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無盡的折磨

無盡的折磨

兩個月後,絨滄國,兜壇宮。

穿着白色紗衣的少女沿着曲徑通幽的游廊邁着沉重的步子,唯有近看才會發現她那微微隆起得小腹,只因身子嬌小孱弱而掩蓋了她懷有身孕的事實。

頭頂上碧空如洗一般的潔淨,白雲翩然浮動,依稀聞到滿園木槿花的芬芳,似乎在預示着什麽的來臨。

少女滿懷心事,順着游廊慢慢走在通往兜壇宮的小徑上,她慢慢地擡起頭來,一張精致可人的小臉透着幾許淡淡的蒼白,烏黑的水眸潺潺流轉,未束的長發傾然落下,眼裏擎着淡淡的憂傷,她就像個被随意扔棄的東西,在這無情的塵世輾轉流離,上天不會給她一個預知的結局。

腹中的孩子已經四個月了,她在渾然無知的情況下度過了這段漫長的日子,好在心中的芥蒂已被抹去,她至少不用帶着遺憾而離開。

給他留下這個孩子作為她十六年來對他虧欠的補償,總有一天……這個孩子會慢慢取代她在他心裏的位置,即使沒有她在他身邊,一切也都會好起來的……心緒缥缈在漠漠清冷的兜壇宮外,她的念想慢慢化成灰燼。

此時此刻的絨滄國相比南方境內,實在太過于平靜,而在離這兒萬裏之遙的南國,正彌漫着戰火與硝煙。

戰役已悄然傳至絨滄國內,在民間已是一片嘩然,就連宮牆之內都偶爾會聽到有人議論此事:“聽說楚陵國君于兩月前在流洲城境內遭逆賊所害,如今朝中儲君與先皇最寵愛的十一皇子為争奪帝位相殘,照此情況看來,雲王殿下此戰可謂勢在必得,再加上陵王橫生相助,堪稱得上是如虎添翼啊。”

雲衣突然間聽到從花園中傳來陣陣男子的交談聲,熟悉的字眼拂過她的耳畔,她不自覺的停下腳步,靜靜的躲在一旁聆聽。

“丞相大人所言極是,不過我曾聽說世子大人與雲王殿下私下交好,若是真的等到雲王權傾天下的那一刻,又會如何待我絨滄國?”

路過花園的臣子無意中談起了南國戰役,致使雲衣心頭一驚,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身子扶牆着而倚,不能自抑的白般惆悵萬般幽怨到最後只化成一記哽咽,她知道平時澹臺巽然不允許外人接近她,更不會透漏一絲有關楚雲塵的消息給她,可偏偏在這個關鍵的時候讓她偷聽到這番談話。

一個即将奪取帝王之位的人,心裏定然再也容不下兒女情長,她釋然的笑了笑……果然那封信達到了她所期待的目的,她的父王已經放棄她了,她當真成了無家可歸之人。

“雲王之女,不是已經入住兜壇宮了嗎?如今世子大人解除了與商陽公主的婚約,怕是心裏早有計量,意圖冊封雲王殿下的女兒為正妃。”

“住在兜壇宮那位女子,好像并非雲王殿下的親女,傳言她與雲王罔顧人倫,暗地竟做出茍合之事……”

接着又是一片無底的沉默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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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憑別人怎麽說她,她都無所謂,可是卻不能允許他的名聲有任何的損傷。

“丞相大人,實情并非如你想象那般,是此女生性放浪,沒有一絲廉恥之心,竟三番五次設計勾引雲王殿下……”“攤上這種女人,是雲王的不幸,又與他本人有和關系?”雲衣忍不住站出來為他辯解道,對上的卻是兩男子驚愕的目光。

半個月後,澹臺巽然昭告天下,冊立她為雲妃。

南國戰事已漸漸平息,而恐懼哀婉的氛圍居然慢慢流傳到了絨滄國,致使人心惶惶,不得安寧。她所得到的消息竟是凰月太子慘死,十一皇子的屍首懸于城門之上,暴屍五日。

最終還是他贏了,贏在她的意料之中。

那接下來就是該輪到她了麽……曾經傷害過他的人一個接連着一個,都不得善終,他的心仿佛墜入冰潭般殘忍絕情,無止境充斥着仇恨,又豈能放過她。

在她死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要讓他相信她,相信她腹中這個孩子是他的血脈,求他手下留情,不要傷到他。

流洲城

“澹臺巽然居然肯活着放你回來,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白衣男子淡淡瞥了眼他面前的少女,十分平靜的問道,眼眸裏沉凝着刻骨的寒氣。

那少女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年齡,面色瑩白如玉,配上一雙俊秀的細眉,挺俏鼻梁下薄唇嫣紅,唯獨面上的神情卻是無比沉着,見她脈脈流轉的目光停留在白衣男子身上片刻,便低首諾諾的回道:“雲王叔……”與他的距離如此之近,她甚至能感覺到男性深沉霸道的氣息撲面而來,壓得她喘不過起來。

“我不明白,你既然可讓楚凰月對你死心塌地,奈何卻得不到澹臺巽然的心?”楚雲塵不解道,寥寥幾語夾雜着不屑于嘲諷,只是用一貫漠然的目光看着她。

“世子大人與楚凰月不一樣,他是不會對一個有利用價值的女子動情的。”

“哦?那你對他又有何利用價值?”這樣的話題無疑是激起他的興致,眼眸中噙着促狹的笑意。

“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我是你的人,他只是想利用我來牽制住凰月太子,可是到後來就連他自己也想不到,竟會對一個毫不知情的稚女動心。”

商陽公主所指之女自然是雲衣,此時此刻白衣男子胸口撩起的那股無名孽火幾乎要将他的心髒捏碎,然而情緒失控也不過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地,他便使自己平靜下來,冰冷的空氣迅速填滿胸腔:“你走的時候,澹臺巽然對她可有怎樣。”

“他對她也算是視若珍寶,極為寵愛的。”她如實作答。

“呵呵,是麽。”白衣男子森然冷笑道,深邃眼眸中銳利的光芒一閃即逝。“這兩年你也辛苦了,此次回來待完成最後的計劃,你便可自由離去。”

“雲王叔……”商陽公主似有話想說嗎,卻始終開不了口,擡眸凝眼望去,那深刻完美的輪廓被罩上一層柔和的深幽銀光,纖長蹙密睫毛淡淡垂下,恰好掩去他眼眸中暗藏的凜光與邪火。少女的心中不禁促然一跳,慌忙別過臉去,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這是她自十歲起就仰慕的男子,她知道,當初他能看上她,僅僅是因為她與楚凰月走的很近,她不敢對他存有一絲幻想,作為一枚棋子來說,她唯一存在的意義,就是對他而言,還能有利用的價值,倘若一切計劃都能按照他的控制順利進行,水到渠成後,她還算是什麽呢?

“恩?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麽。”白衣男子淡淡詢問道。

“這是我昨日畫下的絨滄國邊塞的地形圖,還有宮牆內外防衛的兵陣圖……我想,這些東西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派上用場了吧。”商陽公主從衣袖中取出兩卷軸交予楚雲塵手中,她的餘光親眼看見他那刻骨深邃的寒眸中,閃爍着攝人心魂的幽光。

“做的很好。”他輕描淡寫的彰賞道,掌心卻在不知不覺中緊握着卷軸。

六月十五,絨滄國內。

天色已連續幾日烏沉沉不見一絲暖陽,繁花落盡,百木頹敗,這籠罩着舉國上下的壓抑氣氛如死寂一般的蔓延開來。

兜壇宮中身着淡粉色襦裙的少女,赤腳行走在玉石鋪墊的涼地上,深深吸氣,清冷的氣息滿沁胸懷。“如今我絨滄國的命運全系于你一人身上,這些年來我與他機關算盡,誰知棋差一步,落至今日滿盤皆輸的地步……”

身旁的紫袍男子随意輕輕撥開她額上的一縷發絲,語氣淡如微風,仿佛在閑話家常。

“算上你腹中的孩子,不知兩條性命在他的眼裏是否有着舉足輕重的位子。”他自言自語道,眉目中隐隐不安,盡顯疲憊蕭條。

“世子大人!陵王已率兵攻過了護城河,他命使者傳來雲王殿下的話,說……”突然傳入宮殿內的侍衛神情慌忙,支支吾吾聲音顫抖的說道:“說……雲衣郡主的性命在您的手上,要如何處置任憑世子大人自己做主……”

雲衣不禁在心裏嘲笑他,笑他太不了解楚雲塵的為人了。對于一個曾經背叛或者傷害過自己的人,他向來都是毫不留情的,即使是自己的女兒,他的心也一樣冷酷。

澹臺巽然不可思議的看來眼前少女一眼,轉眼之中只剩下的鋪天蓋地的絕望,他嘆了一口氣,凝神閉目道:“是我低估了他的冷血……”“派人去傳話給雲王……說我絨滄國願意無條件奉上‘商侯祭器’,以換取百年的寧息。”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幾日後便是楚雲塵親自來犬商侯祭器’的日子。

整個兜壇宮都蒙在一片沉寂的詭異氛圍下,白衣男子款步從少女身旁走過,眼中閃過寒光,一頭如墨的發絲随意披散,而渾身散發出來的寒氣宛如雪山一般,冰冷刺骨。

寒意入了骨髓一般,少女的雙腿無力的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寂靜的宮殿,危險在一點點的逼近她……白衣男子的視線無意中落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雖然被衣裳遮掩,卻不難看出她的身子。

“你居然……還活着。”嘴角揚起一絲冷笑,眸中只有淡淡不屑鄙夷之色。纖長的指尖竟在不知不覺中覆上了她脖間的命脈,随即冷的她身子微顫,越來越僵硬。她知道只要他稍微用一點力,她便會立即停止心跳。

“他是你的親骨肉……”多餘的話她不想說,即使說了,他也未必聽得進去。

“那又怎樣,你不也是我的女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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