去就找。”

雲起看了秦毅一眼……也不知道他在懊惱個什麽勁兒。

……

承恩公府,顧瑤琴臉色慘白的看着面前的華服婦人,她的嫡母,啞聲道:“你、你說什麽?”

顧母嘆了口氣,重複道:“大皇子殿下在外揚言,說要娶你做側室,而且已經派了人來說親了。”

“你們……”顧瑤琴咬牙道:“答應他了?”

這極不禮貌的“你們”二字,讓顧母微微皺眉,卻沒有多說什麽,淡淡道:“若是答應了,我也不必過來問你了。”

“母親,”顧瑤琴站起身來,兩行淚水無聲無息流下臉頰,哽咽道:“側妃,說的好聽是妃,其實還不就是個妾!煩請母親替女兒轉告祖父——我就算剃了頭發做姑子,也絕不給人做小!”

顧母點頭,道:“你能有這樣的心氣兒,倒也不愧是我們顧家的女兒。”

又道:“其實這門親事,長輩們原本就沒準備答應,兒女親家,做的是親,不是仇。

“那大皇子忽然要娶你做側室,誰都知道他想的是什麽。我們顧家的女兒,還沒有淪落到要嫁出去給人羞辱的份兒。

“只是你祖父、父親不知道你的心意,怕你有什麽別的想法,才來問一句罷了。”

顧瑤琴軟軟坐了下去,忽然覺得有些恍惚。

顧母一開口,她就認定了她這些所謂的親人,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将她送出去,讨好劉鈞,甚至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打算,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

他們,竟然會為她着想。

只聽顧母又道:“雖然大皇子态度堅決,但有太後和國公爺在,倒不必擔心他硬來。但是七丫頭……”

她頓了頓,道:“你向來是個有主見的,又得貴人青睐,你在想什麽,我們雖看在眼裏,卻也沒說什麽。

“陛下的幾位成年皇子中,唯有六皇子、七皇子殿下尚未成親,四皇子殿下正妃卧病在床,據說命不久矣……若是以往,無論你想做哪一位的正妃,我們都能替你争取一下。”

顧瑤琴咬唇,臉色有些難堪,她一直以為自己做的隐晦,卻不想她的心思,連她一向看不上眼的嫡母都沒能瞞過。

只聽顧母繼續道:“但如今不比以往,別說三位皇子,就算其他稍有名望的世家權貴,都不會娶你做正室。”

越是名門大族,越是最重名聲,不提什麽相貌人品,僅僅名揚天下的“豬肉才女”四個字,就足以讓他們退避三舍……誰不怕娶了她進門,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若不是顧瑤琴先前的才女之名流傳太廣,反而沒這麽多事兒。

見顧瑤琴臉色白的跟紙一樣,顧母嘆了口氣,柔聲道:“我知道你素日,總怨我和你父親不疼你,甚至疑心我們要害你。

“我原就只是你的嫡母,照料你衣食周全,教導你德言工容,便算是盡了心了,若真是每日牽着你的手,心肝肉的,怕是你也不信。

“但若說我有意害你,卻也小看了我。若我果真容不下庶子庶女,旁人且不說,讓你這樣一個生母早逝的孩子夭折,有一萬種法子……既容你活下來,我又何苦作踐你,給自己日後添個仇人?”

“你不肯信我也就罷了,”顧母又道:“只是你說你父親不疼你,卻實在是冤枉了他。

“這些日子,他因為你的事,整天憂心忡忡。

“那日秦毅将軍忽然上門,說想要買幾株你種的花木,多少錢都使得。過了一天又來,問有沒有新鮮蔬果……

“秦将軍深受陛下信任,前程無量。這些日子以來,人人對你避之而不及,秦将軍卻主動上門,且他出身寒微,想來不會在乎那些虛名,你父親便動了心思,不顧沒有女方主動上門說親的規矩,厚着臉皮托人上門……”

顧瑤琴一顆心頓時砰砰直跳起來,道:“那,那他……”

一見顧母的臉色,她的神色又黯淡下來。

是了,自然是被拒絕了。

否則哪裏還會有大皇子的事。

顧母見她只關心親事被拒,對她父親因此顏面無光的事毫不在意,剛剛升起的幾分交心的心思也淡了,單刀直入道:“如今你即将年滿十七,虛歲已經十八了,像你這樣大的女孩家,就算沒有嫁人生子,也早就議了親,只等着過門了。所以你的親事,再拖不得了。

“你如今名聲不佳,顯赫人家的世子是不必指望了,只能在一般家境的嫡次子或庶子中挑選,又或者,找外放的官宦人家……嫁的遠些,想來就沒那麽多顧慮了。你若是沒別的想法,我就托人幫着留意了。”

顧瑤琴只覺得渾身冰涼。

說的好聽,是侯門嫡次子或庶子,又或者外放的官宦人家……

實際上不過是些注定與爵位官職無緣,完全沒有任何前程,最後只能拿到些微不足道的錢財,被分出家門,然後徹底落寞的所謂名門公子!

她顧瑤琴,竟然已經落魄到,只能嫁給這種人的地步了嗎?

她很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理智卻告訴她,不是顧母故意壓制她,不想給她一個好前程,而是她顧瑤琴,真的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

也許她心裏一直都是清楚的,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顧母話已經說的差不多了,站起身來準備離開,走了兩步,又道:“你房裏那個丫頭……”

顧瑤琴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面無表情道:“流年是因為我才變成那樣的,我不會放着她不管。再說她雖然燒傻了,但女紅的本事還在……如果母親覺得不妥,她的份例我自己出就是了。”

顧母心想這不是份例的事,卻也不想多說什麽,淡淡道:“你房裏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轉身離開。

強撐着送走顧母,顧瑤琴癱坐在椅子上,心裏翻來覆去只有三個字:“怎麽辦?”

兩根救命稻草,馬蹄鐵被人捷足先登,顧雲卿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走了。

她曾經不屑一顧的秦毅,如今對她不屑一顧了。

真的好累。

有時候,她甚至恨不得就這樣認命算了,嫁個富家子,一輩子衣食無憂,以她國公孫女的身份,也沒人敢欺負她。

可是不甘心啊,不甘心!

……

受到山茶花和青二的提示,雲起終于想起來,冬天種東西本事,他也有的。而且栖雲居裏還有溫泉,設計好了更是事半功倍——現在種點菜,順利的話,不等開春就能吃了。

想到就做,第二天雲起就帶着一幫子人在栖雲居裏“開荒”,作為獨臂大俠,他幫不上忙,但動動嘴還是可以的。

苦渡寺的小和尚們都來了,大和尚也來了些,他們在苦度寺的時候,一向自己種菜自己吃,這會兒到了苦渡寺,許久不摸鋤頭,手癢的很。

苦渡寺裏也有溫泉,等這邊種好了,再去那邊也種上,以後大冬天也有吃不完的菜了。

正忙得熱火朝天,青一一臉笑容的過來,道:“公子爺,外面來了一位客人,說是長公主府的世子大人的貼身伴讀書童……”

貼身伴讀書童……是什麽鬼?

雲起瞥了青一一眼,這家夥平時将皇子大臣什麽的,都硬邦邦的擋在門外,怎麽今天轉了性了,這麽好心給人通報來了?

青一笑嘻嘻道:“這不是怕公子無聊,給公子爺您逗個樂嗎?那位書童大爺,帶了一份生辰八字和一幅畫像,說讓您給算算,還說事成了有重賞呢!”

雲起一陣無語,道:“那個世子,怕不是傻的吧?”

青一笑道:“不僅世子是個傻的,那個書童也是個傻的,這會兒還在外面耍威風呢。怕不是以為,他家的世子爺,就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兒呢。”

青二接口道:“他這樣想,還真不稀奇。皇上他們見不着,皇子那裏,因為長公主深受皇上信賴的緣故,誰都對長公主那根獨苗客氣的很……他可不就覺得,他們家世子比皇子還尊貴?”

雲起擺手,道:“你們別耍人家,害的人在門口傻等,直接讓他走人吧。”

青一應了,招了下人過來吩咐。

青二笑道:“公子爺,您的這份好心,可不會有人感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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