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葉蔓回到臨風院,一眼就看到她給哥哥收拾的行李包裹。明明平日裏也是一直放在那裏,可今日卻異常顯眼。

葉蔓認真地考慮着和葉延一起去烏梅縣的可行性。她如果想去,哥哥應該不會阻攔,并且到那之後肯定自在閑适,不用低聲下氣看人臉色。

雲瑤在一旁瞧着葉蔓的神色——她早就不再因為蒼蘭雅集的事情而生氣了——看看葉蔓又看看包裹,雲瑤難得地機靈了一次。

“小姐,你現在還是別胡思亂想了,出去溜達溜達吧,延少爺的行囊我和竹姐來收拾就好。”雲瑤一邊說着,一邊将葉蔓往臨風院外面推。

葉蔓思路不知道飄到了哪裏,也沒拒絕,便一個人在江府胡亂逛了幾步。再一擡頭時,便見到不遠處涼亭裏坐了個黑紅長衫高馬尾的男子。

只遠遠看那閑散恣肆的氣質,便認出是孟蘭霄。

孟蘭霄手上拎着一個酒壺,也瞧見了漫無目的走着的葉蔓。

“葉姑娘——”孟蘭霄半個身子探出涼亭的欄杆,意氣昂揚,“怎麽愁眉苦臉的,過來坐坐。”

一邊說着,一邊擡起拎着酒壺的手去招她。

葉蔓瞧見那酒壺,愁思泛起,借酒壓一壓也是好的,于是便朝着涼亭的方向走過去。

“你怎麽在這?”葉蔓随意問道。她其實一點都不在意。

“今日太子過來上課,但江知肆有事,我便過來替他看一看。”孟蘭霄解釋道,“你要見見太子殿下嗎?”

葉蔓搖搖頭,她現在誰也不想見。她瞧瞧孟蘭霄手中的酒壺,道:“讓你監督太子學習,你就是這麽監督的?”

一邊說着,一邊直接抄手去奪那酒壺。孟蘭霄卻也沒躲避沒阻攔,只是唇角勾笑看着她奪過去。

葉蔓當即便仰頭灌了一大口,液體入喉之後她才微微皺眉,她勉強咽下那一口,将那酒壺拿在手裏看了片刻,然後擡頭狐疑看向孟蘭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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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沒說這是酒。”孟蘭霄笑意更甚,“我可是要監督太子學習的,可不能這麽監督。”

說得煞有介事的,語氣多少有點欠收拾。

葉蔓無言,将酒壺還給孟蘭霄,轉身就想走。

“哎——”孟蘭霄食指和中指精準扯住葉蔓一角衣袖,“想借酒消愁,有心事?”

其實但凡換個別人,他孟蘭霄肯定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但他敏銳的嗅覺告訴他,這姑娘有的心事大概率跟江知肆有關。能看江知肆的笑話的機會,孟蘭霄絕不會錯過。

葉蔓垂垂眼睫,不想說話。

“這雖然不是酒,但可是健脾養胃的好東西,我們在邊關打仗,夜裏寒涼又不能喝酒的時候,就喝這個。”孟蘭霄将酒壺又遞給葉蔓,一邊道,“喝了照樣舒坦得很,喏。”

葉蔓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剛剛那口出于意外,沒覺得多好喝,但也不難喝就是了。

孟蘭霄眉眼上挑笑了一下,側身直接坐在涼亭的欄杆上,一條長腿随意支起,微揚着頭問道:“說吧,怎麽回事?”

葉蔓還是不想說話。她抱着酒壺往旁邊走了幾步,自己坐在涼亭的石凳上,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

“剛剛聽用人說,葉姑娘今日去江府赴約了。我看葉姑娘現在這副模樣,必定與此事有關了。”葉蔓不肯說,孟蘭霄就自己慢慢推理。

葉蔓眼睫垂着,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孟蘭霄笑笑,繼續道:“能在江府讓葉姑娘心思不美的,定然是主人家,不可能是江大人,那便是江夫人了。”

他說完,眼神篤定地看向葉蔓,後者則回避了他的視線,自己拿着那個很快空了一半的酒壺仔細端詳,跟上面有花似的。

“是不是江夫人借着江知肆的由頭難為你了?”孟蘭霄随口猜道,然後便不懷好意地繼續道,“啧啧,江知肆不行,怎麽能讓自己心上人受這樣的委屈?”

葉蔓有心糾正他的某個措辭,但又懶得,只得随他去了。

“有什麽可委屈的。”她小聲嘟囔道。

“雖然江知肆那家夥是自大、傲氣、沒事喜歡臭顯擺,但他這個人倒也還算靠譜。托付終身于他,也可以考慮一下。”孟蘭霄罕見地說了江晏幾句好話,雖然這好話聽起來也不太對勁。

“自大、傲氣、沒事喜歡臭顯擺”,葉蔓在心裏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形容,覺得孟蘭霄眼中的江晏和自己眼中的好像有所出入——有很大出入。

“江大人和江夫人一向把他當親兒子的,所以難免對你有些苛刻。”孟蘭霄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猜也猜個大概,再加上說這麽多,葉蔓一句都沒反駁,他估計和自己想的八|九不離十。

他換了一邊坐着,繼續道:“讓我猜猜,是不是因為那個餘家三少爺?”

葉蔓本來還覺得孟蘭霄的話多少有些道理,結果他突然來這麽一句,葉蔓頓時有些摸不着頭腦,茫然擡起頭來看向他。

孟蘭霄一看葉蔓這反應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是猜偏了,但勝負欲還是讓他繼續把自己這個猜想繼續圓下去,“江夫人不是因為你和餘三少爺來往過于密切,所以責備于你嗎?”

葉蔓臉上困惑神色更甚:“我和誰,餘景瑄?”

“對啊,你那個家裏很是富足的朋友,我記得當時江知肆買你回來的時候,就他一個勁的往上提價。”孟蘭霄回憶着說道。

葉蔓一滞,但也不能否認:“……是。”

“可是我與景瑄只是朋友。”葉蔓解釋道。

“我知曉。可是江夫人不這麽認為,她之前還問過我,你和那個餘姓男子是什麽關系。”孟蘭霄雖然覺得這話不太合适跟葉蔓說,但話頭已經聊到這裏,便索性全交代出來,“江夫人可能以為餘三少爺有意娶你過門的。”

“荒唐!”葉蔓當即大呼一聲,過于震驚憤怒以至于有些語塞,不知道該從哪個角度駁斥這個荒謬的說法,“餘景瑄他已經娶妻。我和他是至交好友。我和他夫人也是至交好友。這樣沒邊沒譜的事情,怎的也有人胡亂編造!”

孟蘭霄自覺有些失言,謹慎地将長腿收回來一點,猶疑着說道:“江夫人只是誤會了,你定然已經跟她解釋過此事,誤會澄清那便無事了。”

哪裏來的解釋,江夫人壓根沒跟葉蔓提及此事,她全程都在提醒葉蔓是個妄想上仙的凡人罷了。

孟蘭霄見葉蔓不說話,也拿不準這姑娘到底在想什麽,只好翻了翻自己腦海裏不多的安慰的話,繼續說道:“當母親的都看重自己的兒子,日後她熟悉你的為人,便會好了。況且江府也不止她一個人,明智之人自然能發現葉姑娘的良善之處。”

聽得這話,葉蔓沒忍住“哼”一聲。江府确實不止江夫人一個人,所以今日明裏暗裏貶低她的也不止她一個人。

她只是想去好好聽個戲、看個變臉,還煞費苦心地準備了上好的花茶,出門之前怎會想到會收着一堆貶損指責她的言辭回來。

想到這裏,她又不由得蹙起眉來,小巧秀挺的鼻子也變得皺皺巴巴的。

孟蘭霄聽到那聲“哼”,便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他微微傾身,試探着問道:“難道江大人你也見到了?”

葉蔓依然是沉默。此刻對她來說,沉默就是默認。

孟蘭霄又一副了然的樣子,道:“江大人不認可你,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應該是江知肆母親的原因。”

葉蔓擡頭看向他,表示自己在聽。她在江府只聽得了江偉彥在氣頭上的幾句話,并未搞清楚來龍去脈。

“這是江知肆的家事,還是等他自己告訴你比較好。”孟蘭霄猶豫片刻,最終說道。

葉蔓升起來的幾分興趣又落下去,眼裏的光彩也逐漸黯淡。孟蘭霄看得有些不忍心,最後思慮再三,挑着自己能說的說道:“你知道江知肆那個病,一下雨就渾身沒力氣。”

葉蔓擡眼,點點頭。原來是一下雨就會這樣,現在想想确實每次都是趕上下雨的時候。

“這個病應該是他很小的時候得的,最開始只是因為變天着涼,小孩子很容易就感染了風寒,只要診治得當,其實并無大礙。但是……”孟蘭霄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合适的措辭,然後說道,“但是江知肆的爹娘平日裏忙碌,對他便有些照顧不到。他母親懂些醫術,那時會給城裏城外的人看病,那次将他帶了出去,卻忘在了外頭,一夜驟雨加風寒,小孩子的身子骨就落下了病根。”

孟蘭霄用盡量簡潔的話概括了這個事情,也盡量不在其中添加自己的私人情緒。

“将他忘在了外頭?”葉蔓不解,甚至覺得自己聽錯了,“當母親的怎會把自己的孩子忘在外頭,一夜都想不起來?”

孟蘭霄無奈垂了垂視線。人真的是很複雜的,有時候一個人能不辭辛勞地救萬民于水火,但卻沒法将自己的愛傾注于最親近的人身上。

葉蔓突然覺得胸口有些阻塞,或者說,心疼。她當即轉身,甚至沒顧得上跟孟蘭霄道一句別,便離開了涼亭。

孟蘭霄看着葉蔓離開的背影,茫然抓了抓自己的側臉。他本來只是想八卦一下,以便日後嘲笑江知肆的,現在怎麽好像,有點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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