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問罪

第55章 問罪

蘇白眸中閃過一絲驚惶, 忙跟上來走在她身旁,低聲道:“師兄,你先回去吧, 我一個人去就好。”

陸溪月凝神看着男子,上次見他這麽緊張害怕, 好像還是傅朔玄突然上擂臺的時候。

“蘇白,你很怕你大哥麽?”她意識到, 她在擔心眼前這個人。

蘇白微微搖頭, 又點了下頭, 說道:“兄長大我七歲, 他為人守禮自持,眼裏揉不得沙, 大哥自小對我都很嚴厲, 我是怕……”

“你怕什麽?”陸溪月沉眉。

蘇白驀然轉過頭看着她,漆如點墨的眸中透着與其年齡不符的沉穩和堅定, “師兄,一會兒不管兄長說了什麽,都讓我來應對, 求你一定要相信我。”

清冷的月光照在蘇白身後, 男子漆黑的眸光揉成碎影,如玉的臉龐白到幾近透明,大概是男子的目光太過執着太過認真,陸溪月心中顫了顫, 腦子還沒轉過來時一個“好”字已然脫口而出。

男子見狀笑了出來, 唇角揚起好看的弧度, 腦後高束的馬尾晃了晃,終于有了幾分少年郎的意氣。

蘇白的笑容太過耀眼, 她下意識別過頭去,看向一旁的管家,“王伯,除了傅朔玄和溫韞,還有別的人在前廳嗎?”

王伯回想了下說道:“家主還在處理事務,二爺追着二夫人出去還沒回來,現在只有大表少爺和大小姐在。”

“那黃光祖究竟什麽來頭?”照理說在這應都城沒有溫家對付不了的人。

王伯感慨道:“這事應都城中許多人家都是知道的,那黃光祖是黃知府和他青梅竹馬戀人生的孩子,那女子生下黃光祖就過世了,黃知府便把他記在他大哥名下,對外稱是侄兒,知府夫人見記成侄兒不會影響她的子女,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陸溪月不解,“那他一直這般跋扈,沒有人管麽?”

“這黃光祖雖然嚣張,但他舍得花錢,許多人也願意拿錢,像今天他們來溫家要人,若表少爺真是普通百姓,三座礦場不僅能買下一個人的十年,黃知府還能順便賣溫家一個好。”

陸溪月聞言陷入了沉思,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事實确實是這樣,有錢又有權,許多麻煩都不再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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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是知府,那傅朔玄也不會有絲毫懼怕,随便把他們打發走就好了,又為何會生氣,又為何要專程把蘇白喊過去。

四人不一會兒便已走到前廳外,遠遠瞧着廳內燈火通明,傅朔玄一身深沉黑衣站在中間,溫韞單手托腮坐在他身旁,另一邊坐着的是黃光祖和一個有些威嚴的中年男子,氛圍還算融洽,只是那黃光祖見到蘇白時眼睛瞬間一亮,跳起來嚷道:“叔叔,就是他!”

蘇白眸光驟冷,闊步踏進廳內,淩厲的目光朝着黃光祖直射過去,“你還敢來找我?”

被蘇白這目光一瞪,黃光祖渾身打了個哆嗦,忙躲到那一身華服的中年男子身後,才鎮定下來,貪婪的雙眼卻仍是目不轉睛地盯着蘇白,他真的是愛死了蘇白這桀骜兇狠的勁。

見黃光祖這副模樣,他身旁的中年人微不可察地嘆了一聲,說道:“想必這位就是蘇少俠吧,這次溫家比武招親的事老夫也有所耳聞,少俠當真是人中龍鳳,老夫的這個侄子,最是仰慕少俠這種人才,想要少俠做個伴而已,少俠何必動怒。”

“哦?”蘇坐走到黃知府對面的椅子上,不緊不慢地将一只腿翹了起來,一雙冷眸中閃爍着危險的光芒,“那我拒絕和黃公子作伴。”

黃知府依舊保持和煦的笑容,說出的話卻讓人寒意陡生,“據光祖所說,少俠武功雖高,卻也是個侍奉男子的小倌,既然如此換個主子又有何妨,更何況黃家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蘇白聞言冷哼一聲,将腰間玉笛拿到手中把玩,漫不經心地說道:“侍奉男子?黃公子說的是他自己的嗜好麽?”

“蘇公子。”傅朔玄突然冷冷開口,說出了他今日看到蘇白後的第一句話。

陸溪月心神一凜,傅朔玄他此刻喊的不是傅殊白,不是小弟,更不是阿白,而是沒有絲毫感情的蘇公子。

甚至她敏銳地發現,從蘇白進門起傅朔玄沉靜的目光就一直看着他,可蘇白卻一直不敢與其對視,即使到了此刻,他的目光也一直看向黃光祖,不敢朝傅朔玄那邊偏向半點。

傅朔玄眸色深沉,似是沉靜的大海,波瀾不驚的海面下是洶湧澎湃的暗流,他一動不動地盯着蘇白,冷聲問道:“方才黃公子說你今日在酒樓,跪在陸莊主腳邊,是真的麽?”

陸溪月心中陡然一沉,眸光一寸一寸地暗了下去,她知道傅朔玄為何要叫蘇白來了。

對質。

問罪。

而蘇白自從傅朔玄說出第一個字後便沉默地坐在椅子上,脊背緊繃垂着頭不說話,看到這一幕她心中怒氣陡生,毫不懼怕地對上傅朔玄肅穆的目光,冷道:“是又如何,師弟跪師兄天經地義,難道傅将軍認為不對?”

黃光祖躲在黃知府身後嚷道:“那可不是普通的跪!那雙膝分開的距離,兩手背在身後的弧度,沒有研究過的人可做不了那麽标準!”

傅朔玄目光仍緊緊鎖在藍衣少年的身上,“我再問你,你是否知道那個姿勢,是南風館中的小倌常用的姿勢?”

蘇白緊緊咬住下唇,猛地轉頭看向上首,看向那臉似結了層冰霜的傅朔玄,一字一句說道:“我知道。”

傅朔玄仿佛受到挑釁,怒氣更盛,雙眉似乎都瞬間凝結,“你是自願還是被逼的?”

“我自願的。”男子聲音似磐石般堅定。

傅朔玄眼眸越發沉,“那把男子的手指含在口中也是自願的?”

蘇白臉色一白,說道:“那是為了渡血——”

見所有問題被一一應下,傅朔玄深深地看着蘇白,最後和溫韞對視一眼,溫韞走到黃知府面前,笑道:“黃大人您不如先回去,這件事待我們考慮考慮一定會給一個讓您滿意的答複。”

黃光祖不忿地吼道:“這有什麽好考慮的,明明就是雙贏!”

黃知府按住蠢蠢欲動的黃光祖,溫聲道:“如此,老夫就回去靜候佳音了。”他今日自稱老夫而不是本官,便是想将此事劃在私下解決。雖然他對黃光祖算得上有求必應,卻也不想為此得罪溫家。

黃光祖父子離去後,廳內氛圍瞬間凝滞。

“铛嘣!”上好的白瓷茶盞摔在地上,發出清脆而又破碎的聲音。

陸溪月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傅朔玄含怒的聲音如驚雷般在空曠的廳中炸開。

傅朔玄抿着唇,一股駭人的氣勢撲面而來,這種氣勢是在屍山血海的戰場上歷練而來,裹挾着千軍萬馬的威懾,讓人無法在他面前說出一個不字。

蘇白将笛子放在幾案上,沉默地朝着傅朔玄的方向跪了下來。

見蘇白這般舉動,傅朔玄态度似乎有所軟化,“要麽你現在跟我回京,韞兒去九溪山替你師娘治病,要麽你就繼續留在這位陸莊主身邊,治病的事一概免談。”

蘇白猛地仰頭,“你不能這樣!”

陸溪月聞言也怒道:“這位傅将軍,我敬你是個英雄,可出爾反爾豈是君子所為?”

“替蘇白師娘治病,和替在下治傷,是在下一早便和溫小姐約定好的,與傅将軍和蘇白有何關系?”

“這是傅某的家事,還請陸莊主不要介入。”傅朔玄定定地看着蘇白,“阿白,我要聽你說。”

蘇白擡着頭,清亮鳳眸毫不畏懼地看着上首的黑衣男子,聲音異常堅定,“我要去神龍壘,取得麒麟血。

“不行,那神龍壘危險重重,我可以進宮求聖上,拿一半的雪蓮給陸莊主,足夠他重塑氣海了。”

蘇白搖搖頭,“師兄等不了了。”

進宮求聖上這件事能不能成還不知道,就算能成要耗費多少時日更是不知道,可他知道師兄是一天也不想多等。

傅朔玄眉頭突然一皺,蘇白頸上何時多出來的一根黑繩?他含怒上前,攥起吊牌,一個逍字赫然映入眼簾。

本就是勉強壓抑的怒氣再度爆發,“你就這麽喜歡他,喜歡到寧願匍匐在男子腳下當一條狗?”

傅朔玄久在軍營,對男子之間的事本不抵觸,可這次事情已然超出了他的預期,他沉穩的聲音此刻有些顫抖,“我最珍視的弟弟,竟像小倌一樣卑微,你考慮過我和父親母親的感受麽?”

“所幸阿青随肅王爺辦差去了,若是她知道她的二哥竟願意做小倌去取悅別人,你又讓她怎麽想?”

“若是被那黃知府知道了你是父親的兒子,你讓父親在官場上還有什麽臉面?”

蘇白跪在地上,脊背劇烈的顫抖,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傅朔玄的聲音還在繼續,“那陸莊主又不喜歡你,你有何必苦苦糾纏引人厭煩?”

這句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男子雙手頹然撐地,似是再也支撐不住。

陸溪月心中倏然一亂,她真的不喜歡蘇白麽……

她捂着自己因為蘇白而難過不已的心,若是按那日冷安竹說的,喜歡一個人就是覺得他很好看,想看到他,也希望他的眼中只有自己一人。

那麽她覺得,她應該是喜歡蘇白的……

“阿白,跟我回家吧,陸莊主的恩情傅家自然會報,我不能看着你再這樣自甘堕落。”

和她在一起就是堕落?她本想出聲諷刺,卻在看到男子臉上淚痕的時候,所有話都消失在喉間。

蘇白竟然哭了,和上次在她肩頭壓抑的低泣不同,這次從頭到尾都是無聲而又靜寂,若不是微紅的眼眶和臉上的淚珠,她根本不會發現,他竟然哭了。

蘇白看着溫韞,泛着霧氣的眸中是空落落的祈求,“姐姐,你會去九溪山救師娘,會替師兄治傷的,對吧?”

溫韞心中劇震,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聽到蘇白稱她姐姐,真的是,平時大呼小叫,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尊敬她這個姐姐。

不過不得不說,從蘇白口中聽到這個稱呼,真是讓人莫名的滿足。

“你再叫我一聲。”溫韞故作嚴肅地說道。

蘇白咬了咬泛白的薄唇,低聲道:“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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