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和死亡

春和死亡

抑郁期的時間還挺長,金秀喜來了酒店好幾次,樓下的工作人員都認識了她。說實話他躺在那的時候,人真的很平靜,完完全全沉到自己世界的平靜。

但是他能安安靜靜躺在那這麽多天,只有偶爾會緩慢的翻身,就像是被慢烤烘烤的魚。在這樣待下去,金秀喜覺得自己肯定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雖然她能理解,但是不能接受一直躺在那。這條魚聞起來一點都不香,再等下去估計都成泥潭裏魚了。

但是她也沒有什麽辦法,只能看着他躺在那。偶爾她還會走過去掀起帽子蹲在他身邊問問他。

要不要吃飯

要不要喝水

要不要洗澡

要不要換衣服

但是好像這樣的小事情都變成很難的事情,每問完一個,他的表情看起來就變得更委屈。金秀喜就發現自己對于長得好看的臉沒辦法冷硬的要求他做這些。

除了嘆氣之後拿瓶水裏插着吸管給他喝,每天走之前都一幅想要叮囑點什麽但最後還是嘆氣離開了。但好在他在慢慢好轉,地上總能看到丢棄的衣服,每一次她都支付費用另外購買洗衣服的服務。

她每次都走到他面前說着。

“ 你好了之後,記得給我打錢!我可是給你支付了好多錢,我的獎金全給你花了。”

“ 就為了你,花了好多錢!”

金秀喜笑着跟他說的,但很快又會告訴他好好休息,觀察着車道俊的表情也好想變得更豐富了起來。

直到今天下午再去的時候,就看到他全身穿着黑色,人站在窗前還是那個修長朦胧的身影,陽光讓他的臉無法被看清。

Advertisement

整整十六天,除了後面她天天說後,在她離開後他自己努力起身去洗漱。每次衣服都扔在沙發上,看得出來努力了。

“ 你這是好了?” 金秀喜推開門進來,車道俊就趕緊走過來,一邊道歉自己的不是故意這樣的,并請求她給銀行卡號,很快把錢轉給她。另外一邊又很不好意思的問着他的那些衣服。

“ 哦!該扔的都扔了,其他的我付錢酒店給你洗了烘幹送回來了。”

車道俊點點頭,單手不停的抓着頭發,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害羞。

不過低頭确認到賬的金秀喜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好意思。

“ 酒店還剩幾天,不知道你的行程。如果你要回首爾的話,可能退的費用會到我這,我會轉給你。”

這話說的,那剩下的錢已經不重要了。

她這樣問其實只是想知道一下他接下來的安排是繼續在冰島還是要回首爾。

“ 我還要去拍黑沙灘,你要一起去玩嗎?我有租車我租了很久的車。”

車道俊看起來已經恢複了正常,說話也聽起來很有邏輯,不過他以為金秀喜會拒絕他的邀請,但沒想到聽到的是她答應的聲音。

“ 可以啊,不過從雷克雅未克去黑沙灘?你要開車去南邊的黑沙灘還是斯奈山半島的黑沙灘?”

說實話,不管去哪個黑沙灘都不像是好選擇。

畢竟兩人住的地方都在雷克雅未克,開車去兩個地方都不像是能當天往返的地方,而且想到他相機裏的碎小黑石頭,這地方他不是去過的嗎?

“ 你想去哪一個?”

“ 我哪個都不想去,我還想在雷克雅未克呆幾日。”

金秀喜是真的不想去,她的行程因為車道俊在雷克雅未克耽誤了很多天,索性就開始了人物形象的初版設計,對于她而言人物設計沒有定下來,她是懶得換地方。

再就是民宿在的位子,每天隔着窗戶看到的靜到沒人的場景很适合她想要尋找的人物底色,所以在第一版定下來之前她不打算去任何地方。

這幾天沒事的時候,她都會在哈爾格林姆斯大教堂外面站着,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看這個有什麽用,但是每一次走到這裏的時候,都覺得有些難以言說的情緒。

這種情緒對她的創作很有幫助,但可惜天太冷了,平板拿出來沒有多久估計就凍到不能用了,她也就只是人站在那裏看着。

她會聚精會神地聽着周圍的聲音,顯而易見的她能聽懂的不太多。只有風的聲音,呼啦呼啦的響聲,像是從首爾吹來的聲音。不過這也不可能,這麽遠的地方怎麽會有首爾的風。

她可能就是突然想回去了而已。

“ 那我也在雷克雅未克呆幾日。” 車道俊坐在沙發邊,看着站在牆旁邊的金秀喜,不等她在說什麽繼續道,“ 你如果不介意,我就酒店取消剩下時間去你租的民宿?最近我覺得很健康,我能開車去其他地方買些吃的做給你吃,我很會做飯的。”

金秀喜曾經覺得邀請他去民宿居住也不是什麽問題,但是看他這樣情緒的波動,她更好奇的是為什麽情緒會變化的那麽突然。

“ 不過我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開車出去,現在的狀态很适合拍照,我的新作品集還得盡快拍攝出來。以後也請多多關注啊!”

他的話很多,從作品說到吃什麽,說話的時候也從坐着起身去收拾地上的各種東西。東西整理的也很快,最後拉着兩個行李箱站在她面前,臉上表情都是快走吧。

街道依舊寒冷,路途毫無美麗。這個冬天看起來有種難以形容的被凍住的錯覺。不過也正常冬天都這樣,經常會有這樣的日子。堅硬的岩石也只會被寒風吹的更加堅硬,像是刺骨的冰刀本就看起來冷硬得很;金秀喜有的時候也會因為這樣的寒冷而影響到情緒;連續不斷的風總是吹起來,經常的寒冷,她算是知道這裏的街道為什麽看起來沒什麽人。

回到民宿,竟然還下雨了。但沒有多久又變成了雪。街上的風更大了,她坐在窗前都覺得有點擔憂,門口有顆樹,總不會被吹到吧。很長的時間裏她就坐在那看着樹偶爾畫着筆下的人物。那被風侵蝕的樹木不停的搖晃着。這樣的白日也沒什麽投下影子的機會。樹就站在那裏猶如孤單的神随着風搖晃着自己的胳膊。

樹上已經沒什麽葉子了,風吹到哪也沒用什麽遮擋來去自如。就像是現在人的生活總是被各種東西來去自如的注視。樹木本該都是有着獨立着生存的意志。生存就該是可在靈魂的指令,這是生命的三大定律,生存生存生存。但很顯然生存的反義詞死亡也應該有存在的價值。盡管樹木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死去,但這種長久以來镌刻于物種內部的指令是隐藏的結果。

風太大了,她看着窗外的一切都跟着扭曲起來。好在這裏的玻璃都被她貼上了膠帶,應該還是能支撐下去的。想到這她低頭看到誰放在桌上的咖啡,扭頭看過去車道俊正往廚房走起,步子看起來也莫名其妙變得非常的歡快。

這算是另外一種的不得不知道的生存智慧嗎?他的病症就讓他自己在順應和抵抗之間微妙地擺動。恐怕這樣的日子已經不知道多久了。想到這金秀喜感到十分滿意。

車道俊倒是情緒好到控制不住,時不時走到她的面前想要找她聊天,那架勢是可以從現在聊到十幾天後一樣。這其中就是不睡覺他都不會有任何不适應。

金秀喜對他的任何反應都不曾擔心。這會有機會,她反而願意抽出時間跟他聊一聊。但是沒想到都道晚上一兩點了他還是一樣的有精力。金秀聽着他站在門口的滔滔不絕,忍不住喊了一句。

“你現在能不能去睡覺,淩晨兩點了。”

“ 好吧。”

随着聲音響起,安靜下來。

但是在她心裏跟着數數,還沒有到三…

“ 可是我想跟你聊天,不能你出來咱們就聊一晚上麽?不然我… ”

“ 你閉嘴吧,回你屋子找玩偶聊天去。”

“ 可是玩偶不會回答我!”

“那我也不會回答你!”

金秀喜拿着被子把自己的腦袋捂住,早知道這樣她就不帶人回來了,讓他一個在酒店自生自滅不是很好?何必為了讓他承擔一半房租把人帶回來!

不過次日醒來,她還是有點緊張這人不會出什麽事情吧。打開門後,她看到車道俊裹着被子就坐在墊子上在靠在牆邊,聽着她門開了還擡頭跟她笑着打招呼。

就車道俊的行為被金秀喜一陣批評之後,他倒是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但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也沒有用,他依然還是會有類似的行為。金秀喜毫無意義煩悶的怒喊 被風聲淹沒,傳不出去。最搞笑的是車道俊還會勸她不要太生氣。按照他說的這是對身體不好的情緒。這話從車道俊的口中說出來還真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話之一。她再也沒心思計較,也是知道他行為未必是完全可以控制的。

民宿在的地方比較空曠,冰島也天黑得很早。這裏人們似乎很喜歡在曠野上建造房子,所以一個房屋的周圍基本也沒有什麽其他建築這也不足為怪。除了這個屋子裏的供電,只要太陽落山,這周圍也會立刻沉入黑暗。

這種束手無策的黑暗金秀喜不确定會不會一直這樣。風太大了這個屋子裏終于還是停電了。兩人安靜的坐在客廳的沙發,這才晚上八點半。哪個韓國人會這麽早睡覺。金秀喜和車道俊坐在那,在黑暗裏徘徊的時候,她覺得黑暗裏有不停眨着細長眼睛的人,似乎總在注視她。

而且安靜的時候氣味越明顯。冬季本來該是蟄伏的時間。但這樣的氣味到讓她猜起來是什麽樣的氣味。是風吹進來的冰雪的味道嗎?這些味道像是翻湧的泡沫将她淹沒。事情變得得模糊。但越是這樣,感官才會越清晰。

“ 你是不是偷用了我放在客廳的香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