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到家,許然将領帶夾塞進床頭櫃最下面的抽屜裏。推得很裏面,再用其他物品蓋住,免得以後開櫃子拿東西的時候無意中看見。

即便賀承不需要了,他也舍不得丢。小兩萬塊錢的東西,光是看着都覺得肉疼。

推上櫃子,木頭撞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許然坐在床上,弓着背,姿态頹然。

喬安喬安,永遠站得比他高的喬安,他永遠也比不過的喬安。

喬安是高中時的校草,和賀承同班。許然跟他們同校但不同班,許然在普通班,他們兩個是快班的尖子。

喬安長得好看,太好看了,就連男生們都覺得他是當之無愧的校草。家境好,長得好,學習好,關鍵性格也好。喬安是所有優點的集合體,但凡接觸過他的人一方面折服于他的人格魅力,另一方面又都會不由自主地去寵着他。女孩們覺得他是高不可攀的白馬王子,男生們覺得他是個需要被保護的可人兒。

但學校總有些刺兒頭,不是所有人都看得上喬安那意氣風發的模樣,當年他們學校就有一批小混混,成天正經事不幹,專門找人麻煩。喬安不喜歡上下學總有司機跟着,有時候自己走,就容易被纏上。

這時候,賀承就是解救他的騎士。

許然碰見過兩次,賀承将小混混們打倒,喬安站在一邊,笑着對賀承說,“你好帥。”

十七歲的賀承笑得像個情窦初開的少年,平日裏的英氣勁兒都不知跑哪兒去了,就知道樂。喬安也笑,那模樣連許然看了都覺得心動。

第一次賀承還很矜持地沒說幾句話就走了,過了半年第二次碰見,許然就看到打完架的賀承将喬安一把摟進懷裏,說,“做我的人,以後我保護你。”

然後就去吻他。

那是賀承的初吻,許然知道。他也知道喬安早就決定要接受這個吻。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那時候的許然戴着眼鏡,長相算不上清秀,只是普通。他把眼鏡用力往下拽了拽,用鏡框邊緣模糊自己的視線。

他學習很好,可再好也擠不進全是富家子弟的快班,也無法吸引賀承的注意。

他就像一枚砂礫,那麽小,灰土土的,随随便便就能被踩到腳下。

Advertisement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不那麽疼。

習慣了,就不疼了。

這麽多年過去,他以為喬安不會回來,畢竟他曾是個下定決心就會去做的人。也許是國外的生活發生了什麽變化吧,人家想回來就回來,跟他許然沒什麽關系。

當年好像是喬安先說分手的,這次回來,他要和賀承再續前緣嗎?

許然不敢想下去。

如果是,那他絕對沒有勝算。賀承會給他一大筆錢和那棟房子,然後毫不猶豫地删掉他的聯系方式。

要什麽時候賀承才能明白,自己跟他在一起,圖的根本就不是他的錢。

許然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将臉埋進枕頭裏。

好累。

原本是一次慶祝的約會,為什麽會這麽累?

以前都沒有這麽累過,一定是自己沒表現好的緣故。

只是哪裏表現得不好,他一時間也想不出個答案。

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假裝沒有喬安這回事,很快又要到周末。周四晚上許然準備睡了,接到了賀承的電話。

“你還沒回家?”劈頭就是一句責備的話。

許然一愣,忽然想起來,自己忘記問什麽時候可以回去住了,後來就直接将這事兒給忘了。

他只能小聲地問,“我可以回去了嗎?”

“那是你的房子,還用問我?”那邊,賀承心情似乎不太好,語氣都帶着刺,“明天回來,別貪着酒店的服務好,小心你自己的錢不夠花。”

“我沒……那明晚我回去,你來嗎?”

話說一半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讓賀承知道他有自己的住處,這裏是他最後的防線。

賀承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憶日程,然後說,“回,淩晨吧,你準備好。”

你準備好,意思是要做到天亮。賀承一喝酒就來勁,特別喜歡折騰。

折騰倒沒什麽,只是有些地方,許然實在是承受不住。

他小聲說,“能……不綁右腿嗎?”

賀承樂了,“還提條件?”

“不,我只是……”

只是很疼,非常疼,上次做完一直到現在右膝蓋還是腫的。在床上他不能掙紮,一掙紮賀承就綁得更緊,可不掙紮,那綁帶的角度能讓他疼暈過去。

賀承沒理他,挂了。

許然愣愣地看着手機屏保,另一只手覆上膝蓋。膝蓋很涼,像是掉進了冰窟。

受傷的那一年,是十七歲,升高三前的最後一次運動會。許然的班級和喬安賀承是隔壁,喬安是啦啦隊,許然也是。他拼了命地去求班長讓自己做啦啦隊,因為啦啦隊可以在班級後面做準備,而喬安在,賀承也一定會跟過來。

這是他跟賀承距離最近的時刻。

小心翼翼地待在最靠近隔壁班的地方,喬安就站在他身邊,對他友好地一笑。許然也笑笑,特別緊張。

賀承跑完了一百米,理所當然的第一。

許然坐在那兒,眼裏滿是賀承越來越近的身影。臺階一級一級向上,眼看着就要到達他們所在的高度,許然整個人都在顫抖,看着賀承對喬安露出笑容,忽然像發現了他的目光似的,一下子看過來。

許然慌忙起身,動作幅度很大,旁邊喬安腳下一個趔趄,竟然從臺階最上面摔了下去。

許然懵了,賀承反應很快,就要去抱他。可周圍坐的全是人,動作伸展不開,喬安就這麽直接從他手臂擦過,摔到了地上。

場面一片混亂。

許然站在原地,眼前是幾個班的人慌亂的身影,耳邊嗡嗡作響。過了很久,終于有人注意到這邊,一個男生往他這兒一指,說,“是他撞的!”

所有目光都投過來,許然沒動,也沒反駁,于是更多的人說,“就是他撞的,怎麽這麽不小心?”

“都不來道歉的嗎?這麽沒禮貌,故意的吧?”

“不知道這麽高摔下來很危險嗎?要不你摔一個試試!”

“下來啊!”

那麽多的注視,同學,老師,認識不認識的,眼中都帶着厭惡和鄙夷。

許然麻木地走下臺階,對正在固定右腳的喬安說,“對不起。”

喬安擺擺手,苦笑着說,“不,不是你撞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腳滑了。你們別冤枉人。”

許然想說是,剛才他們兩個并沒有撞在一起,可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對不起。”

賀承蹲在喬安身邊,臉色十分難看,狠狠瞪了他一眼,卻對班上同學說,“剛才兩人沒撞上,不是他。”

一個人問,“你看見了?”

“是。”賀承說,“我看見了。”

許然有些驚訝,更多的還是感激,想對賀承說聲謝謝,但賀承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當事人和賀承都這麽說,許然的嫌疑被洗清了,可當他回到班級隊伍的時候,周圍還是萦繞着竊竊私語。

這種事就是這樣,許然知道,如果喬安和賀承不說,事情只會更糟。他很感謝他們兩個。

但放學後他一個人走在路上,忽然就被三個人拎進了小胡同。

那三個人穿着跟他一樣的校服,許然認識他們,他們以前找過喬安的麻煩。

三個人什麽話都沒說,直接按着他,其中一個抓着他的右腿,按着膝蓋,咔嚓一聲。

許然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被掰折了,整個人懵了,也不覺得疼。都疼得沒知覺了。

過了幾天,當他一瘸一拐地回到教室,議論聲早停了。所有人的生活照就,只是許然再也不用去上體育課了。

家裏報了警,但小胡同裏沒有監控,也看不到是誰從身後接近的他。許然本來跟警察說了,但那三個人矢口否認,又沒有證據,其中一個還說許然是成績好看不慣他們混日子,打擊報複。

打擊報複,我打擊報複什麽?許然十分困惑,報複你們天天不交作業嗎?

案子不了了之,後來有一天許然留校做值日,走得晚了,看到賀承在學校小花園那兒跟那三個人說話。

這樣啊。

看着他們的身影,許然十分平靜地想,原來是這樣。

騎士從邪惡的巫師手中保護了王子,并讓壞人血債血償。

多麽美好的故事。

周五,許然回了賀承的那棟房子,看到屋子裏早已經被鐘點工收拾好了,就知道之前借住的人裏有白錦明。白錦明是唯一一個會在衆人狂歡過後幫他打掃房間的人,雖然也只是打個電話叫家政,但對許然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好意。

做好飯,洗了澡,将自己從裏到外弄幹淨。賀承懶得做前戲的清潔,每次他都得自己來。

淩晨一點,賀承回來了。

沒有電視劇裏白月光抱着他出現的狗血橋段,但當許然去端醒酒湯的時候,他看到賀承拿出手機,一臉溫柔地打着字。

他在跟什麽人報平安。

還沒等許然想明白,忽然就被拽進了房間裏。

賀承解下領帶,在他面前甩了甩,臉上因喝了酒而帶上幾分痞氣,“不想要這個?”

許然有點害怕,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不想要?”賀承直起身子,握上他的右腳踝。許然一個哆嗦。

賀承的手很大,許然又瘦,整個腳踝都被包裹在微熱的手掌心。賀承往下一拽,許然連忙跟着往前,不敢讓膝蓋受力。

然後他驚恐地看到賀承将領帶系了上去。

“領帶不行,太短了!”許然掙紮起來。領帶短了系的扣就短,他能活動的空間就更小,說不定連動都動不了。

賀承微微皺眉,不滿于他的不配合,說,“閉嘴。”

許然一下噤了聲,眼眶微紅。

賀承慢慢地将領帶另一邊系在床尾,留下一點點活動的富餘,然後身子前傾掰開他的雙腿,說,“不想要也沒用,給我受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