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南蒼

第38章 南蒼

蘇白脊背瞬間僵硬, 雙拳在身側死死攥緊。

心尖的酸楚如藤蔓般滋長蔓延,一點點擴散到四肢百骸。

雖然他早知如師兄這般耀眼之人,任誰看了都會心動, 卻絲毫克制不了心中黯然,他也想在大庭廣衆之下, 明目張膽地親吻他的師兄,而不是只有在假借藥勁時才敢暗自放肆一回。

他在夢中早已一寸一寸、一點一點地将師兄的每個地方, 從額頭到腳趾, 全部染上了他的味道, 可當夢醒之後, 卻連師兄的頭發都不敢碰哪怕一下。

可是昨夜,師兄竟将他的發絲主動纏在他的手腕, 他摸了摸胸口, 被師兄故意作弄的地方還隐隐作痛,想必師兄是發現了他的意圖才會用這種手段罰他。

而在那處上方的衣襟裏, 揣着個小香囊,裏面靜靜躺着兩根發絲,一根他的, 一根師兄的。

緊緊纏繞, 難分彼此。

端午就站在蘇白身邊。卻沒有發現蘇白的異樣。

他如小鹿般怔愣的目光一會兒看向陸溪月,一會兒看向溫韞,心中震驚無以複加,這倆人難道是昨日一見鐘情了麽?他想起茶樓裏說書先生講的故事, 難道現在是要開始姐弟兩人同時争一個男人的戲碼了麽?

端午轉頭看了看低頭沉默的蘇白, 又看向前方一襲鵝黃披風巧笑嫣然的溫韞, 默默地替自家主子剛開始就夭折的暗戀哀悼,這兩個人擺在一起, 他怎麽看莊主都會選擇溫韞。

陸溪月絲毫不知其他人如何想,她其實并沒有什麽感覺,溫韞的動作太輕太快,像是一片落葉撫過水面,連漣漪都不曾泛起,不像蘇白當時的親吻,炙熱而又有力,男子身上好聞的草木清香在那一刻也變得濃厚而熱烈,像蠶繭般從四面八方将她包圍,卻并不讓人感覺讨厭。

想到此處她倏然皺眉,那夜的情形竟一直萦繞腦海,抹不掉、趕不走。

與陸溪月的淡然相反,唐忱幾乎是在溫韞嘴唇挨到她臉頰的瞬間便臉色一變,脫口而出:“溫小姐這是何意?”

溫韞微微一笑,說道:“喜歡誰都是個人的自由,最後卻并不一定要和喜歡之人在一起。”

說着睨向唐忱,正色道:“就像唐公子你,你不是也喜歡陸莊主,卻仍然選擇來參加在下的比武招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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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溫韞的神情太過平靜,唐忱竟一時不知溫韞究竟是認真,還是在拿他開玩笑,只能扯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說道:“溫小姐說笑了,唐某和阿逍是兄弟情誼,并非小姐說的那樣。”

溫韞再次勾唇一笑,“我說的是哪樣恐怕只有唐公子自己心裏清楚了。”

“時辰快到了,唐公子還請自行入座。”說完引着四人往席位走去,沒有再看唐忱。

陸溪月臨走前最後瞥了眼一臉憋憤的唐忱,她雖恨極了這個人,卻仍不得不佩服他,當真是為達目的什麽都能做得出來。

“怎麽還不開始?”

“再不開始就要日上三竿了。”

見比試久不開始,看臺上漸漸地有些躁動,今日天色陰沉,讓人心中不由也憋着股氣。

“不會是那個蘇白內力不濟打不動了吧。”

“我就說不可能真有人這麽厲害,一個人戰百人還毫無損傷。”

“正是如此,那個元垣處處透着陰森,想必不是個好相與的,那蘇白因此怯戰也是情理之中。”

衆人談話間,蘇白已緩步上了臺,讓衆人的惡意揣測瞬間偃旗息鼓。

男子一身黑衣修長挺拔,卓然而立,臉上依舊戴着枯木面具讓人看不清神情,唯獨那獨特的氣質透過面具也能讓人清晰地感受到,像翺翔夜空的鷹,讓人只能仰望他的孤傲。

元垣早已在擂臺上等候多時,見蘇白上臺得意道:“桀桀,小子,不管昨日你多猖狂,今日碰上我可就只能認栽了!”

蘇白像是沒有聽到元垣的挑釁,雙手負後徑直說道:“請!”

感受到蘇白的輕視和莫名的怒氣,元垣雙刀豁然自腰間拔出,那刀背厚刃薄瞧着分量極重,哪怕日頭極暗也是青光閃閃,他神色驟冷,向着蘇白兩刀齊齊砍出!

霎那間如風雨雷電,奔騰洶湧,就連天上烏雲都瞬間暗沉。

臺下有眼尖之人立時叫道:“這是狂刀門的狂戰刀法!他是狂刀門的人!”

蘇白瞬間提氣飛速後撤,那刀氣劈在擂臺之上竟印下一道深痕!

“劉老頭,你狂刀門何時出了這般人才?”

那被稱作劉老頭的人皺着眉驚訝道:“我狂刀門并無這號人物啊?”

蘇白此時已撤到擂臺邊緣,他抽出流光,清嘯一聲:“該我了!”

流光泛着灰色光芒,如一條灰帶掠過長空,直沖元垣而去!

鞭柔刀剛,內力相撞,霎時間氣流劇烈擴散開來,本就陰沉的天色瞬間好似狂風暴雨,衆人忍不住看向臺上兩人,眼中又驚又懼,這兩人年紀輕輕,內力修為竟這般高深!

“好小子!”元垣一張稚嫩的臉龐露出惡狠狠的笑容,“我倒是小瞧你了。”

說話間又橫轉刀背,猛然攻去!

蘇白戰意昂然,流光掠空,一時間灰光彌天,一刀一鞭鬥的難解難分。

兩人兔起鹄落,迅猛無比,一個飄逸潇灑,一個沉穩雄厚,偌大的臺下肅靜無聲,衆人看得眼花缭亂心曠神怡。

有人甚至将兩人一招一式拆開來講解,借此指點起自家的晚輩。

兩人從巳時一直鬥到酉時,竟絲毫沒有力竭之象。

蘇白自從突破春風境後還是頭一次認真動手,面對的又是如此頂尖高手,只覺一生從未有如此酣暢淋漓之時,激烈纏鬥中內力加速運轉,他感覺自己甚至隐隐觸到了第六重的門檻。

與蘇白不同,元垣久攻不下,內力又在劇烈消耗,若再這般鬥下去,他必輸無疑,當下提氣撤刀,向後縱身一躍,說道:“我有一話要說。”

蘇白被迫中斷那種玄之又玄的狀态,很是不悅。

臺下衆人這也才如大夢初醒,頓覺疲憊不已,反應過來後越發佩服臺上兩人,他們只是觀戰已耗盡心力,臺上兩人竟還能再戰。

元垣似是經歷了一番掙紮,終是心下一狠,說道:“你我再這樣下去也難分勝負,不如我與你打個賭,我們使同一套劍法,看誰的劍法修為更高,如何?”

蘇白皺眉:“劍法?”可此人用的明明是刀。

“正是,這套劍法你我都會,我用刀,你用鞭,誰先被擊中便算輸。”

“好。”蘇白昂然應道,正好他也想盡快結束這場戰鬥,鞭長刀短,他已占了上風。

“武林中常見的入門劍法有許多,你想比哪一套?”

元垣詭異一笑,以刀做劍猛然向前刺去,口中嚣道:“比這一套!”

蘇白看清元垣手中動作後,瞬間怒目大睜,瞳仁劇震!

這套劍法他再熟悉不過,這分明是南蒼劍法!

是只有他和師父會的南蒼劍法,是殺死了禁地弟子的南蒼劍法!

陸溪月豁然站起身來,目光死死地盯着灰衣少年。

“不知這套劍法你可能破?”見蘇白神情慌亂,元垣愈發得意。

臺下衆人均是一臉困惑,這兩日來他們還是頭一次看到蘇白這般驚慌失措,可元垣這劍法雖然看着潇灑飄逸,卻稱不上精妙絕倫更不會令人難以破解,這武功極高的少年為何會有如此巨大的反應?

元垣乘勢進攻,一招比一招兇猛,蘇白腦中紛亂不已,手上動作哪裏還有章法,只能一昧抵擋,元垣見狀邪邪一笑,突然變招,倒轉刀頭從上向着蘇白心口刺去!

“小心!”陸溪月脫口而出。

蘇白瞬間回神,身子一沉,堪堪避過這一招。

見蘇白躲了過去,陸溪月才恍然皺起了眉,方才那一瞬間,一股巨大的恐慌籠罩了她整個身心,甚至到現在十根手指的指尖仍在發麻。

她來不及去想究竟發生了什麽,目不轉睛地盯着臺上,驚喜地發現,蘇白似乎終于回了神,愈戰愈勇。

看臺上的衆人越看越困惑,臺上這兩人似乎使的同一套劍法,只不過一個是用刀,一個是用鞭。

一個将刀用的像劍一樣迅捷,一個将鞭用的如同自身手臂手指一樣靈活,這兩人如何會使同一套劍法?而且看這架勢,元垣似乎還占着上風。

突然間,元垣驚恐地喊道:“你這不是南蒼劍法!”

“這自然是南蒼劍法!”蘇白傲然說道,“南冥蒼蒼,扶搖而上九萬裏!誰說這招‘水擊三千’一定要接在‘徙于南冥’之後?”

蘇白鞭梢一卷,元垣長刀瞬間離手,想要再次提掌攻去,卻雙膝發麻,癱倒在地。

蘇白冷道:“我順便點了你的沖陽穴,你雙腿無力不必掙紮了。”

衆人聞言詫異無比,這蘇白竟能以如此柔軟的軟鞭鞭梢精準地點中穴道,這少年對內力的控制當真稱得上恐怖二字。

“溫小姐,如此可算我贏了?”蘇白獨立臺上,傲然問道。

臺下瞬間寂靜,旋即爆發陣陣齊聲喝彩!

這江湖中已許久未曾見到如此精彩的比武了!

溫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蘇白,旋即露出一抹笑容,“自然,恭喜蘇——”

“且慢!”癱倒在地的元垣突然吼道。

衆人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讓他把面具摘了!我不信他真是逍遙山莊的蘇白。”

溫韞眉眼一怒,“元少俠這是不服輸?”

元垣高聲嚷道:“逍遙山莊蘇白,今年不過十八歲,如何能有如此武功修為?”

“呵!”蘇白冷哼一聲,“你自己服了秘藥返老還童,便以為別人也同你一樣虛僞?”

“什麽?”

“返老還童?”

“他在說什麽。”

更多的人聽了元垣這番話着實生出了懷疑,他們本就感覺蘇白武功高的超出正常水平,如今紛紛心生懷疑,難道這面具之下當真是老者,否則如何會有這般高深的武功?

元垣被點破秘密,臉色瞬間陰沉,像是小孩故作大人模樣,可怖又可笑。

在衆人都沒反應過來時,他突然從袖中摸出某物向蘇白射去!

蘇白下意識運轉內力轟去,暗器瞬間炸成許多碎片,向四面八方飛去。

其中一片赫然劃過蘇白臉上的樹皮面具,面具瞬間裂成兩半,掉到了擂臺上。

露出面具下男子俊美無俦的臉龐,劍眉星眸,薄唇如鋒,黑色的衣袂在初春寒風中翻飛,如寒夜黑鷹,矜傲不羁,絕世無雙。

看臺上瞬間鴉雀無聲,衆人的目光都被臺上的男子吸引了過去。

面具被碎,蘇白瞬間怔住,他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不安地看向陸溪月,正對上那一雙含怒的桃花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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