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葉蔓從涼亭離開，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打算去哪。她有心想細細問問江晏的病，可心裏又不知道被一層什麽東西掩住，步子還沒走到靜思院便越走越慢，最後停了下來。
在原地徘徊愣怔良久，葉蔓最後還是徑直回了臨風院。
“小姐回來了，剛剛琳琳給我送來的松仁露，她說口感又柔滑又甜美，我巴巴等着小姐回來喝第一口。”雲瑤眯眯眼睛湊上來，“我對小姐好吧。”
竹君端着一笸籮曬幹的丁香花瓣，從旁邊經過，臉上帶着笑，話卻在拆雲瑤的臺：“琳琳姑娘說這松仁露剛出鍋還熱得很，得自然放涼一點風味才最好，若不是因為這，你能把第一口留到現在？”
說完不等雲瑤回嘴，便帶着溫和的笑意快步離開了。
雲瑤微惱，當即直起身，“竹姐你……”
想要說什麽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适的詞，憋半天只好洩氣轉身對葉蔓說道：“……小姐你別聽竹姐亂說，快嘗嘗。”
葉蔓順勢嘗了一口，味道确實不錯，她點點頭，表示贊許。然而雲瑤還要把其他的點心遞到她面前，葉蔓卻沒有多大興致。
“小姐。”雲瑤喚了一聲，思索着開口道，“那江夫人嘴巴讨厭得很，故意說那樣的話來讓小姐難堪，小姐不用因為這樣的人不開心。”
葉蔓視線垂着，從桌上拿了個空茶杯翻過來覆過去地把玩，語氣随意說道：“我知道。”
正因為知道江夫人是故意的，她才忍不住介懷。江夫人的态度十分明顯，甚至沒有給她一點自欺欺人的餘地。
竹君已經收好了花瓣，過來在葉蔓旁邊坐下：“事情我已經聽阿瑤說了。小姐，這種事情，這是第一次，卻不會是最後一次。”
葉蔓轉頭看向竹君，後者眼神平靜，語調溫和，言辭簡單，但卻是無可辯駁的。
“我的建議是，小姐若覺得自己日後也能忍下，那便罷了。若是不能，趁早早做打算。江夫人和江大人是江公子的至親長輩，說是父母也不為過，日後總是要相處的……”
葉蔓靜靜聽着，她知道竹君說得都對。就因為江夫人于江晏而言是近乎母親的角色，所以她才會備好禮品、禮貌周全地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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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曾經因為下河塘抓魚而被請了家法，被關在祠堂三天三夜不許吃飯，葉蔓都不肯說一句軟話。對這樣的葉家千金來說，今日的努力已經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了。
“小姐。”竹君握住葉蔓的手，沉思良久，最後只輕輕說了一句，“別為難自己。”
雲瑤聽懂了竹君的意思，也過來坐在葉蔓身邊：“可是小姐，這事情和江三少爺也沒關系啊，他也是不知情的。”
葉蔓側頭去看看她，小丫頭一雙黑眸靈動得很，帶着幾分天真和稚氣。
葉蔓長舒一口氣，然後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你們別替我擔心了，我心裏有數。”
“小姐剛剛回來的路上都失魂落魄的，進了門竹姐叫你你都沒聽到，這還要我們不要擔心呢。”雲瑤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葉蔓卻沒再說什麽，視線落在虛空處，顯然是神思已然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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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夜已有些深了，臨風院的燈燭漸次暗下去，只留了幾盞必要的照光應急。
葉蔓立在院外園湖邊的石欄杆旁，靜靜看着湖面。
“小姐，回去休息吧。”雲瑤已是第三次出來喚她，臉上的擔憂一次比一次明顯。
“阿瑤不必管我了，快去休息吧。一會兒我自會回去的。”葉蔓語調溫和，臉上微微帶着笑意說道。
“小姐你可千萬別想不開投了湖。”雲瑤皺巴着一張小臉說道。
葉蔓沒忍住笑出聲，道：“胡說八道什麽呢你。”
“你答應我。”雲瑤執拗道。
葉蔓輕輕刮了一下小丫頭的鼻梁，道：“我答應你，我肯定不會投湖，不會想不開，你明天一定還會見到一個全須全尾的我。”
雲瑤重重點了點頭，抓住葉蔓的手，把自己的拇指按在她的拇指上面，認認真真完成一個約定儀式，然後道：“好。我回去了。”
雲瑤走後，葉蔓又在湖邊站了一會兒。或許只有片刻，又或許很久，她也不是很确定，只知道月亮好像又偏移了一些，夜色也更幽涼。
雖然還是夏天，但夜間還是有些冷意，風拂過來，湖面應着對岸的燭火顏色，熒熒閃閃。
身後傳來腳步聲，葉蔓聽到。
她重重閉了一下眼睛，但是沒有回頭。
“怎麽還沒睡？”江晏的聲音帶了點微微的啞，呼吸不是很平穩，可能是路上有些急。
葉蔓轉了個身，正對着他，臉上沒什麽情緒。
“在等我？”江晏瞧着葉蔓的神色，心頭一瞬間像被戳了一下。
葉蔓還是沒說話，目光也沒有看向江晏，好像眼前沒這個人一樣。
“今日的事我聽說了。”江晏并未因葉蔓的冷淡态度而有任何不悅，直說道，“是我的錯，讓你受委屈了。”
葉蔓本來維系得很好的平淡表象在這一瞬突然潰敗，她鼻尖莫名泛起酸意，眉心忍不住蹙起，才堪堪壓住那股想要流淚的沖突。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本來不覺得委屈，卻在聽到江晏這樣說的那一刻，感覺到似乎被巨大的情緒洪波攫獲，本來的溫和淡然便倏而遠去。
“是你讓他們那麽說的嗎？”葉蔓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發悶，聽起來像帶着幾分不忿的撒嬌一樣。
“不是。”江晏應道。
夜風從湖面上拂過來，帶着一點點水汽。江晏擡手，輕輕将葉蔓被風吹到面前的一縷發絲撥開，然後微微垂首看向她的眼睛。
葉蔓明亮的眼眸和他短暫對視一瞬，又很快移開，然後說道：“既然不是你讓說的，那就不怪你。”
江晏沒忍住輕輕笑了一下，但又強行壓下自己的情緒。
“快回去休息吧，今日太晚了，過兩日我與你細說。”江晏語調溫和，盡管臉上帶着些疲倦的神色，但哄人時還是很有耐心。
“不必與我說什麽。”葉蔓嘴硬，随即想到什麽，又繼續說道，“你每次下雨時……”
這其實才是葉蔓最關切的問題，自從聽了孟蘭霄的話，葉蔓便忍不住擔憂。別的事情都先不提，但她想知道江晏這個病到底是怎麽回事。日後再犯，可有法子，免得她到時茫然無措、有心無力。
江晏聽到葉蔓的話，淺淺愣了一下，最後只是說道：“無妨，阿蔓不要介意。”
“你不跟我說嗎？”葉蔓的語氣中帶了明顯的失落，以及一些意外。
江晏自然聽出。但是……他沉默片刻，還是說道：“小事而已。平日裏無甚影響。”
葉蔓垂垂眼睫，點了點頭道：“那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回去。”
說罷轉身便朝着臨風院走回去。
江晏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門，才朝着相反的方向離去。他還要繼續入宮議事。
今日他還在伯父府上的時候，突然收到宮中急召。撫蒙戰事突然有變，大周的先鋒隊遭遇偷襲重創，局勢瞬間緊張。江晏和秦青山等人在宮中連續議事幾個時辰，本來打算直接宿在宮外行舍，明晨繼續的。
範奇給他送換洗衣物時，告知他葉蔓似乎在等他回來，并與他提及了今日的聽聞。
江晏急急與皇帝請辭，省掉了自己的晚膳時間，回來得十分匆忙。
葉蔓并不知道這些，現在也懶得去想。她有些氣餒，又或是其他的一些情緒，她不知曉。
“小姐你回來了啊。”雲瑤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掙紮着要起來再添一支蠟燭。
葉蔓擺擺手：“不必。我這就歇下了。”
“小姐，你不是見到江三少爺了嗎，怎麽還是不高興？”雲瑤心直口快，一點事兒都憋不住。
葉蔓瞧她一眼，知道這小丫頭肯定偷偷去看了。
“是不是他難為你了，我找他去！”雲瑤當即也不瞌睡了，火氣直竄頭頂。
“回來。”葉蔓利落一聲。
葉蔓猶疑着退了回來，問道：“怎麽回事，小姐你說。”
葉蔓不知道怎麽說。其實今日無論是江夫人的羞辱，還是江大人的質疑，葉蔓都只覺得這與江晏本人并無關系——雖然對他多少有點遷怒……
可聽了孟蘭霄的話，葉蔓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對江晏并沒有那麽了解。自己到江府這些時日，沒少受江晏的照顧，可是她卻連江晏從小到大一直病症纏身的事情都不知悉。
而今日問的時候，江晏卻也是不願說的。
交心不應該從交流開始嗎？
葉蔓想不明白，幹脆不再去想，看着雲瑤不忿的小臉，重重道：“不管他，愛說不說。他不愛說我還不愛聽了。”
雲瑤眨眨眼睛，自家小姐好像突然硬氣起來了，也不再有剛剛那股苦楚凄慘的情緒，只是口中說了一句什麽話，她卻沒聽懂。
接下來的兩日，雲瑤覺得她家小姐好像有點刻意冷落江三少爺的意思，但她又不确定。
直到初十那日，望京城內有一年一度的游湖會，江晏請葉蔓一同前往，被葉蔓一口回絕。
雲瑤才在一旁點點頭悠悠确定，她家小姐确實對江三少爺有點意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