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态

第8章 作态

“師父,師父被人害死了。”蘇白俊美的臉龐異常蒼白。

“被誰害死的?”陸溪月定定地問道,“禁地還有誰能進來,誰能從你手中拔出你的北冥劍?又有誰能從正面将劍刺進師伯胸膛?”

她一字一頓地問道:“外面那些弟子,是被誰害死的?”

蘇白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恐慌,師兄對南蒼劍法極為熟悉,自然也能看出外面弟子是被南蒼劍法所傷,怔愣地問道:“師兄,你不是在閉關嗎,怎麽突然出來了?”

陸溪月身形搖晃,突然吐出一口黑血,在白皙臉龐映襯下尤其可怖:“你告訴我,他們是被誰害死的?九溪山上還有誰會南蒼劍法,外面連打鬥痕跡都沒有,誰能做到,誰能做到?”

她心中那明為理智的弦已繃緊到極致,激動之下內勁不受控制地激蕩而出,密室中的燭火明明滅滅,幾欲熄滅。

過了良久,她将所有情緒死死壓抑,靜靜說道:“蘇白,只要你說,我便信你。”

蘇白腦中一片混亂,平日裏萬種算計此時都化為空白,一陣蕭瑟秋風刮過,赤足站在禁地門口的陸溪月身形越發單薄纖弱,似乎随時都要随風而逝。

蘇白胸膛痛的幾欲炸裂,若是此刻告訴師兄溫家是幕後兇手,他定會沖去溫家報仇,最後只會是兩敗俱傷,他本就對不起溫家,更不能讓師兄再因此受傷,他掙紮許久,終是緩緩搖頭:“師兄,我不知道……”

可那一瞬的猶豫驚惶已被陸溪月看在眼裏。

陸溪月眼尾猩紅,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滲着陰森冷氣,整個人像是剛從地獄走來。

“你不知道?”

“你竟然說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為什麽不說?”

“阿白,你告訴我,只要你說的我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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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溪月單薄的身軀劇烈地顫抖,明豔的五官異常扭曲,一雙雪白赤足沾染鮮血,她卻仿若未覺。

蘇白心猛地一顫,這是他第一次在陸溪月臉上見到這種神情,如九溪山頂的千年寒冰般森冷可怖。

陸溪月慘笑一聲,身子踉跄地後退一步,再擡頭時目光已沉寂如死海,明明是剜心之痛卻面無表情,臉上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

“師兄你怎麽了,你別吓我!”蘇白放下仇維揚的屍體,朝陸溪月奔去。

陸溪月突然神色癫狂,猛地噴出幾口黑血,如斷線的風筝般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

“師兄!”蘇白沖上去抱住陸溪月,撕心裂肺地喚道。

心尖一陣劇烈疼痛,蘇白猛然坐起身醒了過來。他已經記不住多少次夢回當日,每一次都是這般心如刀絞。

懷中的溫熱觸感似乎仍在,沒想到他第一次擁抱師兄,竟是在這種情況下,師兄比他印象裏的要纖弱許多,也要柔軟許多,蘇白無意識地摸了摸臉龐,似乎還留有師兄鮮血的溫熱。

思緒從回憶中掙紮出來,他每次回想往事總會覺得有哪裏被他漏掉,而也許那正是真相。

晨光透過苦竹窗棱照進來,蘇白頹然地趴在床上,将陽光隔絕在背後,悲絕而無力。

倚玉軒。

“莊主,您喚老奴前來有何事?”大寒恭敬地問道。

陸溪月盤膝坐在楠木塌上,漫不經心地問道:“蘇白可是醒了?”

大寒點了點頭,“二莊主昨日便醒了。”

陸溪月擺弄着瓶中帶着露水的紅梅,淡淡道:“你去告訴他,既然醒了便不要拖延,該受的罰也該履行了。”

大寒愣住,“二莊主受了那麽重的傷,是否寬限——”

陸溪躍不耐煩地打斷:“你告訴他,三日後去寒水瀑受罰,他若不願意自行下山便是,我絕不勉強。”

大寒驚訝地問道:“您當真要逼走二莊主麽?”

陸溪月冷笑一聲,“你不了解他,只要他的目的沒有達成,他不會輕易離開的。”

“莊主您說什麽?二莊主有什麽目的?”

“沒什麽,你去告訴他,不可用內力消褪鞭痕。”陸溪月頓了頓,語氣更冷,“每一道鞭痕都是一個提醒,提醒他自己曾犯下的罪。”

大寒越發困惑,“二莊主他犯了什麽罪?又為何不願離開山莊?”

陸溪月冷冷地瞥了過去,大寒打了個寒顫,低頭而出。

陸溪月裹了一身紅裘倚在窗前,窗棱半開着,窗外紅梅正盛,傲雪淩姿,正如那日禁地外灑落一地的紅楓,觸目驚心。

她當時暈了過去,待再次醒來時,已是氣海碎裂,內力盡失的廢人。

她派人調查,那日根本沒有外人進入過山莊,甚至當時只有蘇白一人在場,只有他一人在場……

她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蘇白究竟為何要那麽做。

是時喪事已了,她讓大寒和谷雨派遣人手去探訪四大靈藥和名醫的下落,房裏只有她一人,蘇白卻在此時來了。

他仍穿着一身白麻孝服,腰間簡單地束了一根布帶,襯得氣質越發清冷,她卻只覺得格外刺眼,格外惡心。

她的心像被一把鈍刀慢慢地切割,痛到了極致,為什麽明明背叛了她還要來見她,是想要炫耀他的勝利,嘲諷她的輕信麽。

她無力地躺在床上,嘴唇發白面無血色,只能狠狠吐出一個“滾”字,連擡手趕他離開的力氣都沒有。

她眼睜睜看着蘇白朝她一步步走來,最後停在床邊,在她仇恨的目光中,那個向來孤高冷傲的少年,沿着床頭跪了下去。

呵,惺惺作态。

她用盡力氣轉過身去面朝床壁,她不想看見蘇白,更不想看見那雙精致的鳳眸,誰能想到那清澈透亮的眸中竟都是謊言!

房間裏只有她和蘇白兩人,靜地能聽到窗外秋風吹過落葉的聲音,瑟瑟簌簌像是吹在她的心裏。她從未像現在這般凄楚悲涼,父母俱亡,寶甲被盜,天地之大世間竟無一人可信。

她就這般靜靜聽着窗外風聲,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以為蘇白已經離去,才聽到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沙啞而又低沉:“師兄,對不起。”

蘇白眼眸中泛着水光,是他沒有及時發現敵人的陰謀,是他沒有及時阻止師父自刎,是他還不夠厲害,讓師兄如此傷心。

陸溪月怔愣了片刻,旋即嗤笑一聲,真是荒唐!

“蘇公子,難為你這些年在我面前扮演乖巧順服,如今這九溪山上你武功最高,你便是想殺了我也是輕而易舉,何必還要繼續扮作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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