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服從,理論,武器廠
第23章 服從,理論,武器廠
阿爾文從來都是倒黴體質。
他的父親算是戰時最早犧牲的士兵之一,他的母親比這顆星球上的其他人更早地經歷了絕望。
不過阿爾文和母親也并不親近,他對那個女人充滿了提防。
因為在他懵懂時期的記憶裏,母親曾不止一次地想抱着他從伊森大橋跳下。
她總是站在橋邊最危險的地方,不斷地告訴自己的兒子,他的父親是英靈殿上的英雄,他一定要追随父親的腳步。
有時是母親自己猶豫了,有時是好心人把他們救下,苦口婆心地對他們進行勸說。
直到六歲那年,軍校遍訪身體素質好的貧苦孩子,阿爾文進入狼英軍校。
他的生計從此不用發愁,于是生命也就有了保障。
由于總要面對一個瘋狂的母親,所以生命的前六年阿爾文過得非常壓抑。
他總是乖乖的,很聽話,沒什麽自己的想法。
每當媽媽又開始歇斯底裏地嘶吼,他就開始放空自己,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
像他這樣的人其實特別能适應軍校生活,畢竟他從記事起時刻都在服從命令。
但是誰讓他遇上了約克。
約克之所以能吸引阿爾文,是因為他本就是個擅長打破常規的人。
雖然二人一直同一宿舍,但是最初時因為阿爾文太悶,所以其實沒什麽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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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阿爾文感冒了,在昏昏沉沉的午睡中沒聽見集合哨,從床上驚醒時已經遲了半小時。
他以為自己一定是起得最晚的人,但是沒想到約克在隔壁床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
阿爾文立刻叫他:“起來了約克,我們已經晚了半小時了。”
約克說:“橫豎都是遲到,那不如多睡一會兒。”
阿爾文:???
約克總能說出一些讓阿爾文不知道該怎麽回的話。
“想出去的話翻牆不就行了嗎?”
“想吃肉的話我們今夜就溜進食堂後廚呗。”
“被發現了又能怎麽樣呢?”
“教官還能開槍把我們打死不成?”
也正是在聽了約克的這些話之後,阿爾文才反應過來,其實不管他做了什麽,教官都無權殺了他。
這些靈活的思維方式,最早其實是約克給他灌輸的。
所以阿爾文最早發覺不對,也是因為約克的态度。
他很清楚,他自己是因為習慣了服從,所以并不在乎理論是否正确,只想悶頭把事情做了。
那麽相比之下,約克會變成一個毫無思考量的人,就顯得非常奇怪。
軍校裏的孩子從十多歲起,從西約姆尚未正式上臺開始,就在聽西約姆的演講。
像“變異人與牲畜無異”這樣的結論,阿爾文聽歸聽,心底裏确實不太在乎。
但是當他發現約克在聽到這類言論時會和其他軍校生一起站起來喝彩、由衷叫好,他不由得覺得陌生。
在他的印象裏,約克應該和他一樣,對政治理論沒有絲毫興趣。
約克開始頻繁地和他談論起那些演講詞——關于變異人給這世界帶來的危害,關于變異人超高的犯罪率,關于千奇百怪的變異方向,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變異人采用種種金融手段卷走錢款,讓無數下層民衆貧困如斯。
“他們還發戰争財。”約克抽着煙說,“我父母曾是‘米勒武器廠’的員工,我們黑心的米勒老板可精打細算着呢,不僅以‘為s星做貢獻為由’大肆克扣工人應得的工資,甚至還雇傭未成年女工。在戰後清查時才發現他家的各種易燃爆、易輻射物品的儲藏方式都不合規,我父母就拿着微薄的工資在這種環境下工作着。”
他吐着煙絲,眼神不由得發狠:“但是清查又能怎麽樣呢?在大轟擊來臨之前,他們從高層那裏率先得到消息,一溜煙地完成了財産轉移,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逍遙快活。”
“米勒家的少爺接受的可是高等教育,是奇斯卡大學的高材生,是皮克西西的弟子,還是鐖武首次投入戰争時的随軍研究員呢。我看過當年的采訪視頻——米勒老板被無數話筒鮮花簇擁着,談論着他作為英雄的父親的驕傲,絲毫不覺得他的兒子是将鐖武投入戰争的罪人。阿爾文,我也會成為英雄的,我會用比他兒子更正當的方式,成為真正的英雄。”
阿爾文被他的煙味嗆得有些咳:“所以那位米勒老板是變異人?”
“是啊,不知道的以為他是駝背,但實際上他的背上之所以有着大大的鼓包,是因為他還有兩只畸形的手蜷縮在那裏——說起來,你也該恨變異人。”約克說。
阿爾文看向他:“我嗎?”
“當然,怎麽,你沒聽西約姆先生的演講嗎?”約克看起來有些惱火,好像沒認真聽演講是犯了什麽大錯,“變異人是所有貧苦者的敵人,是他們用聰明的大腦霸占社會財富,是他們使得貧富差距懸殊,讓我們這些家庭食不果腹。而且你可不要忘了,如果沒有皮克西西那個宇宙毒瘤,你父親現在就還活着,你母親也不至于會成了一個‘瘋子’。”
阿爾文眉頭緊皺:“你說話給我注意點。”
約克聳着肩吹了個口哨,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說話有什麽問題。
但阿爾文卻覺得問題很大,因為有那麽一瞬間他想過,如果當年約克的父母在米勒武器廠裏過度接觸輻射物質,那麽其實約克也有一定概率會作為變異人出生。
約克和那些變異人相比,其實也就是運氣好而已吧。
好在除了這方面,約克還是老樣子,那麽的能折騰。
阿爾文回憶自己的軍校生涯,大概就是在被牽扯、被連累、被關禁閉中度過的。
最後有驚無險,兩個人都以準尉軍銜順利畢業,
正常來說“準尉”只不過是個過渡時期的軍銜,在軍隊裏略作考核就可以升少尉銜,但他們倆硬是沒有升上去。
約克是因為小錯誤太多,外加體能不合格,而阿爾文的思想審核始終沒有到及格線。
不過思想審核半年一次,所謂的沒及格,其實也就考了三次而已。
阿爾文本人倒也不是多麽不懂變通的人,他有想過寫下一些違心的答案,以達到過線升職的目的。
所以說,之所以始終頂着準尉頭銜,并不是他有多麽倔強,而是測試卷在發生變化。
他是世上少有的經歷了從2522到2523年這三場思想審核的人,也就是西約姆上臺後的每一次他都沒有落下,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确地體會到,西約姆所需要的是什麽樣的士兵——他必須對西約姆本人完全服從,必須對變異人有着狂熱的仇恨,必須明白變異人對這顆星球的危害性。
這樣的三次思想審核測試帶給他的信息就是,有什麽大事件正在逼近着,改變世界進程的事情即将到來。
而這個時代永恒的主題,就是如何結束廢土末世,讓s星重回巅峰。
為了通過第四次思想審核,阿爾文确實花了一番苦功夫,他反複觀看西約姆的演講錄像,從而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變異人與牲畜無異”,這絕對是大錯特錯。
但是變異人的變異令人不适,這也是事實。
而西約姆首腦作為有志領袖,他要做的事情絕不是單純的帶領人們一起歧視變異人那麽簡單,而是為了将寶貴的資源率先用在正常人類身上,使人類能夠最大限度地繁衍正常的後代。
為了做到這一步,大多數人的共識很重要,即便“犯罪率高”、“聰明絕頂”、“金融手段”這些都是說辭、偏見或者刻意編排,可這樣的說辭也是十分必要的。
這一切都是為了這顆星球可以繼續延續下去,為了人類能夠在這顆星球上繼續繁衍生息。
所以說,這些看似瘋狂無理的演講背後,其實有着它深層的道理在,西約姆首腦只是用一種更簡單的宣講方式,來達到他節約資源以及結束人類變異歷程的目的。
當他這麽和那個坑了他兩次的變異人萬能體說話時,萬能體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好家夥,你真是重新定義‘節約資源’。”
此時是抓獲萬能體的第三個月,阿爾文對于當初在希斯特生化所發生的事情依然一無所知。
他只是按照命令成功抓捕萬能體,并因此獲得了轉為正規軍的資格。
接下來,他短期內的任務是在無輻區內的一個秘密實驗室,對世界上唯一的萬能體進行看守。
其他看守都格外緊張,因為傳言這個萬能體如果掙脫鎖鏈,就能在一秒之內幹掉十個配槍正規軍。
阿爾文倒是還好,可能是因為這個萬能體曾經作為普通變異人和他說過話,又或者因為他曾直接和萬能體肉搏交手——雖然是在萬能體受傷時。
但是他依然保持自己的本來看法——這個萬能體攻擊性并不強。
他還記得,在剛來到這裏的第一天,當萬能體看到科研人員時那副自如的樣子:“我知道你們覺得很不可思議,我居然還保留着和人類一樣的智商和理性,所以請不要浪費我這個寶貴的實驗對象——你們想對我做的事情有很多,但總有一些是對我的身體沒有傷害的,如果你們能從那些開始,那我願意百分之百地配合。”
萬能體說:“現在,我可以和你們談條件了嗎?”
那時那些來自希斯特生化所的科研人員怔怔地看着她,激動得幾乎要跪下。
阿爾文當然很不理解他們的反應,他覺得那場面就好像信徒見到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