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和死亡

春和死亡

打開門,金秀喜脫掉外套往屋裏走着。房間裏散發着剛打開空調那種毫無作用的暖風。地上攤開的箱子也是亂糟糟的堆放着她的東西,像是被丢棄的石頭。

車道俊發來消息約她明天再次約見信息。

“ 明天你一定要來。”

這條信息之後是又一個新的消息。

“ 你真的很适合拍這組照片。”

金秀喜呆呆地看着手裏的手機屏幕,她按滅了手機扔在床上,随後人翻身就躺在床上像個“大"字,天花板上的燈在她眼裏似乎是顫抖着閃動,就像是她的心跟着本能地顫抖。

這個相遇太驚喜了。即使是已經回到屋裏眼前沒有那些照片,她也沒有覺得有任何切斷情緒的感覺,她的心情總是輕微地跟着剛才的所見而有着很長時間的閃爍。這種心情還在,就如切段電源的瞬間,眼睛還能看到玻璃管裏的物質發光。

她的情緒也是一樣,像是會持續幾小時,無法徹底熄滅。金秀喜穿着黑色的衛衣,仰望着天花板。頭發遮住她的臉頰,只有一雙眼眸亮晶晶透露出來。

新作的主角有了。不知道是不是車道俊真的太符合她心目裏那個孤寂而又充滿死亡的角色。她感覺到一種無言的開心。

可能是因為對方拍的照片,那些照片其實都藏着拍攝者的狀态。就像作家的文字,網漫作家的繪畫,這一切都不自覺帶着人的味道。

終于找到這種感覺沉溺在深水的作品,像是從靈魂裏充滿了濕氣。但是又有一層紅光或者熱辣的陽光包裹着他。他就像是那個關掉光的燈泡,玻璃管裏的物質發光,永遠都在黑暗裏發光。

她躺在這樣的房間裏,感覺像是已經抓到了那個作品裏應該有的節奏。她側頭視線看着窗外久久不動,盯着玻璃裏流來流去的雪花。

[我們現在就在這裏死去吧

你說現在?那當然不行,再等等吧

等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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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春天

那為什麽不能是秋天

那秋天也可以]

好像有人在她的腦海裏說話。

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和朋友們在家門口看到的雪,那是很久很久前的記憶了。

那大概是她七歲的時候?金秀喜覺得應該是這個時候。她其實就見過車道俊,不過那時候大家都是孩子,只知道到處瘋跑。

那時候她就知道這個被大家稱為是瘋子的人。她和同班的同學一起等着那天的初雪。至于大家怎麽知道的,聽她的朋友志民說是一個瘋子前輩告訴他們的。

“ 那個前輩好奇怪啊。他總是有的時候莫名其妙看起來很興奮,讓人不知道為什麽這樣?不過他拍的雪花很好看,帶着一層紅色的光。”

比起白色的雪,帶着紅色光很奇怪;比起白色的雪,帶着紅色的血才正确不是嗎?不過金秀喜也沒有想太多,她的思緒就像是被草叢包裹着的水坑,凹凸不平的,藏了好多東西。她從來沒有跟任何說過,她腦海裏的好多事情,反正她也找不到人說。

她不是很喜歡溫情治愈的東西,比如朋友們都很喜歡貓貓狗狗,而她只是看着而已,心裏沒有一絲一毫的的喜歡。同樣很多東西,周圍的人都好喜歡,而她根本找不到那種喜歡的情緒。但是她會假裝自己喜歡,她會假裝自己和大家一樣。

那時候開始,金秀喜就會僞裝自己。她覺得自己應該跟大家一樣,才不會像那個奇怪的前輩一樣周圍的人都覺得他奇怪。

“ 誰會像他一樣拿着相機在外面拍一整天都不睡覺,要不然就是好多話一直說話一直說話。要不是他是前輩,我都不想跟他說話了。” 志民總是在金秀喜面前這樣說。就連金秀喜離開首爾的時候,志民還跟她提起以前的前輩,“你知道小時候的那個前輩嗎?他最近幾年拍攝的照片出作品集都很好看,最近我們出版社出他的作品,銷量可好了。”

“ 那他最近在做什麽?”

金秀喜只是禮貌性問問。

“ 好像去海外旅游,說是要在海外拍一組作品集。”

海外拍一組照片?

金秀喜嘴角微微揚起,眼神看着窗外沒有動。

冰島的雪也很大,她看着和首爾的雪一般。但如果要紅色光的雪,那不是應該像緊密的鵝毛炸開一樣,炸開就會帶着血肉一起落在地上。帶着紅的雪,這才是真的帶着紅色的雪。

不過這樣的思緒,她從未跟任何人的說過。她仰面脫下身上的毛衣,整個人在床上翻滾一圈,明亮的眼睛看着窗外的落雪,又忍不住回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那是志民和她,還有車道俊的後輩民洙。幾人不知道誰先動手,雪球一個個砸她身上,幾個就這樣打雪仗起來。金秀喜只記得要複仇接着複仇。

但是當她把民洙壓在身下往他臉上塞雪的時候,志民卻笑兩人是在談戀愛。

金秀喜聽到這句就不樂意了,她很快團了新的雪球對着志民就追了出去。她瞪着眼睛,仰起下巴。

“ 呀! 你想死嗎?你在說什麽?”

志民邊跑邊回頭喊着那些無聊的玩笑。

“ 你們就是在戀愛,不然剛才是做什麽。”

金秀喜惱羞成怒:“ 你這麽沒眼力?看不出我在打他?你也想挨打嗎?”

幾個年紀不大的小孩,玩雪玩出矛盾。

打到最後,金秀喜把兩人都扔了雪球,而她自己也一樣。那個時候她就發現了,她心裏的想的東西不能告訴別人。

她在想如果誰摔倒了,她是不是就能看到什麽是死亡。

紅色的雪就會出現。

她好喜歡這些隐藏在人類內心殘酷的情感。

直到現在她都知道這些想法她需要藏起來。

隐藏是她的強項,她完全可以做到。

但是有的時候她也很好奇,自己為什麽會想要追求一種死亡。或者她其實不是追求死亡,她只是想要獲得自己心裏想要的絕對性的成功。

而她一直沒有成功,失敗就代表了死亡。

如此,她倒是從小就遇見了自己的失敗。

還有,她無法掌握的只能藏起來的自己內心的殘酷情感和對其的好奇。

想到這,金秀喜忍不住自言自語說了句,“ 瘋女人。”

不過瘋女人和瘋子聽起來倒是一種人。

自稱為瘋女人的金秀喜起身拿起手機,随便在備忘錄裏記錄着自己剛剛一瞬間腦海裏想到的東西。

好想死掉啊,就在冰島這個地方。

把靈魂随便扔掉

它可以去海裏和天空的鑽石般耀眼

它可以去雲朵裏染上天空的灰色

把身體扔進岩漿裏

屍骨就能永遠成為地球的一部分

永遠安靜的在地底帶着

那将是多麽美麗的可能性。

這能稱為詩歌嗎?

金秀喜覺得并不能被稱為詩歌。

那算是什麽?

算是大腦有感而發的垃圾吧。

但垃圾就垃圾吧,反正她也是從開始畫垃圾慢慢成為小有名氣的網漫作家。說到網漫,她想起前段時間跟自己在驚悚漫畫類型裏争搶第一第二的那個瘋子作家。

哼!就張棟勳那個瘋子!

竟然為了前女友轉畫浪漫愛情漫畫。

要不是他還有點粉絲,這一期新作還有誰會看。(1

話說如此,但是金秀喜還是點開了網漫首頁,最後還是沒有點進去。手機通知彈出來車道俊的消息。這會已經是淩晨四點了。

淩晨四點了還發什麽消息,什麽奇怪行為。

雖然淩晨四點不睡覺坐在窗戶邊看雪一樣很奇怪。

奇怪的人不小心點進去了聊天,已經出現的已讀讓金秀喜不回複幾句都變得奇怪。

車道俊本來是太開心自己能遇到一個合适的模特拍攝作品集,而且莫名的就覺得見到她很開心,又或者今天就是讓他很開心。

這種心情異常輕松愉快的感覺讓他很急切的就想給金秀喜發消息。

她應該會看到吧?

她應該不會看到吧?

她看沒看到也沒事,我給她發了消息就很開心。

她看到了消息。

車道俊就像是找到心愛玩具的孩子,心情一下子如氣球充盈起來,他直接打了電話過去,撥打之前還安慰自己,這個時間她看了消息就是沒睡,沒睡的時候打電話就不算打擾。

金秀喜看着對方打過來電話,手機在一片寂靜裏震動起來,聲音逐漸在她耳朵裏放大。

她有點煩躁。

車道俊完全不考慮着不接的可能性有多少 ,但很快電話裏響起來的聲音讓他很開心:“ 金秀喜xi,我就知道你也沒睡,明天你記得約定,我還要給你拍攝新一組的照片。”

她确實是沒有睡,但是淩晨四點的電話是不是有點過于沒有禮貌了。金秀喜心裏就是這個念頭,但是她的表情對方也看不到,甚至她有些不耐煩的語氣,車道俊也感受不到。

“ 好!我記着的,明天下午一點半。”

“ 我就知道你記着的。”

車道俊的語氣充滿了興奮,金秀喜實在是好奇這個興奮從何而來,明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是一臉冷漠的表情,看起來像是不想跟任何人說話一樣。

所以找到一個符合主題的模特這麽開心嗎?

金秀喜很快給出了答案,确實值得開心。

因為她找到合适觀察對象的時候也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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