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溫峥
第41章 溫峥
初春裏的一盆涼水, 陸溪月似洩憤般整盆澆到元垣身上,灰衣少年一個激靈瞬間醒了過來,涼水混合着尿水流了一地, 整個人好不狼狽,他一醒來便看到面前的陸溪月, 瞬間面色慘白,渾身戰栗, 差點沒再暈過去。
陸溪月厲聲道:“你現在想說了不?若是不想說, 我有的是耐心跟你耗。”
元垣顫聲道:“我說, 我說。”
陸溪月這才露出抹滿意的神情, 冷道:“去年九月初三那天,可是你去九溪山, 殺死我逍遙山莊十餘名弟子?”
“是, 是……”元垣疼的渾身冷汗涔涔,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見元垣實在疼的說不出話, 陸溪月強忍住心中不耐,用發簪刺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到茶盞中, “喝下去, 可暫時緩解。”
元垣擡頭,倉惶問道:“暫時?”
陸溪月冷眉一軒,“自然只能暫時,能否解徹底解毒就要看你說的內容能否令我滿意了。”
元垣從陸溪月手中一把搶過茶盞, 迫不及待地整杯喝下, 直到涼茶入腹他才長舒了一口氣, 仿佛死裏逃生般劇烈地喘氣,心有餘悸地看向陸溪月, 連聲道:“我說,我說,是我,是我殺的……”
陸溪月震驚地和蘇白對視一眼,若不是嫌髒,只怕她此刻已沖上去一把揪住元垣的衣領,可哪怕她沒有靠近,卻絲毫不妨礙她滔天的怒火,“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南蒼劍法你又是從何處習來,還不如實道來!”
元垣似是被她的怒氣吓到,閉着眼嚷道:“是唐忱!是他将劍法的拓本交給我,也是他指使我殺害看守禁地的弟子!其餘的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了!”
陸溪月心中瞬間一凜,若是唐忱倒真是合理極了,可旋即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唐忱當初确實從她這兒盜走了一些書冊典籍,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她還不至于蠢到連武功秘籍都拱手讓人。
“唐忱根本沒有拓本,”陸溪月神色驟冷,“看來你根本沒有想要說實話。”
她想到什麽,對蘇白說道:“你去外間等我。”
蘇白怔住,“師兄,我怎麽能讓你跟他單獨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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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溪月嗤笑道:“你是對你自己點的穴不自信,還是擔心他會說出真相所以你時刻準備殺人滅口?”
男子眸中瞬間閃過一絲痛意,終是照她說的話離開了房間。
見門被關上,她背靠在門板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元垣,待看到元垣心中發慌時,才終于慢條斯理地問道:“有沒有感覺一股熱氣從氣海向四周擴散?若沒有解藥,最多一盞茶的功夫那毒便會再次發作。你盡管慢慢想,究竟是誰指使你的?”
果然,她話音剛落元垣神情便開始漸漸恐慌,想必是感受到了疼痛開始的前奏,她不由心下得意,僅用了短短片刻的時間,元垣對血燃丹的恐懼已然深入骨髓。
她死死盯着地上無力蜷縮着的灰衣少年,厲聲道:“快說,究竟是誰指使你的?”
“是溫峥,溫峥!”幾乎是她話音剛落的同時,元垣便脫口而出。
溫家主,溫峥?
陸溪月完全沒有想到會聽到這個名字,她瞬間怔住,旋即眸中閃過一絲狠厲,“你竟還敢騙我?”
元垣似是懼怕再次疼痛,連忙說道:“千真萬确,我絕對沒有騙你,我有證據,就在我懷中!”
她此時也顧不得氣味的難聞,走到元垣身旁蹲下身去,從他懷中掏出一個黑色令牌,看不出材質,但她清楚地看到上面刻了一個溫字。
“拿着這個令牌,整個溫家的地盤都可以暢通無阻,只有家主有這個權力發放,你若不信可以去溫家的各分舵産業試試,但是求求你不要讓溫峥發現,我的一家老小都被他握在手中。”
這個令牌觸手生寒,分量頗沉,一看便非凡品,而元垣所說若是謊言,極容易就會被戳破……想到此處她心中已然信了三分……
不由踉跄地退了一步,臉色瞬間蒼白,“此事絕不可能,溫家同我逍遙山莊無冤無仇,為何要這般行事?”
更何況溫峥為人端方持正,妙手仁心,在武林中有極高威望,無論如何也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元垣答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保證我所說皆是實話。”
陸溪月想到什麽,狠狠皺眉,“不對,若是你背後真是溫峥,溫韞如何會這麽輕易地把你交給我?畢竟溫峥可是她父親。”
“那是因為他們想讓我賴到唐家頭上,你們兩家早已是死仇,唐家會這樣害人自然極其正常,然而誰能想到你竟然會有血燃丹這種東西,我才不得不實言相告。”
元垣這番話說的快急了,似乎生怕她不相信,讓血燃丹再次發作。
陸溪月不由陷入了沉思,若真是這樣,似乎說的通……
她沉吟片刻後問道:“那你說溫峥為何要指使你殺死我守禁地的弟子?”
“我真的不知道,我收到的命令就是用南蒼劍法殺死禁地外所有弟子。”
“那你是用了迷煙?否則為何那些弟子都毫無反抗?”
元垣老實答道:“我趕到禁地外的時候,那些弟子已然被人迷倒,我不過補刺幾劍而已自然不費吹灰之力。”
陸溪月心中瞬間一緊,她感覺自己仿佛觸及了問題的核心,她聲音不由顫抖起來,“那,是誰點的迷煙?”
然而回應她的是元垣的一臉茫然,“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主子派的其他人吧。”
“那仇護法也是你殺的?天蠶甲也是你潛入禁地偷走的?”
元垣氣急敗壞地嚷道:“這怎麽可能,我頂多能在禁地外殺死那些弟子,你們那禁地大門那麽嚴實,我不知道方法怎麽進得去。”
窗外風急雨驟,暗沉天色襯得陸溪月面色越發慘白,哪怕不願意承認,但她知道此人說的都是實話,外人根本進不了禁地。
“你之前可認識蘇白?”她正色問道。
元垣急急搖頭,“自然不認識。”若是認識他當初無論如何也不會接下這個任務。
“那你為何要用南蒼劍法殺死他們?”
元垣眸中閃過一絲深深的恐懼,似是害怕她一氣之下當真讓血燃丹繼續發作,“大爺,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聽命行事,具體緣由我如何能知曉。”
陸溪月心中惱怒,這個元垣竟然一問三不知,可觀其神情又不似作僞,她不由瞬間心亂如麻。
即使如今知道當初禁地外的弟子是被誰人所殺,可事情卻比之前更加撲朔迷離。
元垣為何一定要用南蒼劍法殺人,是想嫁禍還是別有用心,既然元垣無法進入禁地,那盜走天蠶甲的定然另有其人。
而這個人除了蘇白,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第二個人選。
窗外大雨胡亂地下着,不知道是打在屋檐還是地磚,聲音沉悶地讓人心中頓生煩躁。
另一邊蘇白退出房間,正好遇到匆忙追來的端午和大寒兩人。
“公子,莊主沒有把您——”端午的話在看到蘇白臉上紅腫時瞬間僵在了嘴邊,“這這這,公子您這是挨了幾掌?!”
“二莊主,莊主呢?”大寒關切地問道。
蘇白黯然道:“師兄在那邊的屋裏,寒姨你去找他吧。”
待大寒離去後,蘇白悄聲問道:“端午,他,在哪兒?”
他雖未明說,端午卻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們此時都在外間的木蘭堂中,”端午有些猶豫,“公子您要去見,大公子嗎?”
這個稱呼他許久未說,再次說出竟有些陌生。
蘇白垂着眸說道:“我本是想着一輩子瞞下去的,就讓他們當我從來沒有存在過,可方才在擂臺上,我看到他,”男子聲音低沉緩慢,說到此處便即頓住,他透過細密的雨簾向遠處看去,而那正是天臨城的方向。
過了良久,蘇白才低聲說道:“我看到他,才發現自己是有多想家。”說到後面,聲音已低到幾不可聞。
“既然想家,咱們一會兒便去見大公子。”
蘇白眸光又暗了下去,“可是我害怕……”
“公子怕大公子會打您?”端午看着蘇白的忐忑模樣,很是理解,老爺公務繁忙,常常整日的不在家,而夫人對公子甚為溺愛,見不得他吃一點苦,唯獨大公子不同。
公子三歲啓蒙時大公子已經十歲,因此自小公子的課業都是由大公子負責,公子做的好大公子會誇獎,做的不好會被大公子責罰,要說在整個相府,公子最敬最怕的就是大公子了。
蘇白聞言卻搖了搖頭,“我不怕挨打,他想怎麽罰我都是應當,我只是怕他會不願意認我,畢竟當年都是我任性,是我的錯……”
端午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畢竟當年公子離家出走他也很不理解,只能好言安慰道:“當年您也才八歲,驟然得知這種消息接受不了也很是正常。”
窗外雨聲潺潺,連帶空氣中都多了一股潮濕的氣味,不知過了多久,蘇白才擡腳,“走吧,我們先去等師兄。”
兩人走到門口,正好聽到裏面傳來陸溪月陰冷的聲音,“這解藥我不會給你,你且想想,有沒有什麽說錯了,或者說漏了的,待何時我滿意了,自會将解藥給你。”
伴随着的還有元垣痛苦的哀嚎聲和幾乎聽不真切的懇求聲,端午不由暗暗凜然,莊主的手段當真可怕,也只有公子這種厲害的不像樣的人才能撐得下來。
“寒姨,我們出去。”這屋中氣味腥臭,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說話間她已推門而出,正好撞見站在門口的蘇白和端午。
她神色一沉,“你們一直在此處偷聽?”
端午急道:“自然沒有,我們方才一直在花廳,剛過來便看到莊主您出來了。”
如今她并不關心這個問題,她壓低了聲音問道:“蘇白,我問你,你和溫家究竟什麽關系!”說完便不出意料的看到兩人臉色同時一變。
呵,她冷笑一聲,再次低聲問道:“當日禁地的事,也是溫峥指使你做的吧?”
這一次,她如願以償地看到男子神色劇變,向來潇灑不羁的人此刻甚至結巴了起來,“師兄,你,你怎麽會——懷疑溫家?”
若說她本來還有九分懷疑,見男子這副神情,懷疑瞬間便只剩下了三分。
她冷道:“所以,幕後兇手果真是你和溫家?”
她字字誅心:“蘇白,你告訴我,究竟為什麽?是從你八歲那年開始,就開始籌劃了麽?我逍遙山莊究竟有什麽東西值得你為此潛伏多年?”
蘇白清冷鳳眸中閃過一絲暗淡,旋即他堅定地說道:“師兄,我是和溫家有故,可那件事絕不會是溫家做的,更不會是我做的。”
陸溪月臉上透着瘋狂的笑意,“哦?”
她一步步走近蘇白,男子一步步後退,直到退無可退,挺直的後背緊緊抵在走廊的八角花窗上。
窗外風雨如晦,陸溪月臉色卻比陰沉天色還要暗上三分,“那你告訴我,究竟是誰做的?”
“陸莊主,蘇少俠,”溫家下人突然從游廊穿過來,“小姐吩咐待您二位忙完後,還請去玉蘭堂一見,說家主和二爺屆時都會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