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第 57 章

小姑娘一雙澄澈眼眸靜靜看過來,就站在門邊,不肯再向前一步。

江晏懂得給臺階立馬就下的道理,當即放下手中的紙筆,走到門口好聲道:“阿蔓來看我。”

葉蔓揚着下巴,勉為其難地“嗯”了聲,“我來瞧瞧江大人在做什麽。”

“明日葉兄離京,我已整理了一些路上可能用到的文書,到時帶着以備不時之需。”江晏事無巨細,知道葉蔓對兄長極為關切。

葉蔓滿意地點點頭,“你之前诓我的事,我就不在意了,可不許有下次。”

葉蔓當然說的是江晏“被罰俸禁出”的事情。

江晏心下覺得好笑,但又覺得小姑娘這副模樣莫名可愛,于是口中溫聲應道:“好。”

葉蔓背着手,老神在在地繞着江晏書房的桌案、座椅看來看去,也不知道在看什麽。江晏也不催促、也不詢問,只縱着她。

“這是什麽?”葉蔓突然被角落裏一個小盒子吸引了目光。那盒子雖然看着不起眼,但幹淨整潔,一看就是經常打理擦拭的。

江晏也随着投過去一道視線,想要開口,但還是沒說什麽。

葉蔓自顧自打開那個小盒子,發現裏面裝着的不過是個小孩玩意——一只竹蜻蜓。

這東西做法極為簡單,街上五六歲的小孩也會做,沒什麽稀奇的。

“我當是什麽寶貝呢。”葉蔓有些意興闌珊,将竹蜻蜓放回去的一瞬間突然想到了什麽。她頓時覺得眼眶一酸,轉頭看向江晏。

“這是……是我的?”葉蔓話問的不是很完整,甚至有點連不成句。

江晏當即邁步走過去,将人攬在懷裏,心疼道:“怎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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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葉蔓平日裏完全不是個心思細膩的人,若是擱在往常,應該根本留意不到這個竹蜻蜓。就像她把那七彩小石頭戴在手上那麽久,也沒想起來。

但葉蔓才知道江晏對自己的心思原來早有端倪,此刻才懂得順勢聯想。

手上這個小玩意她一點都記不起了,大概就是學堂課間的時候一起玩鬧時用到的,最後被江晏撿了回去,清理幹淨放到小盒子裏,一收就是這麽多年。

“你怎麽跟個小叫花似的,見到什麽撿什麽。”葉蔓悶在江晏懷裏,聲音甕甕的。

“是,小叫花最後撞大運,撿了個哭哭啼啼的姑娘回來。”江晏嗓音溫潤好聽,懷抱溫暖幹淨。

“我沒有。”葉蔓把眼淚咽下去,擡起眼睛看向江晏,剛剛被淚水濡濕的眼睫還有一點微微的濕潤,眼睛裏閃着瑩瑩亮光。

下一刻,她微微掂了踮腳拉進兩人的距離,借着一點力湊近,然後在江晏唇角蜻蜓點水啄了一下。

啄完縮回來,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十分大膽毫無羞赧地看着對方。她微微抿了下唇,似乎覺得不盡興,又一次踮腳。

這次她的唇還沒有觸及到對方的時候,便覺得腰上被人用力一攬,随即便感覺到了唇上一軟。

這個吻比她剛剛的要熱烈,卻也并沒有多麽強烈的攻勢,他占着主動,輕巧撬開她的唇齒,一寸一寸緩慢探索,柔和的,溫軟的,讓人神智飄忽的。

葉蔓不自覺閉上了眼睛,覺得腳下好像失去了據點,有點站不住的感覺,只好整個人傾向對方身上,聊以借力。

一吻結束,葉蔓緩了緩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和神思。後知後覺的,小姑娘生出幾分不好意思來,耳廓也漸漸泛上紅暈。

她強裝着無事模樣,平淡開口:“我說……”

聲音出來之後才發覺嗓音有些低啞,她神色不太自然咳了一下,繼續道:“七彩的石頭串,随手做的竹蜻蜓,還有我之前在你寝屋看到的圍巾和帽子,你老實交代,還有沒有別的東西?”

葉蔓小臉嚴肅,看向江晏。

江晏思索片刻,猶疑着應道:“記不清了。”

一看就是還有,葉蔓嘴上說着“你小小年紀心思不少”,實際上心裏卻忍不住一下下泛酸。少時的她實在遲鈍,也确實情竅未開,從沒想過江晏的情意,更無從想象當時的少年人暗自收起一個斷了翅的竹蜻蜓時,心裏是幾分歡喜幾分愁思。

葉蔓鼻尖皺了皺,随即珍而重之地将人擁住,帶着點鼻音喃喃道:“撿破爛的小叫花。”

江晏笑笑,對這個稱呼安然悅納,手上則力道很輕地撫着他的阿蔓。

-

葉延正式離京之後,葉蔓那幾天一直提不起興趣。雖然知道這次和上次不一樣,但哥哥不在身邊,總擔心他會遇到什麽事情。

再加上這幾日天氣時晴時陰,惹人心煩。

天氣不好的時候,葉蔓便又想起了江晏的病。

她之前已經幾次試圖跟江晏提及此事,但都被他輕輕巧巧避開。他似乎……不太願意提及自己的病症。

葉蔓偷偷問了孟蘭霄和司空羽,還親自上門拜訪了司空羽家那位江湖神醫,并且平日在外為善學堂的事宜奔走的時候也都會留心注意,最後照着神醫确認過的方子拿了幾副藥。

葉蔓不會煎藥,勞心勞力在爐子旁邊一坐就是幾個時辰的事情也不符合她的風格,所以她最大的努力,就是親自将煎好的藥給江晏端到了寝屋。

這日天氣陰着,空氣裏已經泛上濕氣,眼看就要下雨,江晏行動已受到了影響,因此在寝屋歇着。

木門吱呀打開,葉蔓穩穩當當走進屋裏,見到江晏正倚在榻上閉目凝神。江晏聽聞有人進屋,微微蹙眉之後睜開了眼睛,見到來人之後,眸中那點被打擾的不悅盡數似水般化開。

“要下雨了。”葉蔓将藥壺和藥碗擺在小榻旁側的桌案上,簡短說道。

江晏聽得,微微垂了下眼睫,并未立刻應聲,而是從榻上起身,湊到她身邊:“我沒事,阿蔓不用擔心。”

心裏還是喜悅的。他不願看到她為自己擔心憂慮,可是又偏偏在每一次她為自己皺眉的時候,從心底泛出歡欣。

“孟蘭霄說你們從燕北得了個方子,你卻一直不甚上心。”葉蔓從不彎彎繞繞,“為什麽不試試呢。”

江晏語氣裏有些無奈,道:“我那病症當真只是小事。”

“還想騙我,我又不是沒見過。”葉蔓直接拆臺,“還不是一次兩次。”

江晏一時語塞,片刻未出聲。

葉蔓在某一瞬間突然福至心靈,轉過頭來看向江晏,狐疑道:“你不是因為這個所以一直避諱談及此事的吧?”

江晏欲言又止,眼神有些不自然的躲閃姿态,卻還硬要裝出一副無事模樣。

葉蔓直接站到他面前,仰着頭盯着他的眼睛,直到他無奈嘆道:“怎能讓阿蔓覺得我是個病秧子呢。”

葉蔓愣怔,然後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壓住自己的笑意,掙紮着說道:“那你覺得在我眼裏你是魁梧健碩的嗎?”

江晏不說話。

葉蔓忍笑,聲音變得柔和起來。她要是想哄人的時候,小技巧也是信手拈來。

“你很好,”葉蔓語調偏軟了些,“把藥喝了更好。”

江晏心裏還是別扭,但聽上兩句佳人佳音,北都找不着了。

江晏乖乖将葉蔓帶來的藥喝了。有點難喝,但沒關系。

他這個病症是陳年舊疾,不可能一副藥下去藥到病除,定是要慢慢調理的。

不過當天葉蔓就會知道為什麽江晏對這個方子不上心了。她之前只聽孟蘭霄提到,江晏試了一兩次,後面就不肯再喝,卻不知道緣由。

葉蔓本以為只是藥味道不好的緣故。

現在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緊緊抱着自己一只胳膊的江晏,她有些哭笑不得。

江晏像是醉了酒一般,但面上看起來還是正常的,不哭不鬧,也不怎麽說話,只是安安靜靜抱着葉蔓半邊胳膊,說什麽都不撒手。

葉蔓跟他說話,他還能适時應上一兩句,字句雖少,但看得出來神思還是隐約在線的。只是不撒手。

葉蔓悄聲跟他說,“我胳膊麻了。”他聽到之後緩慢思索片刻,然後動作溫吞地站起身,換到另一邊,找到另一只胳膊繼續抱着。

一直到最後葉蔓沒奈何歪在榻上睡着。

不行的話,下次喝藥的時候先把人綁起來吧。

好消息是,這日晚間下雨的時候,江晏雖然還是渾身沒力氣,但症狀似乎輕了些許。

或許是心理作用,或許是這個方子真的有用,他不知曉。但如果每次喝藥都有人陪着,他可以喝。

-

江晏這段時間表面上依然是被“禁出”的狀态,所以整日都在府中,而葉蔓卻為了善學堂的事情不斷外出奔波。

孟蘭霄避着耳目偷偷跑過來找江晏玩,然後調侃他:“葉姑娘最近好像愈發忙碌,顧不上你了啊江少爺。”

司空羽冒着被發現的風險也來舍命陪友小聚,聽得之後立刻替葉蔓說話:“葉姑娘和陸大人主辦的善學堂确有所成,前幾日國子寺已經商議出結果,會向善學堂分派幾位先生輔助授課,互通有無。葉姑娘和陸大人的行徑,已經影響到很多人了。”

江晏聽着司空羽的陳述,嘴角不自覺勾着笑意,似乎別人誇上葉蔓兩句,他也與有榮焉似的。

孟蘭霄“啧啧”兩聲:“沒出息。”

“只是有一事我得稍稍提醒一句。”司空羽說着說着話音有點虛,一邊觑着江晏神色一邊道,“葉姑娘和陸大人一起出入辦事,郎才女貌頗為般配,便有些隐約的傳聞……都是些不知情的人胡亂說的,我只是提一句。”

江晏聽了,面上沒有特別的情緒,只是道:“無妨,一同做事罷了。閑人亂講,不必在意。”

隔了幾日,葉蔓又要因為善學堂的事情出門,卻發現門口一身樸素衣着的江晏。

江晏:“我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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