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家
回家
森鷗外嘆了一口氣,滿屋子的幻影就算不說話,但是站在那裏也是會讓自己分心。
他微微垂下眼簾,好似在沉思。他打開電腦,調出剛剛的監控視頻,把電腦轉過去讓安德看了個仔細。
望着從自己眼睛裏面蔓延出來的黑線,安德有一些不安地咬起了自己的手指甲。
他對于這些發生的事情,其實什麽都不知道,但是看着監控裏面的自己,他內心總有一股濃濃的不安與害怕。
[你要遺忘掉這裏所有的一切。]
清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奇怪的語言帶着一絲熟悉,安德有些頭疼地閉上了眼睛。
他應該聽過這樣的聲音,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到底是誰和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遺忘他又遺忘掉了什麽東西呢
監控在一直播放下去,安德實在是受不了,一把合上了電腦。
他低下頭,無意識地單手撫上自己的心髒,确定它還在保持一定規律跳動後,緩緩放下了手。
森鷗外一直都在默默觀察着,他當然發現了安德的動作,于是他問道: “安德君,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的吧。”
明明是疑問句,卻被他問出了一種肯定句的語氣。
“……嗯。”安德在沉默了好久之後,才回答了一個字。
森鷗外緊追不舍地問道: “那麽,那是什麽東西”
安德雙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那是我,真正的我。”隐藏着這具軀體下的,真正的安德。
說實話,森鷗外既沒有非常的震驚,也沒有什麽意外的情緒。一直都對着安德做着各種假設和推測, “非人類”這種常見的假設并不是唯一的一個。
但是,他好奇是的,為什麽安德會是這種反應
他這樣充滿疑惑,他也這樣問了。
安德則是比對方更加疑惑: “是啊為什麽我會是這樣的反應呢”
他擡起手敲着自己的腦部,越來越用力,哐哐作響: “為什麽這個腦子總是怪怪的!為什麽我想知道的東西不能清楚知道呢!”
森鷗外并沒有做出任何制止的動作,他身後往後靠上了椅背,患上了一個更加舒适的姿勢。
過了一會,安德好像終于緩了過來,他失去了渾身的力氣,盤腿坐在地面之上,用一種無力的眼神看向森鷗外: “先先代首領,我好像真的有什麽問題。”
森鷗外: “……你能夠意識到這一點,已經很不錯了。”
難得,他倒是在這種時候說了一句溫情的話語。
他雙手十指交叉地握在一起搭在桌子上,身體微微前傾,問道: “那麽,安德君,你能夠控制得了這個嘛”
他問的,是那些從眼睛裏面飄出來的黑線。
安德垂着腦袋說道: “我不知道,我應該可以吧。”
森鷗外手指虛空點了幾下,好像在計算着什麽壞事情。他微微勾起一抹淺笑,說: “我有一件事情想請安德君幫忙一下。”
安德狀态好像恢複過來了,他羞澀地說道: “先先代首領的事情,哪裏需要說到幫忙呢”
森鷗外沒有說什麽,他倒是先打電話叫人把立原道造給搬了過來。
看着昏睡在病床上被推進來的立原道造,安德此刻的內心充滿了疑問: “先先代首領,這是什麽意思呢”
森鷗外揮手讓其他人退了下去,他招引着安德,兩人一起走到了立原道造的身邊。
由于[發香少女]的作用,立原道造現在睡得可謂是安穩了許多,如果不是一種昏睡不醒的狀态,看起來倒是和普通人沒什麽不同啊。
“我有一個事情想實踐一下。”森鷗外笑說,然後就幹脆利落地變出一把手術刀,朝着立原道造的手掌心狠狠劃了一道。
鮮血湧了出來。
安德都被震驚到了,他伸長了脖子偷看一眼,看似血流得格外猛,其實關鍵部位都好好的。
他稱贊道: “先先代首領,你可真厲害啊。”
森鷗外謙虛道: “哪裏哪裏,只不過一些熟能生巧的小技巧而已。”
好了,場面話到了這裏,森鷗外也收起了那副和善的表情。
他舉着立原道造受傷的手掌心靠近安德,吩咐道: “安德君,把黑線釋放出來,滲入到立原的傷口裏面。”
安德呆呆地望向他
森鷗外怕對方沒聽明白,特意貼心地補充了一句: “就像安德君你剛才在監控視頻裏看到的一樣,你是如何對中也做到的,現在再來一遍。”
安德擡手,像小學生舉手回答問題一樣,他好奇地問道: “可是,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森鷗外貼心地解釋道: “被墨斯卡靈影響的人見到的都是不一樣的幻覺。中也本來還處于抵抗的狀态,但是是安德君的黑線導致他暈倒了。中也暈倒之後,并沒有很強烈的反抗表現,也許,他所看到的幻覺已經變了。”
中原中也的幻覺如果改變,那麽唯一影響到他的,無非就是安德的黑線。
他沒有醒來,首先排除了黑線是解藥的可能性。那麽現在中也所遇到的,應該是由黑線引導出來的。
森鷗外想驗證的,是想知道,黑線是不是能夠把所有人帶往同一個幻覺。
森鷗外就是這樣說出了自己的猜想,安德看似聽懂了連連點頭,但是沒一會他又舉起了手。
森鷗外一噎: “安德君,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安德認真地問道: “既然如此,為什麽先先代首領不劃傷自己的手呢首領不是也中了幻覺呢”
森鷗外沉默,拿自己做實驗森鷗外又不是一個傻子。
他輕笑了一聲,繞過這個問題: “安德君,請開始吧。”
安德本來還想追問一下這個問題,結果被森鷗外這樣一打岔,他又忘記了這個問題。
溢滿鮮血的手攤在自己的眼前,安德眨了眨眼睛,朝着立原的手掌心伸了出去。
在清醒狀态下使用黑線的安德,居然還有一些認真的帥氣。而且頗有意思是的,如果是在清醒狀态下,黑線并不是從安德的眼鏡裏面攀爬出來的。
森鷗外垂下眼簾,安靜地看着眼前的表情。
安德白紙一般的皮膚之下,好像有什麽在湧動,慢慢鼓湧到了他細長的手指尖。蒼白的指甲像是被慢慢圖上色彩一眼,從根部開始黑線湧了出來,然後緩緩探出了一個黑線頭子。
它好像有智慧一樣。一直在旁邊看着的森鷗外默默想着。
探出來的黑線,好像是在觀察周圍一樣,左搖右擺地四處望着,比起舉在自己眼前的傷口,黑線看起來對于森鷗外更感興趣一點。
“啊!”在安德驚呼下,黑線猛然蹿出了一大截,數十米的黑線旋轉漂浮在空中。
明明沒有眼睛,但是森鷗外卻感受到了來自對方的審視。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好像是在打量從哪裏下手比較好。
漂浮在空中的黑線,是最長的一根。指縫間,亦有一些密密麻麻的黑線冒出了頭,它們好像是在争搶着跑出來。
安德的手指甲好像都往上膨脹了幾倍,真擔心好像下一秒就會爆炸開來。
那應該不會是一副美妙的畫面。
“安德君。”森鷗外小聲提醒了一下。
安德面露難色地甩了甩手: “不好意思啊,先先代首領,我好像不是很能夠控制得了。”
森鷗外手中的手術刀已經亮了出來,愛麗絲跑了出來,看似無害地抱着森鷗外的大腿站在一旁。
她還是一副牙尖嘴利的樣子: “真是狼狽啊,林太郎,這些東西實在是惡心了。”
黑線扭動得更加愉快了,看起來,比起無害的生物,越是表現強大的,它越是喜歡。
安德上下舞動了一番,終于在森鷗外動手之前控制住了黑線。
黑線戀戀不舍地移開對于森鷗外的注視,慢慢飄到立原道造的傷口處。在傷口處左看右看,好像是有些嫌棄,最終在安德的不斷催促下,猛然探入了傷口。
安德和昏睡中的立原道造都是猛然一個激靈。
來自心髒的一陣刺痛讓安德猛然收回了自己的手,但是奇怪,剛才還是萬分嫌棄的黑線,卻鼓湧着湧入了立原道造的傷口,一點回家的心思都沒有。
兩股不同的力朝着相反的動作劇烈動作,反而使得才冒尖尖角的黑線都被拽出來了一大截。
這些後來才被拽出來的黑線,既沒有盯着森鷗外,也沒有對立原道造的傷口提起一丁點的興趣。它們漂浮在空中,沒有任何的聲響,像溶于水一樣,黑線化成了黑墨,在空中形成了一小團黑霧。
第一眼,的确會像是霧氣一樣的存在,但是等森鷗外多看了幾眼之後,就瞬間發現了,這絕對不是霧氣一般簡單的存在了。
見過一點光線都沒有黑暗嗎這就是那一小團的存在。
一開始還是一小團,但是随着不斷鼓湧出來的黑線,黑暗擴散得越來越厲害,白熾燈都好像被吞沒了一般。
森鷗外深感不妙,轉身想要離開辦公室。但是等到他轉過身,卻發現,背後都已經被黑暗吞沒了。
幻覺沒有了,就連房間的存在也沒有了。但是愛麗絲還在身邊。
“安德!”森鷗外趕緊喊了一聲。
愛麗絲往前猛然一沖陷入黑暗,不過一秒,拎着安德的後衣領又出現在了森鷗外的眼前。
“你老是瞎動什麽啊!”愛麗絲把安德往地上一扔,生氣地質問道。
她剛才拽安德領子的時候,安德就一直瞎動彈。
安德用實際行為告訴了對方為什麽。他跪坐在地上,捂着脖子不停咳嗽着。稍微緩過來之後,他拉着森鷗外的褲子哭訴道: “先先代首領,她剛才想要謀殺我啊!”
曾經也被拎着領子吊在空中的森鷗外深有體會,他又變成了一個和善的父親一樣的存在: “啊啦,你知道的嘛,愛麗絲有的時候就是有些頑皮。”
愛麗絲雙手叉腰有些生氣地說道: “兩個笨蛋!我以後再也不要救你們了!”
森鷗外輕笑了一聲,眼神在一瞬間又變得眼神起來,周圍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了,就連腳下最後唯一一塊淨土,也要被淹沒了。
“安德,”看起來情況很緊急了,森鷗外都不說敬語了, “安德,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安德轉動了脖子,往四周看了一圈,在黑暗吞噬掉他們的最後一秒,森鷗外聽見他說:
“這是,家的感覺。”
至此,港口mafia首領辦公室,從內開始,完全被黑暗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