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圍獵結束幾天之後,葉蔓才懂得江晏當場将全部獵物送給她的那份“別有用心”。

她出門為善學堂的事情奔走之時,一旦亮明身份,對方過不了多久就會反應過來:你就是圍獵那日江知肆大人口中的那位姑娘!果然蕙質蘭心、人美心善、聰穎娴雅、才情過人……

葉蔓向來對于誇贊自己的任何詞彙都能毫不虛心地應下來,饒是如此,這一連天的溢美之詞還是讓她有些恍然,都是沾了江某人的光。

對于江晏這種明目張膽的蓋戳行為,葉蔓還真是——蠻受用的。

葉蔓正式收到江晏的“提親”,是在圍獵的不久之後。雖然時間上似乎極為倉促,但該走的流程和該有的儀式竟都很全面。

流程的最開端,是江晏突然送了葉蔓一套宅院。

葉蔓也是從小見過世面的,卻也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收到如此重大之禮。她下意識拒絕,江晏卻始終一副不容反駁的姿态。

葉蔓心中胡亂思索,摸不清江晏的心思,只好應了下來。應下來之後,葉蔓便又不得不遂江晏的意,和雲瑤、竹君一起搬到離江府只隔了一街的新宅院去住下來。

葉蔓有那麽一瞬間覺得會不會是因為自己在臨風院太聒噪吵人了一些,所以江晏才想法把自己趕出去另做安排。不過這個想法只出現了短短片刻,便被葉蔓毫不猶豫地抛到了腦後。

以江某人現在對她的黏糊程度,怕是她直接住在他寝屋外頭,他都不會嫌棄半句。

直到後來某一個風和日麗的晨日,葉蔓才明白了江晏這樣安排的用意。

葉家現在已無長輩,葉延又遠在京外,于是所謂的“上門提親”,上的是葉蔓的新宅院的門。

葉蔓本以為上次游湖會之後,江晏的伯父伯母大約再不願意插手他們的事,沒想到江晏還是請到了江偉彥出面,以長輩的身份親自将江晏準備好的聘禮送到了她的新宅院,還一本正經說了一通庚帖相合、才情相應的體面話,最後十分鄭重地提出了求親的請求。

葉蔓略顯局促地聽着江伯父的話,拼命在面上裝着鎮定,但全程都有一種小孩假冒大人的既視感。

大概是江晏一早便拜托了江伯父,江偉彥提親的話說完,并沒有當即問葉蔓要個結果,而是讓葉蔓好生思索,過幾日有了決定再随時知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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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葉蔓才偷偷舒了一口氣,要不然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必須當面應下自己的婚事,那場面要如何應對。

送走江偉彥之後,葉蔓回身到會客廳裏,立在廳中久久沒有動作。這種感覺真的奇妙,也很難形容,欣喜和甜蜜中添雜着幾分不願承認的羞赧,以及以前從沒想過的新鮮感,還有對未來全然未知的期冀和些許惶惑……

好像在這一個瞬間,江晏在葉蔓心中的身份悄然發生了變化,明明當晚還要同他向往常一樣共進晚膳。

江晏之前公務繁忙的時候,用膳經常随意在書房就能完成,可這些時日卻每每都要騰出空來,專門讓人将晚飯備在膳堂,然後請葉蔓一道用。

一開始雲瑤總喜歡往前湊,因為小丫頭覺得這種精心準備的晚膳她要是不吃上兩口,對不起膳房一門心思精心烹饪的廚娘。

後來江晏都會另外着人給小丫頭準備一份,這才把這位小姑奶奶從他們的二人世界遷出去。

吃完了飯,江晏便會和葉蔓一道在江府的園子裏緩慢散步。江某人會試圖去牽小姑娘的手,但大部分時間都被巧妙避開,實在躲不掉的時候,小姑娘便微微紅着耳根随他去了。

“伯父今日登門了。”江晏一邊說話,一邊不動聲色瞧着葉蔓的反應。

後者面上如常,耳後卻又開始泛起些微的淺紅:“是。”

“可想好了嗎?”江晏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問道。

葉蔓想笑,試圖收住,嘗試失敗,最終還是輕輕笑出來:“江大人好急呀。”

江晏不說話,微微抿起唇角看着她,然後欲蓋彌彰地輕咳一聲:“不曾。”

“我得先問過我哥哥的意見。”葉蔓回避江晏的視線,煞有介事說道,“我明日便寫封信送去山西,過幾日便能收到哥哥的意見了。”

“若是葉兄應允,你便答應了嗎。”江晏問道。

葉蔓眼角彎彎,點了點頭,“我很聽哥哥的話的。”

“那便好。”江晏似乎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來似的,随即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遞到葉蔓面前,“這是葉兄讓我交給你的。”

葉蔓略帶狐疑地拿過信封。信封摸起來有些厚度,應該除了信紙,還有別的東西。

“哥哥什麽時候給你的,去山西之前嗎?”葉蔓一邊說着,一邊将信封打開。信封裏是一張親筆字,以及一個帶了些光澤的佛牌。

見到那佛牌時,葉蔓的心微微一動,想起了哥哥第一次禮佛時給自己請的那個佛牌。這些年來哥哥雖然不能時時刻刻陪伴在自己身邊,但是心意卻一直都在。

葉蔓展開親筆字,又見到了哥哥熟悉的筆跡。

信上是葉延對葉蔓的關懷和問候,根據信的內容來看,這信竟是他到了山西烏梅鎮之後才寫的。

信的結尾,葉延寫道:阿蔓梳着兩條小小羊尾辮在大佛寺古道亂跑,仿佛還是昨日之事,再一回神,便已到了嫁人的年紀。哥哥不能親身相伴,便在此遙送祝福。江郎是可托付之人,此間遙祝阿蔓與江郎年長日久、歲歲常歡。

葉蔓眼眶又有些酸澀,卻不是心痛苦累,而是不禁動容。

江晏瞧着葉蔓的反應,有些心疼,卻也是滿懷希冀的,等她看完擡起頭疑惑看向自己的時候,才解釋道:“阿蔓答應此生與我相伴的那天,我去了趟烏梅鎮。”

葉蔓瞳孔放大,不敢相信:“你親自去的?”

烏梅鎮距離望京少說也得三百裏,在江晏口中居然如此輕飄。

他知道葉蔓一定會在意哥哥的祝福,所以漏夜出發、晝夜兼程,三天兩夜一個來回,卻絲毫不覺得疲憊。

葉蔓眨了下眼睛,賣了一步站到江晏面前,鄭重地看着他,良久之後說道:“江晏,我現在覺得,十多年前在池塘邊幫你搶回玉吊墜,大概是我做的最明智的事情。”

江晏将葉蔓的手放在自己手中,他的手掌幹淨溫熱,給人一種自然又心安的感覺。

“那麽十多年前因為被搶了玉吊墜而遇到了你,就是我此生最幸運的事。”江晏回道。

葉蔓微微仰頭看着江晏的眼睛,眼中帶着笑意:“江大人好會講。”

江晏也笑,随即斂了斂神色,繼續道:“少時我沒有爹爹娘親,沒有自己的同齡玩伴,甚至沒有屬于自己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榻,有時便會覺得這是很不公平的事情,可是後來遇到了你。”

江晏說起往事的時候,眼中帶着柔和的光:“阿蔓重義氣、講仁義,歡脫伶俐、可愛聰慧,可用我所知悉的一切詞彙來形容,那時我才突然覺得,上天待我不薄。”

葉蔓唇角完全壓不住,嘴上卻還強硬應道:“江大人一張蜜嘴,最善言辭。”

江晏還要再說,葉蔓卻已經不敢再聽此華美的稱贊之語,恐怕自己整日聽着,搞不好哪天就飄飄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微微踮踮腳,嘴上語速飛快說道:“讓我嘗嘗是不是真的甜。”

一吻過後,葉蔓心滿意足,“真的甜。”

小姑娘坦坦蕩蕩,卻搞得江大人耳廓微紅,再邁步時不自覺走了兩步同手同腳的步伐。

葉蔓察覺他的異樣,極為新奇,這又不是第一次,怎麽跟個黃花……大少爺似的。

她三兩步跟上去,主動挽起江晏的手,一臉微妙神情側頭看着他。

江晏有些不自然地清清嗓子,但開口時還是有些微微的沙啞:“這是在外面,許會有人的。”

葉蔓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江大人是位窩裏嚣張的主兒。于是她頓時起了調戲的心思,又貼上去在他臉上留下清脆的“啵”一聲,然後一臉笑容看着那張白淨的臉上一點點被粉紅覆蓋。

不過不知道後來小姑娘在書房裏、寝屋內、甚至會客廳的小角落被親到顧不上呼吸的時候,會不會對此刻的挑逗行為感到一絲絲的後悔。

“江晏。”葉蔓牽着江晏的手微微用了半分力。

“嗯。”江晏有喚必應。

“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葉蔓語氣十分認真。

“你說。”江晏聽得很認真。

“我也喜歡你。”葉蔓一字一句道。

“……”江晏似乎沒想到會聽到這句,動作和神思都有片刻的愣怔。

“聽你說了好多遍,我才發現我都還沒跟你說過一次。”葉蔓沒去瞧江晏的眼睛,兀自說着,“心悅也好、愛慕也好、傾心也好,我對你,和你對我,是一樣的。”

江晏将人攬到懷裏:“我知道。”

“你知道我也是要說的,像你給我的安全感一樣,我也希望你安心。”葉蔓越是認真說這些話時,面前的人心思就越柔軟。

“好。”江晏聲音極為柔和。

天邊的最後一抹夕陽落下地平線,一天步入尾聲,而他們的故事,還有很長很長。

年長日久、歲歲常歡。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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