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五章

天灰暗暗的,似乎又要下雪。一夜飄雪的原因,空氣很清新幹淨,夏涼涼見甩掉了言幼辰與車夫,便緩下腳步來欣賞這半山腰的美麗風景。

她不自覺的呼吸一口空氣中的冰涼,想趕跑腦海中的那些不愉快的場景,她拉起裙子剛踏一步,腳下就一個踩空,夏涼涼直直的往旁邊的山路滾下去,她伸手想抓住一旁快速滑過的樹幹草木

,卻無果。曲折幽深的懸崖淹沒了她的驚恐害怕,回音一圈一圈蔓延,最後在這淅瀝小雪中消失。

檀木香與袅袅藥味夾雜着的裏屋內,一位蒼白着臉的男人猛地坐起身。隔着屏風歇息的大夫連忙走過去撩開紗簾,按住那個看似羸弱的男人,緊張道,"國師,您的身上傷口未愈,請不要亂

動。"

那是一個美麗的男人,他年輕、妖孽,像個誤闖凡間的仙人,美麗的有些不真實。他額上岑起一層薄薄的汗,面臉驚恐,叫着大夫聽不懂的稱呼,"涼涼、涼涼,我的涼涼……"此刻的華譽

像一個幾近崩潰的瘋子,掙紮着起床往外走,胸口的鮮血透過紗布往外流。大夫大驚失色的按住他,又怕觸碰見他的傷口,只得跟着他走出去。

門檻處倚靠着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她烏發披肩,衣袂飄飄。大夫眼前一亮,"胡姑娘!"

女子點點頭,走上去攔住準備出去的華譽,淡淡道:"華譽,快回去!"

"我的涼涼……"他的臉上布滿焦急,一個勁的往外走。大夫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氣力讓他停住腳步。

她拉過他,将他往裏帶,聲音放輕了些,"乖,先回去。涼涼沒事兒,涼涼不會出事兒。"他緊抿嘴唇,任由胡泉折騰,她使了個眼色,大夫便快速走上去為他重新包紮傷口。

他重新躺回床塌,胡泉遣退大夫,坐在他床邊,輕柔地撫摸他鋪滿床沿烏黑柔順的長發,像一個娘親對待她心愛的孩子一樣,溫柔又專注。

他也并不介意,收起方才的着急,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眉眼溫柔,就連他眼下的淚痣都生動起來,帶着愉悅快樂,他聲音低沉帶着許些沙啞,"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只是個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倒了杯水遞給他。

"我剛才夢見她滾下懸崖,她死了……"他并沒有接過瓷碗,說這話時,他又恢複了最初驚醒時的惶恐,雙手顫抖着擡起,遮住自己的面容。

胡泉沉默。她想起那個姑娘不懂掩飾,愛憎分明都寫在臉上,她又忽然記得別離那天她背着華譽對她扮鬼臉,那個單純天真、卻又沾滿鮮血的女孩兒……

"真像她。"胡泉笑了。

華譽沉默半晌,淡淡反駁,"不,一點兒也不像。"

夏涼涼是在一片陰暗潮濕的柴房醒來,她渾身纏滿紗布,一動就疼。身旁有個負責照顧她的小丫鬟見着她醒了,便歡快地去通報。

她趁機打量了一下這個發臭無日的柴房,卻發現這個房間除了一扇可以出入的門之外,就再也沒有可以離開的出口。她不僅感覺有些疑惑,既然救了她,為什麽要讓她在這樣一個破爛的柴房

休養?

但是很快的,小丫鬟帶來的人就解除了她的疑惑,帶頭推門進屋的是一個虎面壯漢,他身後跟了幾位同夥,滿臉警惕,似乎在防備夏涼涼,生怕她做出什麽出乎意料的事情。

她舔了舔幹澀的唇,一旁的小丫鬟就立刻端上了水,小心翼翼喂她,一杯見底,夏涼涼才開口打破這僵持,"是你們救了我?"

壯漢冷笑,"我們可不是好人。"

她暗嗤一聲,這個她老早就看出來了。"那麽,你們要我做什麽?"

他們似乎在詫異眼前這小姑娘為什麽那麽淡定,沉默半晌,那位帶頭的虎面大漢才笑起來,道:"先把你傷養好再來問吧!"語畢便轉身欲走。

"京城官府收到平民百姓上報消息,信內道近日京城有一群匪徒為非作歹,奸淫拐賣孩童婦女。朝廷派人來搜捕,卻得小道消息稱那群歹徒已逃離京城,下落不明……"身後是一道幽幽清脆

的女聲,帶着淡然冰冷。他頓住腳步,回頭,卻是那個半倚着丫鬟的青衫姑娘閉着眼念叨。"而數日前,滿州忽然多了幾起孩童失蹤案,搜捕無果,最終成為冤案。"

領頭的壯漢笑不出來了,他陰沉着臉走回去逼近夏涼涼,"你到底是誰?"

她并不睜眼,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讓人捉摸不透。"是你們抓來的我,你問我是誰?"

壯漢沉默半晌,轉身便離開了那兒。她內力不錯,他們走得遠了,還隐約地聽見一道陌生的男聲低低詢問,"那姑娘身姿樣貌不錯,老大,你說咱們兄弟們能不能……"話還未說完便被壯漢

打斷,"住嘴!想也別想!保住她的處子之身,能賣個好價錢。"

她緩緩張開眼,嘴角笑意收回,恢複了最初時冰冷的模樣。她有時候很讨厭自己的樣貌,別人總認為她生了一副好皮囊但只能當個擺設,有胸無腦不成大器。可是在華譽面前,她卻偏偏憎恨

自己為何不能漂亮點,再漂亮點,這樣她就可以把胡泉比下去了!

身邊的丫鬟一直看着夏涼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夏涼涼斜睨她一眼,淡淡道:"有事?"

"姑娘,我為你換藥……"她盡量控制自己的語調,可最後還是忍不住洩露出顫抖。

夏涼涼聽着她說話,笑了起來,"謝謝姑娘好意,不必了。"

"可是……"丫鬟皺着眉,目光定定的停留在她傷口,有些猶豫。

"沒關系,我還死不了。"夏涼涼道。那個壯漢還算不錯,至少救活了她還會為她換藥……雖然她知道她的身材外貌足以令他賣得一個好價錢,他才願意舍本救人。

帶着嚴重的傷,她在這個昏暗無日的柴房呆了近三天。壯漢沒有再來過,倒是那個小丫鬟一直不離不棄的陪伴左右,一直無視夏涼涼的冷漠疏離,待她好的如同親姊姊一般。

因為有內力,保住了身體重要部位,夏涼涼倒也恢複得挺快……當然,這不得不承認是因為有那個小丫鬟無微不至的照顧。

她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小丫鬟坐在她身旁為她梳順長發。夏涼涼問,"姑娘,你還不過碧玉年華,怎會在此為一群匪徒服侍左右?"

她沉默半晌,笑起來:"說來也不怕姑娘笑話。當時尚無知,小女心愛的情郎要成親了,我受不住打擊從家中跑了出來,卻不料遇見一幫惡棍……淪落至今。"說到最後,語氣裏濃濃滿是思

念之意和掩飾不住的哀傷。

夏涼涼直起身子與她平視,一臉認真:"過幾日待我養好身子了,我帶你走罷!"

小丫鬟苦笑,"多謝姑娘好意,他們的組織大江南北皆有,逃是沒用的。但是若姑娘能離開,那就走遠點兒,我希望你好好的。"她說的極是誠懇,夏涼涼不免心下感動。

小丫鬟一擡頭,卻見平日淡然冰冷的夏涼涼紅了眼眶,她不禁有些慌張,"是、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麽惹姑娘不高興了?"

夏涼涼搖頭,嘴角彎起,露出淡淡的笑意:"沒有,是我想起了以前我身邊的丫頭罷了。"

小丫鬟似乎興致沖沖,眸裏滿是羨慕:"能服侍姑娘,她一定很幸福。"

"不,她想殺我。"

"啊?那她現在……"

"她死了。"夏涼涼說完這話之後小丫鬟沉默了許久,似乎想瓦解這尴尬的氣氛,她又開口:"那姑娘……說說你喜歡的人吧?"

也不知這丫鬟是不是故意的,說的話都盡戳她心窩傷口,夏涼涼嘴角的笑漸漸苦澀:"沒什麽好說的,他不愛我。"對,他不愛她,所以還有什麽可說?

自從那日她從山上滾落下來被綁架至此的這幾日,她都控制着自己,讓自己盡量不要想她,她一個勁兒催眠自己,不愛他不愛他不愛他……可是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不愛?怎麽可能那麽容易

說忘記就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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