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算計
第43章 算計
蘇白本死死低着頭, 突然一臉驚慌地轉過頭來,“師兄,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哪樣?”她低低笑着, “蘇白,你認為我會怎麽想, 我能怎麽想?”
呵,她這般輕的聲音都能被他捕捉到, 是擔心她會做出什麽對溫家不利的事麽。
她聲音透着濃濃諷刺, “你的真名叫什麽, 如今能告訴我了麽?”
男子似乎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垂眸道:“傅殊白……”男子聲音低沉,似乎說着什麽難以啓齒之事。
從蘇白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傅朔玄向來不茍言笑的臉龐竟露出一絲微笑, 似乎很是欣慰。哪怕早有預感,再次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 溫韞也是格外唏噓,失蹤那麽多年的人,總算找到了。
“溫小姐, 溫峥早就知道蘇白是他外甥了是吧?”陸溪月眼尾猩紅, 閃爍着瘋狂的光芒,“堂堂相國公子在我身邊低伏做小,還真是看得起在下。”
怎麽會,自然是不知道的, 溫韞想起方才陸溪月吐血的事, 皺眉道:“陸莊主, 你神色不是很正常,你是不是身體哪裏不适, 讓在下替你把脈?”
她突然想到什麽,問道:“方才送去給二位的元垣,不知可審問出什麽了?”莫非陸溪月正是因此心情不佳。
溫韞關心的話語接連不斷地在耳畔響起,呵呵呵……陸溪月無力地阖上眼,她思緒從沒有像現在這麽亂過,江湖之大,竟無一人可信,蘇白不可信,溫韞也不可信,她心中無名火焰突然竄起,燒的她心中一片荒蕪,都下地獄吧,随她一起去十八層地獄,好過在這人間受此苦楚……
“哈哈,這是在聊什麽,聊的這麽激動?”一個溫和又不失爽朗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二叔,爹?你們來了!”溫韞一下便聽出這是溫屹的聲音,有些無措地說道。
衆人向門口看去,一中年男子步履沉穩氣度威嚴,後面一人儒雅清和,正是溫家主溫峥和溫家二爺溫屹,後面跟着的兩名年輕人,便是溫瓊和溫珏。
陸溪月目光一緊,溫峥,溫峥……
眼見溫峥就要走她身邊,電光火石間她豁然起身,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中退到花廳的另外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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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莊主,你怎麽了?”溫韞不解地問道。傅朔玄也緊緊皺着眉,陸溪月從今日來到玉蘭堂便一直神情有異,難道是在算計着什麽。
她看了看一臉緊張的蘇白,又看向面帶不解的溫峥,在衆人神色各異的目光中,她輕輕冷笑一聲,倏然從靴中抽出短劍,猝不及防地橫在自己頸前。
“師兄!”蘇白瞬間脫口而出,清冷鳳眸睚眦欲裂。
“陸莊主,你這是做什麽?”溫韞急道。
剛剛進門的溫峥幾人更是一臉驚訝地看向她。
陸溪月眸底方才還是戾氣沖湧,再擡眸時已如死水般毫無波瀾,她臉上一派淡然,淡然到近乎面無表情,“血燃丹,你們聽過吧?”
“血燃丹?這種歹毒的丹藥竟當真存在。”溫峥皺眉,沉穩的聲音中透着微弱的厭惡,“聽聞這是雲州柳家獨有的一種藥丸,人服下後若無解藥,每月十五都會痛不欲生,直至一年之後爆體而亡,而解藥便是宿主的血。”
陸溪月點點頭,唇邊勾起抹冰涼笑意,“正是如此,閣下不愧是溫家主,着實博聞廣識,就是不知道威震武林的溫家主,知不知道自己的好外甥已經服下血燃丹五個月了,”陸溪月目光陡然狠厲,“若是我死了,他得不到解藥,不出七個月也要給我陪葬!”
“外甥?”溫峥有些不悅,似是當她在胡言亂語,“這位便是逍遙山莊陸莊主吧,朔玄五個月前還遠在北境草原,如何可能服下血燃丹?”
陸溪月挑起單邊眉,“哦,溫家主難道只有一個外甥嗎?”
溫峥負着手一臉肅穆,“陸莊主到底想說什麽?”
溫韞見狀貼到溫峥耳邊,對他說了什麽,溫峥聞言驚訝地看向一旁的蘇白,行醫之人向來沉穩的雙手此時竟在微微顫抖,“你是阿白?你真是阿白?”
可蘇白此時全副身心都在陸溪月身上,竟沒有聽到溫峥的聲音。
陸溪月目光一凜,難道溫峥真的不知道,還是只是在她面前惺惺作态。
溫峥震驚過後掩去眼角淚光,轉身面向陸溪月,目光倏然一沉,“阿白怎麽會服下血燃丹這種惡毒之物?是你逼他的麽?”
蘇白此時才終于聽到溫峥的問話,低聲回道:“師兄沒有逼我,是我求他讓我服下的。”
“你竟真的服了?”見蘇白承認,溫峥沉穩的表情終于出現一絲裂縫,哪怕是溫家,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解開這血燃丹,他威嚴的目光射向陸溪月,“陸莊主究竟想要什麽?”
“這話該我問家主吧,溫家究竟想要什麽?”她從懷中掏出元垣交給她的那枚黑色令牌,“看到這個,家主還想抵賴麽?”
溫峥仍是沉着眉,“這是我溫家的令牌,陸莊主如何會有?”
“呵呵呵,五個月前,有人潛入九溪山殺死我逍遙山莊弟子,而那人正是元垣!”
什麽?溫韞大驚失色。
陸溪月冷冷地瞥了眼溫韞,繼續說道:“我審問他究竟是何人指使,他一開始還想誣賴是唐家,後來經不住血燃丹的痛苦,才将這枚令牌交給我,說指使他的正是溫家主!”
陸溪月陰沉目光直射溫峥,“不知家主對此可有何想說?若是說的令人不滿意,在下只好自刎于人前了,在下賤命一條就是死了也無人在意,只是拉上家主的外甥做墊背就不好了。”
溫韞看清陸溪月手上令牌後急道:“陸莊主,這令牌确是家主所有,但包括我、二叔和各分舵舵主在內,擁有令牌的共有十餘人,也許是誰不小心遺落被有心之人撿去,或者被人盜走,都是有可能的,并不能證明是家父指使。”
溫峥也颔首道:“正是如此。”
溫韞懇切道:“陸莊主若不信,我們可以去和那元垣對質,看看究竟是誰在颠倒是非。”
狡辯,都是狡辯!
她此刻心亂如麻,若不是溫家,還能是誰,難道是蘇白一人所為?橫在脖頸前的短劍不由随着主人的內心而微微顫抖,哪怕被衣領蓋住,仍能看到沁出的細膩血珠。
不如就這樣吧,她心中有個聲音隐隐說道,就這樣一劍刺下去,朝着脖頸用力地刺下去,便什麽都解放了……
“師兄!”蘇白急聲喚道。
是他的錯,一切都是他的錯,可他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答應了師父什麽也不能說,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師兄這般痛苦。
陸溪月頹然地阖上眼,握着短劍的手卻沒有絲毫顫抖。
溫韞低聲道:“不好,陸莊主恐怕已然生了死志。”
蘇白目光緊緊地看着遠處一襲紅衣長身玉立的陸溪月,兩人如今相隔甚遠,他只要稍有異動,師兄的短劍只怕頃刻之間便會劃破喉嚨,他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急道:“師兄,我們可以一起去尋找兇手,我們一定會将真兇繩之以法,你相信我,蘇白從來沒有背叛過你,即使你恨我也該朝我來,千萬不要傷害自己。”
陸溪月就那麽站在陰影中,像是疾風驟雨中的一株孤梅,孑孑獨立又豔冠群芳,她看着男子嘴唇翕翕合合,卻仿佛有一層濃霧将兩人隔開,一個字也聽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他豁然拔出大寒的佩劍,一步一步,緩緩朝她走來,眼見兩人相距已不足三丈,她心中一顫,脖頸一揚,冷道:“你不要再往前了!”
男子瞬間停住了腳步,他暗沉目光深深地凝在她身上,臉龐上慢慢浮現一抹凄然的笑容,漆如點墨的眼眸中突然迸發出從未有過的堅定神采,在衆人都沒反應過來時驀然倒轉劍尖,徑直插入了自己胸口!
“阿白!”“公子!”“二莊主!”
就連陸溪月也驚訝地瞬間忘記呼吸,一句話也說不出。
男子卻依舊一動不動地看着她,目光中仍是一往無前的堅定和決絕,他虛弱地扯出一抹笑容,右手再次用力,長劍向着身體方向移動,“呲”的一聲,鋒利的劍尖瞬間破體而出,将蘇白整個胸膛刺穿!
衆人震驚的腦中一片空白,腳下卻像被定住般動彈不得。
“你在做什麽?”直到此刻她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怒聲質問道。
極度的驚訝之下她再也握不穩短劍,蘇白乘勢左手內力激蕩隔空一吸,将短劍牢牢吸入手中。他看着手中沾血的短劍似乎終于松了一口氣,再也堅持不住,踉跄地單膝跪倒在地。
陸溪月看着臉色蒼白的男子,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是為了奪我的短劍?”
蘇白虛弱地搖搖頭,他擡眸看着她,目光中是她從未發現的柔軟和堅決,“師兄若是氣憤,咳咳,盡管朝我發洩,只要找到麒麟血,你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說話間,鮮血自男子唇邊淌下,在蒼白臉色映襯下格外觸目驚心。男子右手卻再次一動,将貫穿身體的長劍從傷口快速拔出,霎那間血流如注。
長劍無力地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聽的人心中一蕩。
“朝你發洩?”
似被這個撞擊聲所激,她心中怒火猛然間熊熊燃燒,她快步上前,一腳将本就勉力支撐的男子踹倒在地,冰冷的靴子踩在流血不止的傷口上,“你說的是這般發洩麽?”
男子痛的瞬間咬緊嘴唇,臉色慘白如紙卻仍定定地看着她,濃密睫羽因虛弱而不停顫抖,清冷鳳眸中有痛苦,無奈,和微不可察的委屈,最終男子只是虛弱地說道:“蘇白的命和心,都是師兄的……只求師兄相信,我從沒有背叛過你,咳咳。”
說話間男子猛地又咳出兩口鮮血,和傷口流出的血混在一起,将一身黑衣染的越發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