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或許是我太心急了,覺得這日子過得太過漫長。離上次劉三媳婦過來才堪堪兩個月,新年剛過去十天,大路上的雪還沒化幹淨,斑斑白白,混雜着土黃的泥水,朱錦沒注意腳下,一腳踩下去泥水濺了一褲腿。
濕冷的感覺透過布料傳到皮膚上,冷的朱錦一哆嗦,連忙加快了腳步準備回去烤火。
天不遂人願,經過劉三家附近時,正好碰見了劉三吃完中飯在家門口轉悠。
劉三個子不高,一米七多,三十多歲頭頂就有點稀疏了,是村裏的人盡皆知的混混,沒啥本事就靠着自己老娘給別人打工還有政府發的補助過日子。
朱錦看見他心下厭煩,想無視他走過去,卻偏偏被他一把喊住。
“哎呦!這不是劉廣貴媳婦嗎,這都多久沒見了,這次咋出來額?”
朱錦沒辦法,停下來回答:“給二嬸送東西。”
劉三嘿嘿一笑,本就普通的臉又添了幾分猥瑣,他斜瞅着朱錦上下打量,朱錦俏生生的臉被凍得有點發紅,皮膚雖然比之前粗糙了一些但是也還是白白淨淨的,站在那都看不出來是生過一個孩子的。
劉三心裏感嘆不愧是城裏出來的姑娘,哪長的就是一個标志,又想起自己家婆娘這幾年的樣子,嫌棄的撇了下嘴。
不過畢竟是人家媳婦,看看幾下也就差不多,真把人怎麽着了劉廣貴還不得找上他家裏,劉三咳嗽兩聲,道:“行嘞,那小嫂子回去吧。有空記得和老劉一起來家裏吃飯!”
朱錦聽出來是客套話,但是也附和着答應:“好的。”
回到家裏,劉廣貴和孩子都不在,朱錦換了條褲子把原先的那條放在椅子上,拖到火爐旁邊讓它烘幹。剛弄完劉廣貴就推開門進來,大刀闊斧的坐在椅子上搓着手。
“凍死老子了。”
朱錦沒看見孩子,随口問了下:”劉進呢?”
“在他大奶奶家裏呢,一會就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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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錦點頭:“哦。”
她像是一點也不關心孩子在別人家怎麽樣,問完了後就不再說話,其實大部分時間他們兩個人都是沒什麽話說的,只有偶爾劉廣貴不順心了會和朱錦吵幾句,朱錦一般也很少辯解。
她不想為無意義的事情多費口舌。
等到殘雪融盡,桃花爛漫的時候,已經是三月多,在這期間朱錦沒有做過一點反抗的事情或者是有表現出想走的想法,對孩子也更加細心溫柔。漸漸的,劉廣貴對她也就放松了警惕,覺得朱錦是不想跑,想和他好好過日子的。
于是,他開始放任朱錦可以出去溜達溜達,但是前提是不能走遠,一小時內必須回來,朱錦也欣然答應。
出去了幾次都在一小時內回來,劉廣貴見了也不在多說什麽。
一切都是那麽的平靜安詳,在一個不知道實情的旁觀者看來,他們似乎只是一對年紀相差有點大的夫妻,但是我明白,已經山雨欲來風滿樓了。
這天,劉廣貴和劉三還有其他幾個男人要出去喝酒,男人的聚會女人去了總是不合适的,于是朱錦和孩子就在家裏,劉廣貴說也許會晚一點回來。
朱錦笑着說沒關系,就送走了他。
等到他們一行人看不見身影了,朱錦在屋子裏盯着笑嘻嘻的孩子好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麽。
終于,她站起身來倒了杯水,又摻了點酒進去,端過來喂給孩子,劉進喝了一口就覺得辣,胖乎乎的小手一直在推拒那個杯子,含糊不清的咿咿呀呀表達着拒絕。但是朱錦沒有猶豫,動作不容置疑的又喂了幾口,直到覺得差不多了才停下來,臉上沒有表情,眼神無悲無喜。
孩子鬧騰了會,後來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因為酒精的原因熟睡了過去,朱錦把杯子再三的洗幹淨放回原位,推開門走了出去。
像往常散步一樣,鎖了家裏的門,沒帶走任何東西。
朱錦小心的觀察周圍有沒有人,在劉三窗口輕輕咳了下,沒一會窗子被人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劉三媳婦的臉。
“家裏沒人,快進來。”
朱錦走了進去,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味兒,桌子上還七零八落的擺着喝完的啤酒瓶,劉三媳婦手裏拿着剩菜剩飯,在收拾殘局。
她看見朱錦沒多問,把手裏的碗筷放下來後就走出去,朱錦看她在牆角拿出來一塊磚頭,接着在下面拿出了一個用破布包着的東西,上面沾滿了泥巴,她拿給朱錦,打開來一看裏面是皺巴巴的十幾張一元和五元的紙幣,還有一些個硬幣,加起來估計不超過一百。
“這裏面是我這幾年所有的錢,你拿着這個,去鎮上,別去派出所,找個辦法聯系上你爸媽,然後找機會躲起來,別被其他人發現你是逃出來的。”
劉三媳婦叮囑道,突然又想起什麽,從屋子裏又拿出一個小刀片遞給她,“我早就說了你能逃掉最好,逃不掉就用這個。”
朱錦接過刀片,沒有生鏽很是鋒利,輕而易舉的就能割開大動脈。
劉三媳婦笑了笑,臉上故作輕松,“當然了,要是可以的話也能用來防身。”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嗎?”
朱錦是想讓她和自己一起走的,兩個人總比一個人來的希望大。
劉三媳婦搖搖頭拒絕,又繼續收拾着碗筷,“有時候勇氣是只有一次的,一次不成功得到了教訓,就很難再鼓起勇氣繼續了。因為真的……”
劉三媳婦燦爛的笑着,卻又眼眶微濕,神情無奈苦澀,她輕聲道,語氣甚至有些抱怨,“真的太疼了。”
“而且,”她繼續說道,“我在的話還能給你拖延點時間,我們都走了他們就會知道我們是跑了。”
朱錦攥緊手裏的錢,和刀片一起收進口袋裏,“謝謝。”
“朱錦。”
劉三媳婦突然莊重的喊她名字,朱錦下意識擡起頭,就聽見劉三媳婦道:“你要跑快點,別相信任何人,沒有車,路會很難走,你會不認識方向,你會餓會累,但是你不能停,你要拼命的往前走,走到頭了看見有很多房子了,你算是活了一半了。”
朱錦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我好像一直沒有問你,你叫什麽名字?”
“等你走了,我們再相遇時我就告訴你。”
朱錦一笑,清麗如芙蓉,“好。”
就這樣,三月的一個下午,陽光明媚,微風習習空氣中釀着不知名野花的香氣,朱錦帶着僅有的幾十塊錢和一個刀片奔向不知名的遠方。
她沐浴在陽光下,眼裏的路是希望。
我和劉三媳婦目送着她遠去,她的背影漸漸縮小,直到再也看不見。
我陪着劉三媳婦,她沉默的洗鍋擦桌子,我環抱住她,同時在心裏虔誠的向神祈禱。
她們都要如願以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