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春和死亡
春和死亡
“ 你不喜歡我嗎？”
“ 我不喜歡你。”
“ 你這樣幫我，我以為你也喜歡我。”
“ 我會幫你，不是因為喜歡。而是而是都是人類的幫助，這只是人類的善良，或者說我喜歡的是你的作品，你的攝影作品都是藝術。”
“ 那你能喜歡一下我嗎？”
“ 可以啊，你長得很好看。”
“ 只是因為好看嗎？”
“ 嗯，那你要問的話，那就是你的作品我很喜歡。”
“ 那你現在有喜歡我一點嗎？”
“ 沒有。”
“ 那未來呢？”
“ 這個嘛？誰知道呢…”
就是，會不會喜歡都是未來的未知的事情。但是金秀喜也跟她說的一樣，她很喜歡車道俊的作品，也很喜歡車道俊的外貌。可是如果必須說這種喜歡就是對人的喜歡，她并不認可。不過大多數人可能會這樣認為，說了喜歡就一定是對這個人的喜歡。
人總是有很多複雜的想法，又或者人總是覺得愛情能治療一切。但很可惜愛情并不能治療雙相情感障礙，只有藥物，只有對這個病症有效的藥物才能治療這個病症。車道俊不知道這個道理嗎？他知道的，只是他為了自己的作品永遠的充滿魅力而不肯吃治療的藥物。
夜晚的一號公路，寂靜裏播放這一首她不知道名字的歌曲。她有點好奇車道俊為什麽要問這些問題，但很顯然她對于這些情緒，情感的淡漠和平靜。金秀喜或者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狀态。別人對于這樣的情況可能都會順着患者的話安慰一番。但世界上也确實存在金秀喜這樣的人。對于一切都只有石頭打在地面窪地積水的波紋一般，地球皮膚的表面而已。她自己都不知道皮膚裏是什麽樣的心髒。善良的？冷漠的？她沒有答案。
Advertisement
她想起小的時候，學校有跑步比賽。那時候志民和她是同期，兩人在男女混合中學讀書，有什麽跑步比賽她都不去。老師問參加跑步比賽人選時，她為了不被點名而錯開眼神不去看老師，只盯着腳。不知道哪個同學高高地舉起手說，我推薦金秀喜。
“ 金秀喜很厲害的，每天上學都為了趕上公交車而拼命跑，跑的非常快。誰叫她家住那麽遠。”
“ 她家那邊還有個瘋子一樣的人，開心的時候開心，不開心的時候還會打人。神經病一樣的人。”
“ 那不是為了躲這樣的瘋子會跑的更快了，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的機會啊，金秀喜一定會奪冠的吧。”
一幫神經病，這是金秀喜對他們的評價。比賽她沒有參加，是志民幫她參加的，順便放學還堵着那幾個嘴巴很臭的人打了一頓，她和志民分明聽到他們喊着車道俊的名字。而現在那個被稱為神經病的人已經是很有名敏的攝影作家，他的作品确實充滿了割裂的風格。但也是這樣受到很多人的喜歡。
“ 其實我早就認出來，你就是小時候和志民一起讀書的那個女生。” 随着極光出現，車道俊把車停在路邊，他沒有看着金秀喜。他只是看着天空的極光，隔着窗戶看的不清楚，但也很好看。金秀喜像是早就猜到又像是毫不在意的嗯了聲算是回答。
車道俊滿臉期待地等待她會回答什麽，而金秀喜顯然并不想回答什麽，她在想着是不是到時間離開了。她從來沒有想過和車道俊走完所有的旅程，一點兒也不想，可是已經遇到了，還幫助他那麽多。
她就像是對什麽事情投入了一點情感，但是這些情感并不是愛情。她只是貪圖這個極好的參考樣本，甚至還算是極為帥氣的參考樣本。雖然這樣想可能不是很禮貌，他又不是什麽演員。要是演員的話，他就會成為假想casting在她的腦袋裏完完整整的演完一場戲。成為她筆下的那個人物。
但現在她得到了自己都未曾料想的名為喜歡的情緒，這讓她更加苦惱。她的喜歡只是一種看到鑽石，看到小狗，看到美麗樹葉的喜歡。但事實又真的跟她想的一樣嗎？人類總是不能真實的明白自己的情緒。金秀喜感受着車道俊看過來的視線，他現在的狀态很好，甚至是非常好。她都懷疑這樣一晚上不睡覺看極光，他明天依然神清氣爽并不會疲憊。
“ 所以我才會邀請你成為我作品的模特。”
車道俊像是在跟她解釋這個已知的事情。
“ 那你應該也知道，我是一個網漫作家，我也是一名小說作家。你也是我的模特。志民也是我的編輯。” 金秀喜看着他，也一樣全盤托出。她說的直白，也像是篤定他早知道這個事情。不過也跟她猜的一樣車道俊确實知道這一切，但也是才知道沒有多久而已。
寒冬的冰島，沒有建築遮擋，風在車外的聲音也能聽到，還有突然開始的落雪都像要為這個故事加一點浪漫的色彩。浪漫是因為兩人都是作品至上主義，靈魂的一致難道不是一種浪漫嗎？兩人對視的幾秒裏突然一起笑起來。
車道俊看着下雪了，很快開車往回走。路上金秀喜突然笑了起來。就是非常突然的笑起來，随後笑聲越來越大，像是找到什麽特別和心意的事情。
她原本苦惱不已故事的結局。是一個悲劇結尾還是喜劇結尾她都不知道。但現在看來作品自己選擇了一個結尾。這讓她相信不是她自己在做選擇。她側頭看着窗外，如她猜想一般車道俊沒有問她為什麽笑，也沒有陪她笑，只是調整了一下音樂的聲音，音樂減弱笑聲增強。
她看着窗外用楓葉般的手遮擋住眼眸，她感覺到眼淚從手心劃過。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落淚，但是她似乎在這個時候不需要做什麽解釋，車道俊就從包裏拿出旅行用紙巾給她。
這天只是冰島很平靜一日，晚上街上幾乎沒什麽人。販賣極光給人類的天空也換了售賣的物品，雪花落在地上好像一切都變得冷冷清清。着一樣大小的雪花也飄在首爾，志民站在窗戶邊看着窗外的雪花，手機裏是車道俊發過來的攝影作品和金秀喜的企劃書。志民拿着杯子喝了一口冰美式，胃再冷也沒有心冷。這兩個怪脾氣的作家怎麽都把作品名字叫做《春和死亡》。死亡就那麽好嗎？這個肮髒的社會就知道為難他這樣的職場人。
【真是肮髒的世界！
但是這個世界是因為人而美好也因為人而肮髒。
這些事情就像是太極一樣，轉一圈可能就會有一些變化。再繼續下去就會有更多可能。】
志民喝了口咖啡，繼續看着金秀喜的企劃書。
【活到現在的人生裏會有無比難受痛苦的記憶，無比羞恥厭惡的記憶，拒絕別人或者被人拒絕的記憶。只有把這些記憶都變成灰白的記憶放在最角落的地方，這會是你找到正确方向的指路針。幸福的道路是需要自己一點點找到的，路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過去的，可能會痛苦，可能會感動，可能會燥熱，可能會緩慢，但從你的人生裏走出來的路，你克服的每一個困難。你就再也不是那個曾經弱小的自己。】
這一段後面還有手寫的一段話。
“ 當然也有可能還是很弱小吧。就好比寫了幾百萬的字也沒有成為文壇作家，花了幾萬幅的畫也成為不了畫家，跳了幾百場的舞蹈唱了幾百次的歌曲也成為不了有魅力的藝術家，但失敗雖然是必然的，你總能找到成功的可能性。雖然渺茫，還是試一試再放棄也沒關系。”
“ 我其實想說成功不了的作家就是死亡，但努努力其實還是能看到春天。”
“志民編輯，要不這段删除也沒關系。”
志民随後又打開車道俊的攝影集，這人倒是按照印刷版本進行了圖片和文字排版。但是他的留言也是很一樣，真不愧是藝術家，連留言都很相似，讓他看着也有點郁悶。
“ 人類會有生病的精神狀态，這些情況千奇百怪。看着人類很脆弱好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死亡一樣。說到死亡很多抑郁症患者不會選擇冬天死亡，吃點藥精神狀态變好了春天就到了，春天和死亡就這樣鏈接在一起。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春天的河水比較暖和。死亡總是很清楚，走向死亡的路卻很模糊。但還是想說春天是希望的日子，度過去吧，走過這段日子，秋天在休息也可以。
——— 躁郁症患者攝影師車道俊 ”
“ 真是，兩人去冰島玩，還要寫這些來刺激我這個職場人？” 志民把手機翻過去，眼神從手機轉到窗外。
地鐵江南站廣播響起。人們聚集在安全線附近等着上下車。有的人看着手機。有的人發呆。有的人深深地吸了口氣，從樓梯看下去站內密密麻麻全是人，都是頭發的海洋，看着就像忙碌的螞蟻。
螞蟻能看到春天嗎？
真的是一個好問題！
—— 正文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