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喬安架着爛醉如泥的白錦明一步一步艱難地向着車子走去。

終于到了跟前,他一手打開車門,迅速将人丢了進去。白錦明跟柔軟的坐墊來了個親密接觸,發出一聲悶響。

喬安拍拍手,靠在一邊氣喘。

白錦明被摔醒了,撩起一邊眼皮看他。

“你來了?”難得他口齒還算清晰,“你來幹什麽?”

說起這個喬安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說我來幹什麽?淩晨四點半你開始給我打電話,一直打到五點,連我爸都被吵醒了。要不是他讓我來接你,我才懶得理你這個醉鬼!”

白錦明皺皺眉,帥氣的眉眼因為醉酒染上一抹異樣的紅,反應了一會兒才開始掏手機。

喬安把他的手機從自己兜裏拿出來,說,“別找了,在我這兒呢。”

“還我。”白錦明咧嘴笑笑,眼中卻毫無感情。

喬安奇怪地看他一眼,把手機丢到他肚子上,轉身坐上了駕駛位。

白錦明晃晃悠悠地坐起來,看着喬安熟練地駛出會所大門,笑道,“想不到我們喬小安也學會開車了,唉,老了老了。”

“說什麽呢,我怎麽就不能會開車了?”喬安不滿地說。

白錦明哼了兩聲,沒說話,仰頭靠在椅背上,過了一會兒沒了動靜,大概是睡着了。

喬安把車速放慢,跟着周邊趕去上班的各色車流,一點一點在主幹道上前進。

身後傳來白錦明幽幽的聲音,“他人呢,他看到你了嗎?”

适逢紅燈,喬安一腳剎車将白錦明晃了一個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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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開車的水平跟我差不多啊。”白錦明揉着脖子笑道。

喬安皺着眉回頭看他,“你們昨晚幹什麽了,怎麽突然聚起來喝酒?”

“就有點事,喝酒還需要什麽理由?”

“不對吧?”喬安上下打量着他,“你知道我的想法,如果他在,不可能叫我去的。”

“他要叫你我還能攔得住?”

大概是酒氣上頭,白錦明竟然有些惱,用力地啧了一聲,“那家夥一天到晚就知道犯渾,明明生意能做那麽大,也不知道情商怎麽就那麽低,他覺得你回來了就有機會,你去跟他講道理,他聽嗎?啊?”

這話正戳中喬安的心事,他垂下眼眸,半晌,轉回了身子。

綠燈亮了,車子重新在街道上緩緩前行。

白錦明撒了氣,長嘆一聲,“喬小安,你說他這人,怎麽會那麽軸呢。”

“他是不是昨晚就要叫我過去?”喬安問。

白錦明笑笑,“我給打到你以前的號上去了,說沒接通,你可能在加班。”

之後一路上喬安再沒有說話,一直到進了白家大門,将車子停在院裏,喬安才趴在方向盤上問,“他是不是跟許然分了?”

白錦明一愣,随即嘲笑地咧了咧嘴角,“我看除了他自己,你們哪個都比他聰明。”

喬安扳着臉,原本好看的容顏覆上了一層陰影,低聲問,“是我的錯嗎?”

“錯?是誰的錯?”白錦明翹着腳,慢慢吞吞地道,“是你的錯嗎?還是我的錯?他要甩許然跟你我有關系嗎?甚至跟許然都沒有關系,他就是這麽一個性子,你說愁不愁人。”

喬安茫然地看着他,白錦明搖搖頭,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你就是讓他記了這麽多年,可許然也陪了他這麽多年,是他自己分不清孰輕孰重,不怨你。”

喬安愣了愣,想說些什麽,白錦明卻忽然一捂嘴,嚷着“要吐”慌忙沖下了車。

看着他越跑越遠的背影,喬安無奈地嘆了口氣,拿出手機來看。從四點半一直到五點的未接電話,一長串全是白錦明的名字。

想起父親那副“去接他就是攀上關系”的可笑面孔,喬安氣不過,在朋友圈編了一條“醉鬼”兩字發了出去。

許然很少在上班時間溜號,但今天是特殊時期,他從早上開始就坐在座位上發呆。

這會兒正在看手機,界面停在賀承動态的那一頁。估計是忘了,到現在賀承都沒有把他删掉。

下午一點半的時候賀承難得發了一條更新,上面寫着:喝酒傷身。

他記得今天早上喬安發過一條,寫的是:醉鬼。

許然不知道應該怎麽去聯想,事實上,他什麽都沒想,大腦像罷工了一樣,根本運轉不起來。

許然只是盯着賀承發的那四個字發呆。他想起兩人同居過的那棟房子,在廚房的儲物隔間裏還有他備着用來給賀承熬醒酒湯的幹香菇和木耳,冰箱裏放着剁好的牛肉碎,冷藏裏有前段時間剛熬過的老雞湯,原本想做湯凍,放到現在估計已經壞掉了。

他昨晚喝酒了嗎?

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吃藥了嗎?

是不是已經喝過別人給做的醒酒湯了?那個人做得好喝嗎?

他的嘴那麽挑,對方做的能合胃口嗎?

無數的問題在心頭閃過,許然也只是怔怔的,雙眼無光。

何宇軒從外面進來,正看到他這副樣子,難過地嘆了口氣。

他上來輕輕拍了拍許然,“許哥,主任叫你上去簽字。”

許然擡頭看他一眼,頓了頓,站了起來。

看着他一瘸一拐離開的身影,何宇軒咬着牙,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捏緊了拳頭。

許然走上五樓,正碰見主任從樓上下來。見到他,主任立即綻開一個令人不舒服的笑容,道,“小許你來的正好,來把這個簽字補了。”

許然接過單子看了看,又遞給主任,“這不是我的單子。”

“啊,不是最近的,是去年你從樓下庫房領的料,手續不全,現在補一下。”

許然站直了身子,“去年的料在年終時不應該已經盤過了,怎麽還補?”

“庫房不是換了個管理員嗎,他那邊要補下記錄。”

許然半信半疑地重新看看單子,再次搖頭,“這不是我的料,我沒印象。如果您這邊不确定,我去查一下我電腦裏的記錄,以前提申請的單子我都留着備份。”

主任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收回單子,“行,不過庫裏的記錄寫着是你提的,這部分要是覺得有問題,可以去跟庫房溝通溝通。”

許然點頭算是同意,說回去查一下便往樓下走。等拐過彎去看不到人了,他立即進了衛生間,撐在洗手臺上驚魂未定。

補什麽單子,那可是三十萬塊錢的貨,他要是簽字了才是傻子。

就算因為失戀而神傷,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被忽悠,許然确信自己沒有提過這批料的印象,主任是想做什麽?把數量對不上的單子算在他的頭上?

越想越覺得脊背發涼,許然洗了把臉,回到辦公室。

屋裏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副主任在座位上畫圖。許然路過他座位的時候他忽然說了一句,“別簽。”

許然一愣,低頭看他,只見他目光全部投在電腦屏幕上,根本沒分半點給自己。

兩個人再沒有對話,假裝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許然打開去年的資料備份開始查找主任單子上的數據,如他所料,根本就沒有記錄。

他給樓下庫房打電話,“那個單子是怎麽回事?”

庫房管理員是新來的,對去年的東西不熟,翻了半天才說,“啊,那個你們主任說是你領的,你補個簽字就行。”

“他說的?”許然皺眉,“你們那裏的記錄呢?上面寫的也是我?”

管理員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最後說,“我現在手頭東西有點亂,找不到單子,他們說記得是你。”

許然問這個“他們”是誰,結果管理員也答不上來。

縱使脾氣再好,也要被他這種磨磨唧唧不幹脆的态度給惹惱,許然壓低了聲音道,“這不是我領的料,要麽你那裏找出去年的簽字或者記錄,不然我不簽字。”

庫房似乎自知理虧,嘟哝了兩聲就把電話挂了。許然又去隔壁辦公室找管提交單子的李姐,她那裏也沒有許然提過這批料的申請記錄。

謝過李姐,許然回到辦公室。這次連副主任都出去了,空蕩蕩的屋子就剩了他一個。他将自己砸在椅子上,苦笑着搖搖頭。

諸事不宜。他想,或許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順利的時候了。

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稍微收回了心神,但現在他寧可還能沉浸在失戀的痛苦中。三十萬對他來說不是個小數目,買了房以後他手邊的積蓄只有那不多的月工資了。

連消沉的機會都沒有,許然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老天爺抛棄的孩子,想自怨自艾都得排着隊等才行。

下班前他又去找了主任一次,明确告訴他自己和李姐的存檔裏都沒有這張單子的記錄。

這一次他真切地看到主任的臉色變了。

“說實話吧,這批料去年漏算了,今年盤庫發現數量對不上,現在所裏要找這些東西,”主任身子往後一靠,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擡着下巴看着許然,“明天領導要開會,你也來參加吧。”

“行。”許然答。他行得正坐得直,沒什麽可掩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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