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測試,配合,托馬斯
第24章 測試,配合,托馬斯
阿爾文是真的很難理解。
他承認,軍校的教育重體能輕文化,但是他印象中的實驗研究也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在他的認知裏,猴子會按照命令完成一些測試,之後它可以得到一根香蕉。
但是這裏的情況好像有點反。
研究員們必須答應萬能體的各種要求,然後才能得到萬能體的配合。
如果想讓萬能體乖乖配合他們測量呼吸頻率,就要放寬萬能體的活動範圍。
如果想讓萬能體盡全力做一些體能測試,就要提供萬能體想吃的食物。
如果想和萬能體進行長達三句話以上的交流,就要挖空心思去找來一切萬能體可能接受的東西作為交換。
阿爾文是軍校生出身,拷問課程也學過一些,但是到了這裏,課本上的東西成了一紙空文——不論是電擊、棍棒還是幽禁,都不可能被用在這個萬能體身上。
因為有時哪怕是萬能體突然生病不舒服,都足以讓研究員們急得團團轉。
當然安琪沒什麽可不舒服的,她所在的這間實驗室24小時恒溫,一日三餐營養均衡,精确到毫克。
這個在實驗室混吃混喝的思路其實來源于朱迪。
她隐約記得朱迪說過生物實驗室的兔子比人金貴,有段時間胡蘿蔔大漲價,食堂都不炒胡蘿蔔了,他們實驗室的兔子還是吃得比誰都歡樂。
所以當安琪發現自己變異成功後就想到,實驗室對她來說将是個較為悠哉的地方——至少暫時是。
所以她沒有不舒服,她只是那天不想做體能測試,在裝病而已。
Advertisement
這是安琪作為實驗對象生活在實驗室的第三個月。
也就是……
正當阿爾文思考看守筆記上的日期該寫哪一天時,安琪在不遠處提醒道:“12月3日。”
阿爾文手上一頓。
畢竟誰都不會習慣突然被一個實驗品搭話,何況還是個一直惜字如金的實驗品。
他皺了皺眉頭想落筆,但是筆尖又停住了——這個萬能體應該沒有任何可以記錄時間的工具,她是怎麽知道現在的具體日期的?
“因為你們的輪班制度。”安琪好像會讀心術一樣,“你們不是做5休2兩班倒嗎?這是這周我第三次見你,算一下就知道是12月3日。”
阿爾文明白了,但是眉頭還是沒有舒展開。
因為安琪的推算過程沒錯——他們确實做5休2兩班倒,他這周也确實是第三次上班,但是今天是12月5日。
于是安琪眼睜睜看着阿爾文落筆寫道——
阿爾文·文森特12月5日觀察:萬能體的數學不是很好。
安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躺回她柔軟的大圓床上。
這個床也是安琪要求的——當初得到這張床之後,她很配合地完成了一份智力測試卷。
那份試卷做得她真是要吐血,她自打高二以後就沒接觸過這麽多數理邏輯類習題。
所以她數學不好這件事,阿爾文倒也不是這裏第一個發現的。
但是這又怎麽樣呢?現在她還是知道今天的具體日期了。
而之所以讨要這樣一張床,也并不是因為安琪有多嫌棄之前那張,只是她得讓那些所謂的“研究員們”形成習慣——只要讓她做事,就要給她一定的酬勞,絕對不要想着以命令的方式要求她做事。
倒是那些研究員們為此又多費了些心思,熱火朝天地讨論她是不是因為骨骼變異所以才睡不了硬床。
這種時候就看得出理科研究的困難性,因為實驗過程中的幹擾因素實在太多。
就像安琪如果不盡全力去完成那些測試,那麽實驗數據就會出問題,很可能那些“研究員”要花幾個月的時間去探究出現異常數據的原因,而真正的原因其實只是安琪不樂意幹了。
但是安琪也很明白自己不能這樣胡來,因為她現在之所以被視作“寶貴的研究對象”,不止是因為她是第一個有智萬能體,還因為她願意配合實驗,切實地為實驗進程提供一些有效幫助。
如果她蓄意擾亂數據,那就意味着對她進行智力、體能等方面的測試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研究将很快進入下一階段——探究萬能體對各種病毒的反應,探究萬能體對各種傷害的抵禦能力,以及,活體解剖。
可以說只有想不到,沒有這些瘋子狂人做不出的事,安琪可不想自掘墳墓。
但是這麽說來,如果只是一味配合,實驗也總會進入到下一階段,到時安琪将沒有任何可以威脅旁人的籌碼。
坐以待斃從來不是長久之計。
于是安琪一挺身坐到床沿去,透過透明的防護牆看向阿爾文:“不要覺得文科生的日子過得很容易,這世上除了數學,還有很多困難的東西。”
當時阿爾文其實很不想接這個話頭,他只是最後一個留下來填寫這無聊的看守筆記,寫完後他就可以交班去吃飯了。
話說今天替班的士兵也來得格外遲——按理說這個時間,他們早該進來了才對。
很快,阿爾文的疑問就有了答案,因為他的耳麥裏傳來了來自研究員的指令:“回應它,與它攀談,記得務必自然。”
阿爾文擡眼久久地看着坐在床畔的萬能體,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算不算自然。
就是說,如果當兵還要面對這麽複雜的情況,那學校為什麽不開設一門課程,叫“如何與女孩子交流”?
是的,這在他眼裏完全是個女孩子——除了耳朵有點尖,身上有點鱗以外,這個萬能體完全擁有着屬于女孩子的面孔和軀體。
真就是在軍營裏待久了,看個怪物都覺得眉清目秀的。
他費了番工夫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在哪,輕輕咳了一聲,盡最大可能自然地問道:“嗯……比如?”
“比如我的老本行,我其實是學歷史的。”
阿爾文眉頭緊皺:“這次是真的嗎?”
“當然,”安琪攤手,“我經常騙你嗎?”
“不是經常,”阿爾文說,“是每次。”
不得不說,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顯得有些可憐。
還記得第一次遇見安琪那天,他和約克一起遛狗,約克想去搭讪漂亮姑娘,讓他幫忙支開剩下兩個,順帶查一下漂亮姑娘是不是正常人——他們事先說好,如果漂亮姑娘是正常人類,那就扣下另兩人的身份證明,把她們叫到一邊;如果漂亮姑娘是變異人,那就把所有身份證明歸還,他們倆速速撤退。
就在那天,阿爾文眼睜睜看着安琪踩了喬恩的尾巴,又在遠處冷眼旁觀喬恩被槍決。
那之後他消沉了好一陣子,看到喬恩的狗繩和飯盆都會難過,只好通通丢掉。
喬恩名義上是約克的狗,但約克不過是圖個一時新鮮而已,他根本就不會給喬恩喂食洗澡,這些事情都是他在做——甚至連喬恩的名字都是他起的。
有時候他覺得喬恩什麽都懂,它知道誰是對他好的人,知道如何對人好,喬恩最喜歡的玩具是毛絨老鼠,但他總能輕易地把這玩具從喬恩嘴裏搶下來,喬恩從不對他龇牙咧嘴——三個頭都不會。
所以在約克開槍時,他甚至有想過好歹留下一個頭也好,那樣或許還能有命在。
但是約克很果斷地把三個頭都打爆了,他總是不遺餘力地證明自己對西約姆的忠誠。
後來阿爾文試圖思考這件事情裏他究竟應該怪誰——安琪是始作俑者,但她也無法掌控喬恩的生死;約克是行兇者,但他是奉命而為的士兵;長官是下令者,但他遵循的是最高首腦的質疑,是在西約姆的指導下下達了槍決命令。
一番苦思無果,他決定暫且認為這是對他們的懲罰——約克将變異犬撿回家,他受到的懲罰是調入緝查隊;而阿爾文自己把它養成了這樣一條大型犬,受到的懲罰就更重一些——除了進入緝查隊,還有失去喬恩後的痛苦。
仔細想來,即便約克将喬恩撿回家,如果沒有他阿爾文多管閑事,那喬恩也早就餓死了。
所以約克的思想沒有任何問題,出問題的只有他一個而已。
就是這樣的,原本阿爾文以為自己已經将自己的腦子捋清楚了。
當接到命令說要對外籍變異人進行搜捕安置時,他的內心也沒什麽波瀾——畢竟他的人生中變異人含量奇低,他唯一聽說過的變異人就是皮克西西。
但是那天晚上,在開始運送第一批變異人之前,發生了一件小事。
他們攔截到了皮克西西的飛行器。
事實上皮克西西也不是重點,因為不管旁人怎麽說,阿爾文也沒打算把父親的死歸咎在皮克西西一人頭上。
他的父親死于戰争,就是這麽簡單。
重點在于那架飛行器上的另外一人。
在戰友将那人的身份證明歸還回去時,約克和阿爾文同時瞥見了身份證明上的名字——托馬斯·米勒。
那一瞬間,約克突然拔槍指向那架飛行器,要不是阿爾文反應快,直接上手把他的手臂反扭到身後來,那他估計已經開槍了。
阿爾文當時以為約克又是突然抽瘋,一如既往地罵道:“你能稍微老實兩天嗎?照你這個作風我們下輩子也別想重新轉正!”
但約克就像真的瘋了一樣掙紮着吼道:“放開,讓我殺了他!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姓米勒,還和皮克西西同乘飛行器——他就是米勒家的公子,是該死的鐖武研發者之一!”
阿爾文一時有些愣神,因為他們雖然一直接受射擊訓練,但還從未殺過人。
另外幾個緝查隊士兵見他們因此起争執,嬉皮笑臉地上前拍了拍約克的肩膀:“沒辦法呀,高層已經批準這架飛行器離開了,畢竟還是忌憚皮克西西的聲望吧。有什麽好氣的呢?雖然我們現在殺不了這個變異人,但以後一定可以殺死千千萬萬的變異人,當s星歸于西約姆麾下,他也一樣逃不掉。別着急,一切不會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