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近日又有戰事了,天子傳您回去呢。”

來到江南不過幾日,一封密诏傳到了沈翯手裏。他領了旨,差人收拾的東西。

“時日應該不會太長,你先在這處歇着吧。戰畢,我回來找你。”

......

事情發生的突然,金炎還沒反應過來,沈翯已是離開了。

“徒留我一人在此,我又能做些什麽呢?”

百般聊賴,只能尋些樂子,度過這段無趣的時光了。

......

金炎以為真如他所言,不過些時日、約莫着十天半個月的。

我是等他再見到沈翯時,已是過了數月。

金炎也不知道每天是怎樣熬過來的。因為不能言語且喜歡獨處,金炎幾乎每天沉浸在無聲的世界中。

閑的要長草了,便去外找人聊聊天。

能看懂手語的人實在太少,但幸好沈翯留下的幾人中多數是會手語的。

“你們是怎麽學的手語?”

一日,金炎突然這樣問道。

“是沈将軍教我們的。”

“那你們知道沈翯是怎樣學的嘛?”

手下們面面相觑,小聲交流了片刻便回道:

“回大人,小的不知,但是能幫您問出來。”

約莫着幾個時辰,也就是金炎遣散走衆人睡了一覺後,手下們再次敲了門進來。

“大人,我們問出來了。”

金炎換他們進來,側耳以聽。

“書房那邊的侍從們說,将軍是自學的。幾年前将軍忽然起了興趣,然後每日傍晚跑到書房裏獨自研究。有幾次,送茶的小厮碰着了,就看到将軍在練手語,那時他們還好奇為何呢。”

“想來将軍那會兒就已經未蔔先知,自個兒去學手語了。”

幾年前?

要是幾年前的話,那便是那次戰役上他與沈翯初見。

原來他那會兒就開始學手語了......

金炎在送走人後還在想這個問題。

“難不成他那會兒就猜到我與他還會相見?”

百思不得解,金炎便也不去深究。只是心中這樣想着,臉上不自覺就笑了起來。

“不過學個手語嘛......”

金炎也不知道自己高興個什麽勁兒,但是心裏面就是開心,沒理由的。

“其實他這個人倒挺細心的。”

心下這樣想着,金炎信步走到書案前坐下,撐着臉看起了月光。

月兒很圓,像沈翯書桌上擺着的圓盤擺件一樣。

不過那個擺件可不是素白色,是大紅色的牡丹。有的含苞欲放,有的已經展開了身姿、與旁的鬥豔。

這樣想想,沈翯似乎很喜歡紅色。

金炎默默在心中記下,同時又想着自己觀察到的沈翯的愛好。

“在沈府時,他每次打完仗回來好像都會去一個屋子裏,呆上一整晚。”

金炎心下想道。某一日,他去找沈翯談事,卻被告知不在此處。

他所在的那間密室,旁人是進不得的。那時他也沒有好奇,現在想想竟有幾分奇怪。

剛到沈府的時候,金炎在一處偏僻的位置瞅見個房子。

倒也算不上簡陋,就是有些突兀。心下第一感便是如此。

那會兒他湊近了去探看。有一處窗子,但裏面看得不仔細。

在門口站的久了,就會發現一股草木香從中溢出來。

金炎覺得,等沈翯回來可以試着問問他。

......

“他還是沒回來?”

金炎自他走後半個月,閑得發慌,便開始練習字畫、鼓搗些廚藝。

剛破曉,金炎喚來人照例“問”着。

“金公子,奴才聽聞主子這幾日便能回來了。”

金炎嘆口氣,起身披了件衣裳。披好後,聽得有些不對勁。

“你剛剛說什麽?”

金炎又回問道。

“小的聽說,将軍近幾日便能回來了。”

金炎停下了手中動作,回過頭猛看向這位小厮。

“此言可當真?”

“小的也是聽人說的,真不真,我也不知。”

金炎邊擺手遣散走他,邊喃喃自“語”道:

“管它真不真的,既然這樣傳了,便有幾分可信。”

金炎想着這幾日就能見到沈翯了,嘴一咧就笑了開來。

他坐在床上沉思片刻,本能的覺得他今日一定會回來。這想法極其強烈,催促着他猛的起身然後向房外走去。

“我得趕緊收拾收拾,還有好些東西要贈與他呢。”

金炎邊走邊道,還扳起手指,數着都要送些什麽。

“依我看,他應是喜歡字畫的。”

金炎已是走到了廳房中,取出了自己之作。

“我還種有花,等迎他進府的時候,順路就能看到。”

然後還有什麽?金炎仔細想道。

“我還學做了些吃食,到時候一并做與他吧!”

這樣一想,要幹的事情還是許多的。

金炎暇不暖席地在府中來回走動,神情或笑或失落,引得下人們紛紛猜疑。

“金公子,這又是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主子要來了,定是準備什麽呗。”

“我見他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至于這般急嗎?”

“你管這麽多作甚?依我看呀,這位小公子一定......”

“我說怎麽呢,主子這是看上了金公子啊......”

“小點聲,別讓別人聽着!你想掉腦袋嗎?”

兩小厮交頭接耳,聲音越來越小,也沒人注意他倆。

...

現在全府上下都在準備着迎沈翯入府。

傍晚,下人們都去歇息了,剩金炎一個人在房中等着。

“公子,主子說是這幾日來,但不一定是今日來呀,快歇息吧!”

金炎拜拜手,執意要在房中等着。小厮也不好說些什麽,只得拜了禮,獨自退了下去。

就在金炎等着快睡着時,一個不速之客突然推門而入。

門開的吱吱聲剛響,金炎身體本能的反應過來,當即就要出手,卻被一把抱住了。

“是我,無事。”

聽到熟悉卻十分沙啞的聲音,金炎也放下心來,任憑來人這樣抱着。

金炎反複琢磨,最後也回抱住,發現此時手上濕漉漉的。

他急忙低下頭去看,發現滿手是血。

金炎小心掙開懷抱,慌忙打着手勢,然而掙開沒多久,又被他重新抱了回來。

“我無事,身上的傷已經處理過了,那些都是別人的血。”

金炎還想再說,卻被他摟得越發緊了,索性他也不去管怎麽多,又回抱住沈翯。

抱了有半晌,沈翯這才松開懷中之人。

“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可好?我先在你這八歇下了。”

金炎聽他從進來時說話便是這般有氣無力的,心知這是累着了,便扶他上床,自己就坐着靠在床頭歇息。

那沈翯一沾床就睡着了。金炎見到他這副樣子,竟有幾分心疼。為他脫去沾血的衣裳後,又蓋好被子。

他腦中胡思亂想些別的,操心着他。

但人回來了,總歸是好的。

金炎再怎麽瞎想也都只是些無根據的,只能強行壓下擔憂,等着明日再問他。

金炎遙遙望了那餐桌一眼嘆口氣,吩咐下人把這菜都分着吃了。

“公子,您不吃些?我瞧見您忙了大半日,當心別餓着身子。”

金炎拜拜手,仍是坐在床頭閉眼小酣。

...

再醒來時,金炎發覺自己已躺在了床上,外面也已是正午了。

他趕忙看向一旁,發現床上那人不見了蹤跡。

金炎也顧不得什麽,下了床就向外跑去。

“做什麽這樣慌慌張張的?”

沈翯就在院門口,見金炎只穿了身單衣就出來,便解開自己的衣服為他披上。

“都入秋了,可不敢着涼,進屋談吧。”

......

“你現在可好?”

沈翯點點頭,道:

“你不自己見着了嗎,我現在活蹦亂跳的可好了。”

“那你昨日......”

“最後一戰打得有些久,有幾日沒睡了,所以有些虛脫。”

金炎又問了他些別的,可是沈翯咬定牙說自己無事。

“你怎地這般固執起來?”

金炎急火上頭,道。

“哎呀呀,還不是跟你學的?好了好了,不用擔心了。現在我一個大活人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嘛?”

金炎嘆口氣,不再問什麽了。

“你吃飯沒?”

“沒有,等着你想與你一同吃呢。”

那正好!

金炎想到,讓沈翯進了廳堂等着。

“這幾日我學了做飯。但是我手拙,做出來勉勉強強能看。你若是不嫌棄,我給你做幾道菜試試?”

“那樣敢情好!我便等着了。”

......

不過半個時辰,下人們端來一盤盤散發着香氣的豐富佳肴。

“做了這麽多,可吃不完呀!”

沈翯看着菜,覺得兩張桌子都擺不下。

“吃不完了就給下人們吧。快!你先嘗嘗!”

金炎操起筷子夾了菜,向沈翯碗裏放去。

沈翯品了品,然後一個勁兒的點頭,道:

“不錯嘛!想來你可是費了些功夫的。”

“那可不是,金公子練了好些個時日,自您走了就開始。就等着做給主子您吃呢。”

金炎就站在沈翯座旁,一聽,忙把小厮遣了下去,匆忙道:

“不用聽他胡說,這些日子我可是忙的很呢,只是近日聽你說要回來了才學的。”

沈翯打量着看向他,而後笑了出來:

“真的?”

金炎誠懇的點頭,但是臉卻不自然的紅了起來,顯得方才這番話語十分不可信。

沈翯也不去追究,暗自大笑,硬是吃完了大多數菜。

“好了好了,不用再吃了!再吃下去腸胃就壞了!”

金炎見他吃了這麽多,心中擔心,忙阻止他道。

“我怎能浪費你這一番心意呢?何況你做的确實好吃,我一忍不住就吃了這樣多。”

“你要想吃,那我以後天天給你做可好?”

“此話可當真?”

“千真萬确!”

金炎低下頭,眼神熠熠泛光,看向沈翯道。

沈翯見他眸中有萬丈星辰,一時深陷其中,竟沒有反應過來。

“你光看我做甚?”

“沒有,就是在你眼中我看到了自己,看得很真切。”

金炎聽他說的莫名其妙,想是這人吃多了就犯傻了,又叫人備些消食湯來讓沈翯喝下。

“咱一會出去走走,正好也消消食。等夜市開了,咱家府前頭就會來位買碧珠糕的婆婆,聽說那滋味甚是不錯,就等着和你過去一起嘗了。”

“咱這就走?”

“還是等等吧,剛吃完飯先消消食罷。”

金炎又道:

“方便說說戰場上的事嘛?”

“這個,說來話長啊......”

......

“他們竟是如此?那你是如何做的?要是我,便先去外圍,把陣勢給搗亂後再逐個擊破。”

金炎聽後道。

“我與你想法差不多,但是我有辦法讓他們自亂陣腳。”

沈翯湊到金炎耳邊輕聲說着自己的辦法,引得他不由大呼:

“此法妙哉!”

話罷,詞窮起來。

沈翯神秘的笑笑,又道:

“我小時候就喜歡看先生私藏的奇門遁甲之書,從中學到些。想來用到作戰,正好!”

金炎鼓掌稱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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