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碰撞

第37章 碰撞

随着男子退後半跪在地上, 方才一直緊緊包圍着她的炙熱氣息終于消散,陸溪月這才驚覺,從蘇白将手撐到榻上開始, 自己整個心弦竟一直繃緊,直到現在才終于放松下來。

她不由有些恍惚, 是從何時開始,這個她看着長大的少年竟也有了這般令人心悸的壓迫和淩人的氣勢。

蘇白身量修長, 這樣半蹲半跪着竟也只比坐榻上的她矮上一點, 男子垂首斂眉, 又恢複了她記憶中的馴服模樣, 仿佛方才那幽冷的寒眸只是她的南柯一夢。

男子聲音低沉:“對不起主人,方才是我失态了……”

聽到主人兩字, 陸溪月知道, 蘇白已然恢複了理智,所以他現在這般姿态是在向她道歉?

她含怒看去, 正對上蘇白仰視的目光,男子目光深邃的像是寒水瀑底的漩渦,讓人一旦看到便會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那如墨的眸中似有漫天星辰, 卻又似乎只有一個她。

陸溪月越發愠怒,是從何時開始,她竟會看不懂蘇白的眼底究竟藏着些什麽。

“你不用再稱我主人,這本就只是當時為了掩人耳目的做法。”不知為何, 在這種情形下再聽到蘇白喚她主人, 只剩下別扭和諷刺。

男子一雙鳳目黑沉沉地看着她, 輕聲喚道:“師兄……”

陸溪月沉着臉沒有答話,直到蘇白問道:“師兄你方才說, 共度一生至少要找一個喜歡自己的人?”

陸溪月不悅地颔首,“自然,否則不如孑然一生。”

蘇白聞言神情一怔,修長的手指在身前緩緩攥緊。

兩人一個坐着,一個半跪着,連燭火都在此時安靜下來,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過了良久,男子擡眸,深深地凝視着她,低聲問道:“若……我是女子,師兄……你會喜歡我麽?”

陸溪月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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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問題。

難道蘇白當真是被溫韞不喜歡他這件事打擊到了,竟跑到她這兒尋求安慰?她感覺自己現在像極了哄小孩的老嬷嬷,本就耐心不好的她此刻再也繃不住了。

“你個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如此扭捏?世間女子千千萬,只要是女的我都喜歡?我要娶溫韞不過是為了利益,與喜歡與否有何關系?我并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我,至于溫韞不喜歡你又有何要緊,情愛不過山間雲霧,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陸溪月一番話擲地有聲,在寂靜的春夜格外刺耳,蘇白瞬間想起慕情那天匆忙離開前說的話,再次問道:“那若是和我在一起,每天都能提升武功,師兄你是不是就會願意?”

師兄今天對他格外有耐心,是不是也是因為明天需要用到他,因為他還有利用價值?

陸溪月聞言倒是認真地看向蘇白,燭火映照下男子臉龐似白玉,五官生的更是極其俊俏,确實是極好的容貌,若每天見着倒是養眼。

她目光向下移去,落在男子左胸前的紅色鞭痕上,心中倏然一冷。

她身子猛然前傾,既突然又迅速,蘇白下意識想要後仰,陸溪月卻更快一步,她俯下身一把拽住男子頸間的黑繩,逼迫男子身子前傾,将頭高高仰起。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的男子,冷道:“我倒是才發現你竟将玉佩用這黑繩拴着戴在了頸間。”

她摩挲着手中玉佩,玉佩在燭火下瑩潤生輝,還帶着男子的溫熱,喃喃道:“玉是好玉,這人就不一定是好人了。”

她盯着男子深沉的眸子,冷冷說道:“比起利益,我更讨厭背叛。”

說話間再次将黑繩拽緊,男子被迫将頭仰的更高,雙唇張開,連吞咽都變得極其困難。

她看着面帶痛苦的男子,如毒蛇般緊緊盯着他暗沉的雙眸,用平靜到近乎冷酷的聲音問道:“我身邊的人,對我不能有絲毫隐瞞和欺騙,蘇白,你能做到麽?”

燭光下陸溪月雙頰似有淡淡光暈,本就明豔的臉龐更加絕麗,含怒的雙眸中仿佛有光華流轉,勾魂奪魄,蘇白雙眸微微一顫,終是黯了下去。

陸溪月見狀猛然松手,男子身子一軟,無力地向後跌去。

“拿上你的面具,滾回去休息。”

男子緩緩從地上起身,深深地看了眼她,最終默默離開了房間。

*

第二日辰時剛過衆人便已起身,今日天色格外陰沉,不複昨日的陽光明媚。

“公子您怎麽這麽憔悴?”端午很是納悶,昨日他們不是回來的很早麽,而且他方才進公子房間收拾包裹,發現公子昨日穿的一身衣裳竟不翼而飛!難道這應都城有小賊專偷男子衣服麽。

“走吧。”蘇白戴上枯木面具,整個人也仿佛瞬間幹枯。

大概是昨日怒氣狠狠地發洩了一通,陸溪月倒是一夜好眠,見到蘇白時對方表現的仿佛昨夜什麽都未發生,她也樂得輕松,不用再去想要如何安撫這莫名開始鬧別扭的小孩。

再次來到月燈閣,情形已和昨日大不相同,四人一下馬車,便能感受到許多道探究的目光一直往他們這邊瞥來,而其中又數看向蘇白的目光最多,似乎這般用力地看就能看到這個一戰成名的少年面具下究竟是怎樣一張臉。

甚至四人剛進馬場,溫韞便笑着迎了上來,與昨日的境遇截然不同。

溫韞今日一襲白裙裹着鵝黃的披風,明明是嬌俏的顏色卻因勃勃的英氣而分外端莊,她唇邊挂着和煦的笑容,“陸莊主今日氣色不錯,想必昨日休息的很好?”

陸溪月也罕見地回應道:“托小姐的福,既見希望,自有安眠。”

端午暗暗納悶,怎麽一日不見,莊主竟和溫小姐相談甚歡?一轉頭卻發現自家公子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兩人身上,只是被這面具隔着他看不大清公子的神情。

“四位這邊請,今日特意給諸位安排的離擂臺最近的位置,保證就連擡了擡手指這種小動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來,這邊請。”溫韞熱切說道。

其餘人見溫韞這親切的模樣,心下了然,想必溫家是已經把這蘇白當作乘龍快婿了,不過不說溫家,就是他們也不認為這世上還有誰能勝過這驚豔少年。

四人從門口一路往裏走,看臺已是上人山人海,端午奇怪地問道:“今天都第二天了,怎麽人非但沒少,看着還比昨日多了不少?”

他放眼望去,有的席位上一張案前甚至擠了兩個人,好生滑稽。

溫韞笑着解釋:“這還不都是被蘇少俠吸引來的,誰不想親眼見見這以一敵百的少年英雄?說起在下也是沾了少俠的光,才能有這麽多人慕名前來。”

“溫小姐你太過謙了,他哪裏算的上少年英雄,又不是武功高就能稱得上英雄二字。”

陸溪月本只是随口一說,溫韞的目光卻突然變得有些悠遠,似乎是想起了什麽過去的人和事。

“溫小姐。”一個儒雅的聲音在幾人身後響起,打斷了溫韞的思緒。

幾人回頭一看,竟是唐忱和唐悟兩兄弟。

溫韞禮貌問道:“唐公子有什麽事麽?”

唐忱面上雖一派如常,實則心中已然憤恨到了極點。

昨晚他去溫家拜訪,本想借機見溫韞一面,誰料溫韞昨晚竟一直不在溫家,迫不得已只能希望今日在月燈閣能見上面。

可方才好容易等到溫韞出現,她卻又直奔那蘇白而去,可是有些話此時不說只怕便沒有機會了,為了想要得到的東西,他得再最後争取一次。

唐忱心中思定,當即露出抹溫潤笑容,“唐某有些話想單獨和溫小姐說。”

溫韞看了眼身邊自從唐忱出現就明顯陰沉着臉的陸溪月,笑着說道:“無妨,唐公子就在此處說吧。”

陸溪月聞言有些驚訝,她沒想到唐忱竟會主動出現在她面前,更沒想到溫韞竟毫不避諱,她倒要看看唐忱又有什麽陰謀,她有預感,唐忱來此定是來壞她好事的。

唐忱正要開口,端午已搶先說道:“唐公子莫不是看我們今日得了個好位置,所以想讓溫小姐給你們安排個更好的!”

哼哼,肯定是這樣,他還記得昨日因為唐家的位置好,唐悟那得意洋洋的模樣,今日可算輪到他嘲笑別人了。

聽端午這麽說,果然唐悟神色瞬間發白,胸膛欺起伏怒眼大睜,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唐忱制止,端午見狀越發得意,沒辦法,誰讓他家公子就是比那個唐忱厲害呢。

唐忱安撫好唐悟後,對着溫韞拱了拱手,溫聲道:“既然小姐不肯移步,在下只好直說了。”

溫韞點了點頭。

唐忱雙眉微斂,以掌指着蘇白說道:“這位蘇少俠,武功極高昨日更是連贏百人,可是他恐怕做不了溫小姐的夫婿。”

“哦?”溫韞有些好奇,“唐公子為何這麽說?”

唐忱微微一笑,說道:“因為這位蘇少俠,他喜歡男子。”

唐忱說話的聲音并不大,在這喧鬧的月燈閣中更是毫不起眼,幾人卻瞬間驚住。

端午更是驚訝的說不出話,公子喜歡男人這件事就連他都是昨日才知道,唐忱怎麽會知道?

陸溪月聞言也皺起雙眉,蘇白喜歡男人?他身邊接觸過什麽男人麽,慕情?還是端午?據她看到蘇白表現出特別在意的男子好像只有唐忱,難道他喜歡唐忱?

想到這兒陸溪月搖了搖頭,旋即輕笑一聲,唐忱說的話自然是不可信的,她又何必當真。

溫韞有些驚訝,沒想到唐忱想說的竟是這件事,她随意地笑了笑,說道:“多謝唐公子好意,可有些事,說出來只需輕飄飄一張嘴,對別人造成的影響卻是極其深遠。”

唐忱臉上笑容絲毫未變,他早知溫韞不會輕易相信這種荒謬之事,他轉身對着蘇白,正色說道:“蘇少俠,你敢以阿逍的性命起誓,發誓說你并不喜歡他麽?”

陸溪月聞言眉頭狠狠一皺,唐忱說的人竟是她?

為何唐忱和溫韞都說蘇白喜歡她?蘇白喜歡的明明是溫韞,并且昨夜她親口聽見蘇白否認喜歡她,雖說蘇白發個誓并不是什麽難事,可憑什麽是用她的性命?

當即怒道:“唐忱你以為你是誰,你說發誓就發誓?”

見她維護蘇白,唐忱唇角微勾,對着溫韞說道:“溫小姐你看,陸莊主這般着急,他們之間定是有些什麽。”

溫韞卻沒有露出唐忱想象中的震驚和厭惡,她神情依舊溫和,笑吟吟地說道:“原來唐公子方才所說,蘇少俠喜歡的人是陸莊主?”

見溫韞似乎信了,唐忱點了點頭,忽略心中的不安露出一抹笑意。

溫韞仍舊一派輕松寫意,含笑說道:“這有什麽關系,不止蘇少俠,就連我也很是喜歡陸莊主呢。”

說完在衆人灼灼的目光中,轉過頭,在陸溪月皙白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

幾人瞬間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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