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明悟
明悟
李音塵的小烏龜沒出現這種症狀,單聽電話描述,也無法診斷病情。所以幾分鐘後,他從樓上下來了。
李音塵今日穿着一個深紅色的連帽衫,映襯得他冷淡的面容多了幾分青春氣息,比平時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就像是還在讀大學一樣。
他平素愛穿黑色衣服,乍一換成紅色,季凡笙瞳孔猛地一震,多年前紅校服少年的身影又一次與李音塵重合到一起。
季凡笙斂眸,心中莫名感到一絲酸澀。這份酸澀讓他感覺有什麽東西要呼之欲出,但沒來得及細想,思緒便被打斷了。
“李先生,真巧,我們又見面了。”秦時月攬住季凡笙的肩膀,給李音塵打招呼, “感謝您來給小烏龜看病,我們家凡笙給您添麻煩了。”
許是沒想到會在這時遇到秦時月,李音塵動作微微一頓,他淡淡瞥過秦時月那只作亂的手,又不着痕跡地看向別處: “見外了,我和凡笙交情很好,沒覺得麻煩。”
這話一出口,秦,陸二人都是呼吸一窒,只有季凡笙感覺到心中的酸澀感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暖流沖淡了。他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腳也不由自主地朝李音塵邁了一步。
季凡笙說不出自己開心究竟是因為李音塵承認兩人交情好,還是僅僅是因為他第一次當着自己的面喊了“凡笙”這個名字。
但腳步邁出的那一瞬間,秦時月的手從他肩膀上滑落,季凡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這麽做似乎有些不妥。
當着未婚夫的面,對其他男人露出和顏悅色的笑容什麽的,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有些太不考慮秦時月的感受了。
縱使季凡笙只是發自肺腑地想要親近李音塵,對李音塵并沒有什麽邪念,做出這種行為,也是不合适的。
何況,季凡笙腦海裏飛速掠過了他與李音塵相遇相識的一幕幕——
他在逆光中點煙的輪廓,他風輕雲淡的借位吻,他穿工字無袖汗衫時露出的肌肉,他拿網兜撈小烏龜時不經意流露的溫柔,他炒出一手好菜時的悠閑恬适……
最終,畫面定格在他溫泉館更衣室內驚鴻一瞥的驚人巨物上,定格在對方那如野獸般的身材和如神只般俊美的臉上。
揮之不去。
季凡笙心中一咯噔。他好端端的怎麽會無緣無故想要親近一個人他真的對李音塵沒有邪念嗎
不。
答案是否定的。若是真的沒有邪念,他又何至于心跳如擂鼓,渾身僵硬如同被定住了一樣若是真的沒有邪念,他大可以像對晉歡一樣對待李音塵,絕不會因為對方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就喜形于色。
季凡笙已經很久沒有在愛情上體會到快樂的感覺了。
久到他對這種感覺已然陌生,直到剛才意識到自己行為不妥時,才翻然明悟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從何而來。
季凡笙腦海中千百個念頭閃過,但現實只過了短短兩秒鐘。
這兩秒鐘對別人來說,只不過是秒針無意義地滴答了兩下,但對于季凡笙來說卻像是南柯一夢浮生盡。
季凡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不錯,他本不是個愛麻煩別人的性子。但仔細想來,這幾次與李音塵的聯系,哪次不是他主動的呢主動邀請對方給小烏龜看病,主動邀請對方到家中做飯,主動邀請對方去泡溫泉,甚至主動詢問對方李哲川的病情……
季凡笙原本以為,他對李哲川能平心靜氣地相處看待,是因為他看清了現實,內心的修養已達到一定的境界。
但現在看來,事實似乎不止如此。
他可能只是,移情別戀了。
來不及去細想這足以讓他懷疑人生,懷疑自我的事,季凡笙的表情強行鎮定下來。他沒有回頭去看秦時月的表情,只是把李音塵請到家中的龜缸前。
然後退出一射之地,讓陽陽去和李音塵繼續交涉,自己則轉身去給家中的客人端茶倒水。
而趁着這個短暫的當兒,季凡笙稍稍将心中的亂麻理清——
他和李音塵,絕對不可以。
原因有三。
第一,以李音塵敏銳的個性,恐怕早就看出來自己在做的荒唐事是為了什麽。
從上次裴羽聯系秦,李二人一起開會時起,李音塵就已經疑惑季凡笙的每任男友為何都那麽相似。直至上次真心話大冒險時,晉歡點名他和李哲川之間的淵源,李音塵一定看出來他是在找替身情人,而白月光則是李音塵的堂弟,李哲川。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留給李音塵的印象,大抵有些私生活混亂。若自己對李音塵表白,對方大概率不會高興。
這種尴尬場面,季凡笙絕不想看到。
第二,晉歡曾經不止一次地提出要撮合自己和李音塵,但李音塵的态度從來都是愛答不理的,并沒有把晉歡的提議放到心上。
由此可見,李音塵對自己完全沒有戀愛方面的想法。
第三,季凡笙和秦時月雖談不上情意相投,情根深種,但到目前為止,至少也沒發生過什麽特別不愉快的體驗。
而且,他對秦時月也有些許好感,只要他願意,他還是可以扼制住自己對李音塵的這份剛萌芽的憧憬,轉而一心一意對待秦時月的。
雖然這次心動,對他來說,是經歷過李哲川後那麽多年來唯一的一次心動。
但不合時宜的,就必須要鏟除。
否則也很難得到什麽善果。
端着兩杯茶水,季凡笙回到李音塵和秦時月身旁。李音塵已經把小烏龜拿出來放到手心裏了,之前一動不動耷拉着頭的小龜如今縮進了龜殼裏,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探出腦袋。李音塵只好想辦法逗它從殼裏出來,方便檢查。
見李音塵沒有多餘的手拿茶杯,季凡笙把第一杯水遞給了臉色不太好看的秦時月。
接到水杯,秦時月有些驚喜,他溫和地說了一聲“謝謝”,伸手摸了摸季凡笙的頭發。
适逢這時,李音塵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兩人的“甜膩”互動: “凡笙,你過來一下。”
季凡笙抿唇走到跟前,聽李音塵道: “初步估計,烏龜是得了輕微的肺炎。你把慶大黴素按1:20的比例兌入水中,這兩只烏龜分兩缸隔離飼養,控制好水溫。病情不太嚴重,前期這麽處理就好,如果兩天後它們病情沒有好轉,你再通知我。”
季凡笙點頭,将李音塵的所言記入手機中,以防忘記。
另一邊的陸易陽則聽得詫異: “這兩只真生病了”
“它們伸長脖子,在水上一動不動,其實是睡着了,本身并無不妥。”李音塵說, “但是嗜睡,精神萎靡,側浮……這些都是患肺炎的症狀。”
聽到這裏,秦時月喝了一口水,喟嘆道: “李先生果然博學,對如何治療烏龜都頗有心得。不像我,我家有一只養了十多年的鼈,它生病了我都束手無策,必須要請教專門的獸醫才敢确定治療方案。”
這句話明褒暗貶,意思是在說李音塵有不懂裝懂,逞能之嫌。
若是平時,季凡笙可能注意不到這些話中的機鋒,但他如今剛看清自己的內心,正處于敏感時候,聞言不由自主地看看秦時月,又看向李音塵。
李音塵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但像是季凡笙的錯覺似的,那冷笑很快淡去,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秦教授一門專業精修到博士,自然鮮少遇到像我這種輔修了十幾種專業的人。我不請獸醫,因為我自己就是獸醫。肺炎是烏龜的最常見病之一,若是連這個我都判斷不出,考下來的執業資格證也可以燒掉了。”
聞言,季凡笙不由有些驚訝。
李音塵到底有什麽是不會的晉歡說他十項全能,原來并非盲目崇拜。
秦時月也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被李音塵秀一臉,他頓覺口中的茶不香了,尤其看到季凡笙的目光全被這只臭臉孔雀吸引走後,心中就更加不爽。
但秦時月畢竟和陸易陽那種只能暗戳戳煽風點火的弟弟不同,他可是季凡笙名正言順的男友。
“确然讓人佩服。”秦時月頗具風度地一笑,手又很自然地攬住了季凡笙的腰。
他接下來什麽話都沒說,但就這麽一個姿勢,便是挑釁意味滿滿。
會治烏龜又如何
季凡笙已經名草有主了。
留着你的妙手治龜兒子的絕招去勾搭別人吧。季凡笙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氣氛隐隐間變得微妙起來。
季凡笙不喜歡這種氛圍,他很想撥開秦時月的手,但最後忍住了。
依着季凡笙對李音塵的理解,他平素都是安靜而鮮少争論什麽的。除了對真相執着探尋時會給人壓迫感,其餘時候都非常平和。
秦時月這麽一句誇贊,聽起來也算是真心,李音塵應當不會再給出回應了。
但,令季凡笙詫異的是,李音塵卻近乎突兀地問了他一句: “凡笙,過會兒我去找小川,你要不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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