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思想,洗腦,希斯特

第5章 思想,洗腦,希斯特

阿爾文從不是個愛惹事的人。

他只是交友不慎而已。

阿爾文和約克從6歲進入軍校開始就厮混到一起了。

那時阿爾文個子雖高,但整個人有點懵懵的,腦子裏沒什麽想法,每天唯一惦記的就是午餐時的那幾塊肉。

所以約克在他看來就格外唬人——總是一副鬼精鬼精的樣子,老想搞點大新聞,有着一些靠歪門邪道稱霸軍校的野心。

所以約克接近阿爾文的初衷應該是,阿爾文個子夠高、力氣夠大,是個很合格的“小弟”。

時不時的約克就會說:“那小子好像有點狂妄,我們得教育教育他,而且不能讓教官發現。阿爾文,我有個計劃,我們先這樣,再這樣……”

因為他分配給阿爾文的活兒通常很簡單,聽起來也很有趣,所以阿爾文一般都會照做。軍校裏的其他孩子被捉弄一通後也怕極了這個锱铢必較的小個子,見了約克就低着頭,恨不能繞道走。

所以約克确實做了一段時間老大,一直嚣張到12歲,大夥兒的自我意識逐漸覺醒。

确實約克其實沒什麽當老大的本錢——個子不算高,體能不算好,文化課成績一塌糊塗,而且還總是因為違反軍紀軍規被罰禁閉或跑圈——連帶阿爾文一起。

當其他軍校生看見約克被罰時狼狽的樣子,心中的畏懼就已經開始崩塌了,再加上他們發現阿爾文好像也不會無原則地支持約克,于是膽子就更大。

在約克被拳拳到肉地打了三到四次之後,軍校裏總算是破除了約克的霸權。

約克也曾鼻青臉腫地埋怨阿爾文袖手旁觀,但阿爾文對此只有一句話:“我上手幹嘛,你被打不是活該嗎?”

大夥兒的鐵拳、阿爾文的冷漠最終教會了約克如何做個人,但這只是說他不再試圖欺負人了而已,各種違規的事情他也沒少幹。

比如給隔壁奇斯卡一中的小姑娘遞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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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在發現小姑娘有意中人之後溜出軍校痛毆情敵。

比如私藏酒品香煙,而且是藏在阿爾文床底下。

這種事情他從身在軍校一直做到畢業入伍,就像這次,他違規養了一條從路邊撿到的變異三頭犬,并在暫時委托阿爾文看管時引發了一場小小的騷動。

聞聲趕來的長官怒不可遏,他命人組織恢複了街頭的秩序,然後把二人一狗堵在了一條不起眼的小路邊:“你們倆的禁閉還沒關夠是嗎!我不該這麽早放你倆出來是嗎!我又給你們發揮空間了是嗎!”

訓練有素的二人筆直地站在長官面前,任由唾沫星子在臉上胡亂地拍,一動也不敢動。

長官喝道:“這狗是你們誰養的!”

約克:“我養的。”

阿爾文:“他養的。”

約克瞄他一眼:“但是都是你喂的。”

阿爾文不耐煩道:“那是因為你總是忘記喂它!”

長官暴怒:“你們目中無人了是嗎!畢業兩年了還是兩個準尉,你們自己就不知道着急嗎!你,阿爾文,體能、射擊樣樣拔尖,反倒最容易的思想審核至今不過關,你的腦子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阿爾文站在原處一言不發,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子出了什麽問題。

約克小聲代他讨饒:“長官,請問可以不要在大街上訓話嗎?”

長官的聲音更大了:“不容易啊!堂堂的約克·德利斯先生竟然也知道害臊了!在你決定養這種東西時,你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臉紅!你們根本不配在我的隊伍裏,我早就該把你們扔到緝查隊去!你們對得起養育你的軍校嗎?你們對得起西約姆首腦的教誨嗎?”

此話一出,一向沒個正形的約克立刻變了臉色。

站在熙攘人群中的安琪死死盯着遠處約克的動向,就像一個盯着儀器表盤的理科研究員。

她看見約克的神情霎時嚴肅得可怕:“我永遠不會背叛西約姆首腦,我從未忘記首腦的任何一句話!”

“那現在這是怎麽回事?你在憐憫這些攜帶變異基因的東西嗎?”

約克的語氣近乎是在争執:“這只是一條狗而已!”

長官更加不能容忍他的頂撞:“那現在就拔出你的配槍,打死它!”

在那之後,約克幾乎沒有遲疑,立刻從腰間掏了把黑殼手槍出來,連開三槍打向三頭犬的三個頭。

阿爾文只張了下嘴,什麽也沒來得及說。

交通燈下的朱迪驚得霎時掩住自己的口鼻,人群裏的羅蘭吓得尖叫一聲把頭抵在安琪後背上。

安琪倒是久久地看着三頭犬身下流淌的血泊,然後輕聲喚羅蘭道:“走吧,我們找迪迪去吃冰淇淋。”

為什麽要選擇遠古史呢?

因為學史可以讓人更坦然地接受已經無法扭轉的現實。

安琪只是選擇了其中比較悠久的一個。

歷史的進程并不會因為一兩個人而發生變化,那是一股巨大的力量,使得事件注定向着某個方向發展,而所謂永載史冊的人實際只是乘着浪尖前進的人。

所以說,歷史是有規律的,歷史總是驚人相似,這決定了研究歷史不會無意義。

它經世致用,它面向未來,它必然是一門可以被研究的科學。

安琪對未來的認知一向消極,這次測試更直觀地體現了s盟轄區對變異體的态度。

“在你決定養這種東西時,你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臉紅!”

“我永遠不會背叛西約姆首腦,我從未忘記首腦的任何一句話!”

“你在憐憫這些攜帶變異基因的東西嗎?”

“這只是一條狗而已!”

砰!砰!砰!

安琪一直知道s盟轄區對新人類歧視尤甚。

因為在s盟轄區,不僅媒體會用“變異人”來稱呼新人類,就連一些高層政客在演講中也會用到“變異人”一詞。

比如約克他們提到的西約姆首腦。

這個人在成為s盟首腦之前就進行了不少演講活動,其演講核心思想有二——第一,極端條件下,變異人作為次等人,應當為全人類的生存讓出道路,健全人類優先;第二,世界分裂以後,站在世界前沿的s盟仍是最适合統治s星的組織,為了s星的生态能夠繼續延續,s盟責無旁貸,s盟轄區居民優先。

他的演講視頻、音頻在雙同轄區的網絡上是禁止播放的,安琪也是繞了一大圈,更換了網絡線路,才得到相關資源。

然後安琪就覺得這玩意被禁是應該的,因為那語氣、措辭真是極具煽動性,安琪聽完都覺得新人類罪大惡極。

這樣的演講基本上已經是洗腦的程度——邏輯清晰,證據确鑿,能自圓其說,甚至可以在日常中有所印證。

他提及“變異人”犯罪率高、霸占財産、騙婚等等罪行,用大量數據佐證新人類的劣根性。

當時安琪還是個初中生,身邊也沒什麽其他新人類,所以還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新人類中的特例——她向來遵紀守法,沒什麽錢,也沒打算騙婚。

然後之後又花了好些時間去找這些話中的漏洞,把自己的腦子重新洗回來。

2521年,政客西約姆當選為s盟轄區的新首腦,足以證明s盟人心所向。

從那時起安琪就知道,s盟已經沒救了。

這樣的毒瘤從s星上被去除只是早晚的事情,它死之前會造成多大的破壞則是大問題。

那種隐隐的不安伴随着安琪長大,但西約姆正式上臺也不過兩年而已,她一直認為自己擔心的是至少十年以後的事情。

所以她還算坦然地來到s盟的轄區內,來到奇斯卡市。

但是這裏犧牲環境來發展軍備和經濟的做法,讓安琪意識到事态發展得比她想象中快得多。

但是再快又能快到哪裏去呢?

不過是居民們滿口的“變異人”,不過是話裏話外帶着對新人類的歧視和貶義,不過是把對新人類的諸多不滿發洩在了一條三頭犬身上。

反正兩個月後安琪就會回到雙同轄區,這裏的一切就都和她沒有關系了。

7月很快過去,漫長的聽課過程終于結束了,游學小組的學生們終于不必再忍受西方腔對耳朵的折磨。

接下來就到了選擇實習院所的環節。

朱迪最終選擇了她心心念念的艾米生研所,羅蘭很期待在皮克西西研究所見到媽媽。

這時候安琪就很羨慕她們有動手操作的機會,不像她,8月的安排就是看文獻、看古籍、看論文、看專着。

順帶可能還需要幫忙做些目錄整理工作,她最不愛幹的就是這個。

興趣是真有興趣,但枯燥也是真枯燥,別看說起來就是讀讀書的事兒,真做起來可是能把人憋瘋。

由于每個研究所能接納的學生數是固定的,所以也不能全按學生的意願來,還是要進行統一分配。

于是8月4日,游學小組在奇斯卡大學的一間教室再次集合。

好巧不巧的,一個月前在飛行器上坐在安琪她們身後的那幾個男生,這次依然坐在她們後面。

安琪從來也沒回頭看過他們的長相,但是聲音還是記得的。

他們聊聊朱迪,又聊聊過去一個月的聽課生活,最後聊到他們這次的選擇。

那個曾經發表過“古史無用論”的男生說:“我已經想好了,就去艾米生研所,跟生物技術學完美對口。而且畢竟是老牌研究所,名聲響當當地在那裏,以後寫在履歷上也好看。”

安琪便轉過頭去,跟這個戴圓圓眼鏡的男生笑眯眯道:“你是生物技術專業的?不考慮希斯特生化所嗎?雖然是新興研究所,但現在風頭不輸那些老牌子,說不定還會因為缺人手把你留下,等以後發展起來你可就是元老級別了哦。”

男生忙問:“真的嗎?你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安琪指指羅蘭:“聽內部人員說的。”

羅蘭也回過頭來,客氣道:“是的是的,我媽媽确實這麽和我說過,雖然是三個月前的事,不過現在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大變化。”

安琪繼續笑嘻嘻:“艾米生研所這種大機構肯定不會多看你一眼的,不如去希斯特生化所混個臉熟,說不定畢業之後直接被簽下來,那你可就是奇斯卡居民了——還有哦,朱迪已經決定要選艾米生研所,她的生物工程學可比你的生物技術學要吃香,你跟她搶名額怕是有點難呢。”

最後一點算是徹底說服了圓圓眼鏡——專業香不香還是次要的,關鍵朱迪小姐姐風頭太盛,跟她争起來怕是要被虐得媽都不認得。

他連連道謝道:“謝謝你啊,那我還是改一下吧,這麽看來艾米生研所确實太搶手了。”

安琪看起來特別好說話:“不客氣,同窗情誼,應該做的。”

話到此處,朱迪終于忍不住加入談話。

其實倒也不算是加入談話,因為她純粹是沖着安琪來的:“你幹嘛呢?那個希斯特生化所,它是有什麽大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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