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審問
第40章 審問
女子似是被她眼神吓住, 愣了愣神後強自說道:“他方才都吐血了,他已經盡力了,你為什麽還要打他?”
“呵呵呵, ”陸溪月低聲笑了起來,笑意寒涼而又諷刺, 她看着蘇白,一字一句地問道:“你盡力了麽?”
她此刻心中無數念頭紛至沓來, 又好似一片空白, 她耗盡無數心血, 費心苦苦籌謀, 卻在此刻功敗垂成,她心尖驀然一酸, 熱血上湧, 一口鮮血直噴出來,旋即眼前一黑, 搖搖欲墜。
“師兄!”蘇白失聲喚道,沖上去将她攔腰抱住攬在懷中。
她深吸幾口氣緩過神來,伸手拭去唇邊血跡, 手上猛一用力, 将男子狠狠推開。
“啪!”
她再次一掌扇了過去,力道之大男子整個右臉都紅腫起來。
那年輕女子被吓的臉色慘白,結巴道:“我,我只是路見不平随口說說, 不是故意要害你吐血的, 對, 對不起……”
“還留在這兒丢人現眼做什麽!”陸溪月眼中絲毫沒有年輕女子,冰冷言語直對着蘇白而去, 說完毫不留情地拂袖離去。
蘇白眸光一暗,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這應都城本是前朝都城,月燈閣以前更是皇家馬場,旁邊緊挨着的便是供貴人栖息娛樂的小花園,園中翠竹蒼柏,池塘假山,無不布置的極具匠心,甚至那池塘中還有兩三鴨正在悠閑戲水,可惜兩人都沒有絲毫心情欣賞,被溫家下人引着直接進了一處廂房。
直到一腳踏入房門,陸溪月再也壓不住心中滔天的怒氣,滿腔戾氣千百倍地升騰,她陡然提高聲音,“告訴我,你為什麽會輸?”
蘇白漆如點墨的眸中濃烈的情緒翻湧,有痛苦,無助,還有深深的歉意。
“師兄,對不起……”男子喉頭艱難地滾動,“若我不輸,那個人就會死……”
“所以,你是故意的?”陸溪月瞬間紅了眼眶,哪怕早有預感,卻仍然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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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突然響起滾滾驚雷,在兩人耳畔齊齊炸開,這是今春的第一聲雷,兩人卻絲毫感受不到生機和春意,雷聲剛息沒多久便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打在屋檐樹葉上,劈裏啪啦地令人心煩。
“蘇白,你走吧。”陸溪月終是說道。
短短幾個字仿佛用盡了她渾身力氣。
她殺不了他,也不願再見他,當日那顆血燃丹,既是給了蘇白一個機會,其實也是給了她一個機會。
而現在看來,是她錯了。
許多時候她會分不清,她恨的到底是蘇白,還是那個曾經相信蘇白的自己,可為什麽,為什麽她竟會相信他……一次又一次……
一股劇烈的痛疼從胸口蔓延而上,她瞬間白了臉,緊緊捂着胸口背過身去,說出了最後一句話,“若你還想要血燃丹的解藥,就拿當日禁地的真相來換。”
“師兄!”蘇白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急聲喚道。
男子的呼喊在嘈雜的雨聲中是那麽微不足道,她頹然阖上眼,心如死灰。
一個炙熱的胸膛卻在此時忽然貼緊她的後背,腰間也被兩只有力的手臂禁锢,她驀然睜開眼,竟是男子從身後抱住了她!
雨聲掩蓋了男子行動的聲音,讓她竟絲毫沒有察覺。
陸溪月瞬間怔住,下意識想要掙脫,落在腰間的雙手卻越發用力,用力到似乎想把她揉進他的身體裏,他的下颚抵在她的肩上,她甚至能感受到男子沉穩有力的心跳,鼻息間盡是男子熱烈的氣息,寬厚而又綿長。
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仿佛瞬間與周遭紛亂的世界隔絕開來,一切都變得那麽安靜。
“師兄,不要趕我走……”男子低沉而飽含痛苦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怔了怔,目光無力地看着前方,低聲嘆道:“是你先背棄我的……”
“我真的盡力了,真的盡力了。”男子聲音哽咽,竟似帶着哭腔,“他來了,只要他在,一定能解決所有問題,師兄你也一定能恢複武功。”
陸溪月皺眉,誰來了?聽着竟似是他極為信任之人。
正不解間肩頭驀然有些濕潤,似乎有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肩頭、胸前。
這是蘇白的眼淚,他竟然哭了?
全身浸在冰冷刺骨的寒水瀑中直到力竭也沒有哭的人,被她一鞭鞭抽到皮開肉綻也沒有流淚的人,此刻竟然哭了?
是因為她,還是因為他口中的那個他?
男子的情緒向來是內斂而克制,今日卻如此一反常态。
她向來冷硬的心在此刻竟莫名地亂了起來,還沒反應過來時身上的掙紮已然停止。
男子見狀卻抱的更緊了,他像是在抱着什麽極為珍貴的東西,又像是在抱着失而複得的寶物,“師兄你相信我,很快,很快你的氣海就能恢複如初。”
男子聲音在耳畔一聲聲響起,可能是被男子的自信感染,也可能是此刻的氣息太過令人安心,她鬼使神差地竟想再給他一次機會。
男子的鬓發擦過她的耳朵,溫軟的嘴唇更是若有似無地滑過她的臉頰,好像正是溫韞方才輕輕一吻的地方,溫熱的氣息輕輕吹在她的耳邊,指尖倏然不受控制地傳來一股酥麻,她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怒氣,身子卻瞬間軟了下去。
身後的男子似是發現了她的異常,竟越發得寸進尺,男子頭顱深深地埋在她頸間,身後高束的烏發垂下來掃過她的手臂,有些粗粝的鬓邊在她臉頰上不停地蹭來蹭去,她心中怒氣再也忍耐不住,這人難道屬狗的麽?
“蘇白,你放開我!”她疾聲呵斥道。
男子這才如夢初醒般松開雙手,她快速向前一步脫離男子氣息的包圍,初春的寒意再次從四面八方湧上,她猛然轉身,一掌狠狠地扇在男子早已紅腫的臉上,“你在做什麽?”
男子如寒星般幽沉的眸中閃過一絲無措,低聲說道:“對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
呵,她冷笑一聲,“這世上還有蘇大公子害怕的東西?”
男子驀然擡眸,目光定定地凝着她,清冷鳳眸中是她從未見過的異樣神采,看的她心中微動,竟莫名有些緊張起來。
過了良久男子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眸光深邃幽沉,嘴唇翕翕合合,似乎說着什麽。
屋外一聲驚雷卻在此時突然響起,響亮地仿佛近在耳畔,陸溪月耳邊只餘雷聲轟鳴,男子所說她竟一個字也聽不清。
待雷聲漸止,男子已然說完,他雙拳在身側攥緊,似緊張,又似期待地看着她,她心尖不知為何突然一酸,她想要上前一步,門外卻突然傳來“撲撲撲”的扣門聲。
“陸莊主,蘇少俠,小姐命小的将此人給二位送來。”
兩人對視一眼,迅速反應過來,“是那個元垣!”
陸溪月瞬間驚醒,當日出事後他便一直派人查探,可那日不僅沒有外人進過山莊不說,當日在場的更是只有蘇白一個活人,如今總算出現了另一個可疑之人。
蘇白沒有得到陸溪月的回應,神情先是黯了下去,很快又肅然起來。
這幾個月來他多方查探,只能查到師父确實有和溫家的人暗中聯系過,卻沒有證據證明是溫家指使,而當日那個讓他去禁地的弟子身家清白,只說是禁地外的弟子告知他的,如今也已死無對證。
因此這個人,或許就是破解謎團的關鍵。
瞧溫韞能坦坦蕩蕩地将人交給他們,想必溫家并沒有參與其中,他不由心下稍安。
方才他請溫韞将元垣帶到廂房,名為治傷,實為關押,而溫韞竟也在片刻之間明白的他的意思,不得不說溫韞當真聰慧至極,洞察人心到了恐怖的地步。
下人将灰衣少年丢進來後,蘇白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是什麽人?你的南蒼劍法從何處習來?”
元垣被點了穴,渾身上下只有一張嘴能動,卻仍毫不示弱,“桀桀桀,自然是有人将劍譜拓印了一份交給我,否則我如何能學會?”
他口中嚣張,心中已是憤恨之極,若不是那人命他一定要贏得比賽,他也不會萬般無奈出此下策,結果非但沒有趁對方慌亂之際贏得比賽,還暴露了自己。
陸溪月怒道:“是誰将劍譜交給你的?”
元垣揚着脖子說道:“我若說了對我有何好處?”
“呵,你還想要好處?”陸溪月眼神森冷,“你若如實說了,我或可考慮饒你一命。”
不知是否真是被陸溪月吓住,元垣目光看向蘇白,高聲說道:“就是他!”
“你胡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你!”蘇白俊美的臉龐陡然湧上一股恐慌,驚惶地看向陸溪月。
陸溪月盯着地上的灰衣少年,指着蘇白冷道:“你說,他為何要把南蒼劍法教給你?”
元垣目光飄忽,說道:“這我怎麽知道,你得問他。”
“簡單,”陸溪月唇邊勾起抹冰涼笑意,她自袖中拿出一枚烏黑的藥丸,緩緩将外皮剝去遞給蘇白,“你将這個給他服下。”
看清藥丸後蘇白眸光瞬間一顫,低聲應道:“是。”
“這是什麽!你憑什麽這麽做!”元垣沒有錯過蘇白眸中那一絲顫抖,能讓這恐怖少年都害怕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陸溪月眸中寒光閃過,冷冷說道:“你吃了就知道了。”
蘇白蹲下身去,兩指掐住元垣兩腮,迫使他将嘴張開,手指一彈,将藥丸徑直彈了下去,又鎖住他的咽喉,讓他無法将藥丸吐出來。
元垣驚恐地感受到藥丸吞入腹中,旋即一股熱氣瞬間自他氣海升騰而起,哪怕他四肢不能動卻仍不自覺地蜷縮起身子,口中不住地喚道:“好熱,好熱,好熱!”
“好痛好痛痛痛!”
“啊啊啊啊啊!”
元垣口中不住地叫喚,神色猙獰的像是在十八層地獄受刑的惡鬼。
陸溪月心中陡然一顫,她雖然清楚地知道血燃丹的威力巨大,卻還是第一次當面見識,她恍然想到,難道蘇白每次發作也是這般狼狽模樣麽。
突然鼻尖一動,一股騷味瞬間竄入,陸溪月嫌惡地眉頭一皺,這人竟痛的直接尿了出來。
兩人朝門口走去,盡量站得遠些。
沒過多久元垣便連叫喚的力氣也沒有了,虛弱地說道:“求求了……讓它停下,我說,我什麽都說……”
話音剛落竟直接吐出了一口鮮血,痛暈了過去。
陸溪月捂住鼻子,冷道:“把他潑醒。”
她厭惡地退到房門口,轉頭看到從角落裏端着水盆走出來的蘇白,心尖驀然一動。
前後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元垣便已丢盔棄甲,而這黑衣少年每到十五月圓之夜也要這般痛上整整三個時辰,在那一個個寂靜的深夜,他又是如何熬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