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懲戒室對禪院家的孩子來說,基本等于外面小孩們心目中的狼外婆,是恐吓不聽話孩子最好的手段,即便是禪院九枝對此也有很深刻的理解。

實際上裏面頂天也就二級的咒靈對甚爾造不成性命威脅,如果有咒具的話甚至無法讓他受傷,但甚爾剛剛出任務回來,扭頭就去揍人,緊接着就被抓住扔進了這裏,就算是他也會累。

因此當少年傷痕累累,渾身是血,身上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口走出來時,憋在九枝心中已久的委屈終于爆發出來,跑過去,撲上去,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啪嗒啪嗒往下掉,抽抽噎噎的,卻沒有哭出聲。

她看向甚爾身後,看不到咒靈的她自然沒有看到,懲戒室裏死了一地,沒留任何活物的,一地殘肢的咒靈們。

甚爾拍拍綠色的炸了毛的小腦袋,嘗試安慰:“我沒事。”

九枝搖頭不說話,拉着甚爾回房間。

甚爾彎腰想要把哭到大喘氣的九枝抱起來——這是他平常安慰九枝最好用的手段。

但對方卻不高興的躲開了,珍珠一樣大的眼淚從綠色的大眼睛裏砸落,稚嫩的小臉委屈的皺在一起,說話都抽抽噎噎的:“你、你受傷了,這樣會疼的。”

甚爾一愣。

那雙眼裏仿佛裝入了天上明月一般,撫慰心靈,讓他從回到禪院家那一刻就存在的郁氣無聲消散。

最後九枝哼哧哼哧的,拽着少年一拐一瘸的回到了房間。

二人回到房間,九枝在屋裏翻翻找找,沒什麽經驗的嘗試給甚爾清理傷口,此刻她還是眼眶紅紅的,不過終于止住了哭泣。

甚爾也難得享受了一把,讓一直被他伺候的小祖宗反過來伺候他。

他低頭看着小女孩墊着腳,一臉認真的,用棉球小心翼翼的擦幹淨臉上大片大片的血污。

心中那個一直存在的想法,在此刻終于成型,浮現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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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就這麽順其自然的說到:“我以後如果離開這裏,你要和我一起走嗎?”

絲毫沒有拐帶叔父唯一女兒的負罪感。

反正那個男人就如同自己的父親一樣,對無法成為咒術師的女兒沒有絲毫在意,冷漠的宛如對待路邊的石子。

而在這個家裏,擔憂、喜歡、在意,禪院甚爾與禪院九枝只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那麽他們兩個一起離開就是理所當然的吧?

畢竟,只有禪院九枝會因為甚爾受傷而哭泣,因為對方遇到危險而擔憂。

也只有禪院甚爾會彎腰抱起九枝,用和平日表現不相符的耐心去照顧她的一切。

而聽到問話,九枝思索了一圈,父親的态度導致父女二人一向冷漠,沒什麽舍不得的,母親雖然溫柔,但總是妄圖讓自己像她一樣恭順,九枝不喜歡,至于其他人……好的沒有其他人了,果然還是甚爾最好了。

如此想着的九枝毫不猶豫的點頭:“好啊,那離開這裏之後我可以去電視裏演得那種游樂場嗎?”

雖然在預料之中,但得到肯定答案的甚爾仍舊心情很好的,笑着揉了揉那頭柔軟的綠發:“當然。”

但無論擁有再多的雄心壯志,讓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和一個七歲的小孩手拉手離家出走,顯然也不太現實。

因此小心翼翼,且手藝極差的九枝在給自家堂兄清理好傷口後,就賴在對方的房間裏,八爪魚一樣手腳并用抱住甚爾,感受着熟悉的安心睡了過去。

之後的日子一切如常,唯一不一樣的就是兩個人黏在一起的時間變多了。

介于上一次的欺淩事件,甚爾開始走到哪裏都帶着九枝,就差把對方別再自己褲腰帶上。

禪院九枝對此接受良好,并美滋滋的窩在對方胸前的衣服裏。

禪院九枝長到十歲的時候,仍舊沒有絲毫咒力出現,看不到詛咒,也沒有覺醒任何術士。

廢物的标簽基本上被打了個十成十。

但盡管如此,卻沒什麽人會在她面前這般諷刺,因為雖然被咒術師看做廢物,但卻擁有天與咒縛□□的禪院甚爾,的确是絕大部分人打不過的存在,而禪院九枝和禪院甚爾則一直綁定在一起。

禪院直哉同樣聽說過家裏有兩個沒有任何咒力的廢物,尤其是其中一個還是個大男人,興致勃勃的跑過去想看看對方到是是個什麽狼狽的樣子。

然後就被禪院甚爾那強大,冷漠,不在乎周圍的樣子鎮住了。

那是禪院直哉第一次如此理解何為強大。

但很快,他突然注意到對方胸前凸出來了好大一塊,然後那好大一塊突然自己動了,并在短暫的蠕動後,從禪院甚爾和服的領口探出一顆綠色小腦袋。

剛才還藐視一切,眼神冷漠的禪院甚爾終于有了動靜,低頭看向蹲在自己衣服裏的禪院九枝,随着當初的嬰兒逐漸長大,就算對方如今宛如發育不良一樣,身形遠比同齡人小得多,但顯然這裏已經不再能承受她的重量了。

“下去自己走。”禪院甚爾說到。

“不要!會摔倒!”禪院九枝轉身跟個八爪魚一樣,手腳并用的抱住對方。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甚爾沒有絲毫掙紮的,任由九枝窩在他那件搖搖欲墜的和服裏。

九歲的禪院直哉在短暫的十分鐘裏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憧憬的看向由內而外昭示強大的禪院甚爾,随後不爽的看向考拉一樣的禪院九枝。

那感覺,就仿佛毒唯發現偶像已婚且育有一子。

莫名其妙被記恨上的九枝毫不知情,甚至因為海拔的原因,她壓根沒看到這位小少爺。

此時禪院直毘人已經繼承了家主之位,禪院直哉則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位繼承人,一向呼風喚雨的小少爺不太能接受偶像和九枝這種毫無咒力的,真正的廢物在一起,總想找茬。

但九枝和甚爾總是在一起,讓宛如言情劇中惡毒女二的他找不到機會。

終于在一次甚爾出門的時候,直哉找到了機會,帶着惡婆婆一樣挑剔的惡意,讓九枝來侍奉自己。

被通知的九枝莫名其妙,不知道那個嫡子到底為什麽要找自己這種,時至今日仍舊連路都走不穩,端一碗水能在路上撒半碗的人伺候。

找罪受?

如此想着的九枝被帶到直哉面前,被對方從上到下狠狠的挑剔了一番。

但看着九枝那無動于衷的表情,直哉更不爽了,不知道這家夥到底哪裏好,甚爾君竟然會那麽照顧她。

而在直哉第三次掀翻她倒的茶——雖然期間有兩次她不小心把茶水撒到對方的衣服上。

第四次推她,嫌棄她竟然沒有跟在自己身後,而是敢和自己并肩——盡管走在直哉身後的那幾次,九枝踩了無數次對方的鞋子。

以及第二次弄亂她剛剛掃好的院子後,禪院九枝爆發了。

她只是對別人的惡意比較遲鈍而已,又不是真的小受氣包。

因此她停下手裏的動作,低頭看了一眼又被胡亂撥開的落葉,随後擡頭看向一臉得意的直哉,默默攥緊手裏的掃把,擡起,落下,“啪!”,禪院直哉得意洋洋的表情凝固,愕然的摸着自己迅速腫起的臉頰。

“你敢打我?!”

九枝翻了個白眼。

直哉是她在禪院家看到的第二個臉長得很好看的人,很難說她能忍耐這麽長時間沒有對方那張臉的功勞,但可惜和甚爾完全不同,性格過于惹人厭。

雖說這世上長得好看的人有特權,但也應該有個限度。

于是九枝決定替天行道。

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種委屈,直哉整個人都炸了,撸起袖子就向九枝沖過去。

兩個小孩迅速扭打在一起。

憤怒之下的直哉甚至都忘了使用術式,兩人就像大街上随處可見的熊孩子掐架一樣,扭打在一起,一邊的傭人顧忌着直哉,慌慌張張不敢用力分開,這讓九枝占據了短暫的優勢。

但她時至今日還能來個平地摔的運動廢物之名也不是白來的,就算從小圍觀過不少甚爾的打架與戰鬥,也只是給自己積攢了點理論經驗,一到實戰全廢。

總而言之最後輸了。

但直哉也沒有贏得很開心,青青紫紫的傷痕昭示着他的慘勝。

竟然敢毆打嫡子,還是大概率未來禪院家的繼承人,被大人知道了的九枝顯然得不到什麽好果子吃。

家主直毘人看起來到不是特別的在意,他瞥了一眼鼓着臉,一副不服輸樣子的九枝,覺得還真是被甚爾帶大的,這方面都這麽像。

但九枝膽大包天敢對直哉動手,這件事也不能這麽算了,畢竟一個毫無咒力的廢物對禪院家的天才咒術師動手,絕對能稱得上一句以下犯上。

因此最終九枝被自己親爹親手扔到了反省室,獨自面對裏面被甚爾殺幹淨後從新補充進來的二級咒靈。

男人的表情冷漠極了,離開前甚至連看都不願意看九枝一眼,只是感嘆道:“我怎麽會生出你這樣一個廢物。”

正所謂沒有期待就不會傷心,從小就關系冷淡,九枝也不會為父親臨門一腳的貶低而憤怒。

随着反省室大門關閉,随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不見,只餘黑暗後,九枝轉過頭來開始打量這裏。

本應是密閉的室內,卻帶着一股陰森森的涼意。

九枝猜測這涼意是來自于咒靈,可她卻完全看不到咒靈的存在,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對咒靈總是缺乏一種基本的恐懼,即便如今,她被獨自一人扔進了二級咒靈堆中,自己也沒什麽解決的辦法,卻仍舊難以産生基本的恐懼感。

明明她的确沒什麽辦法應對。

很快,她感覺肩膀一陣劇痛,鮮血沒有節制的從肩膀處湧出,野獸一般的牙印深可見骨。

九枝擡手在附近摸索了一下,摸到了咬住自己的咒靈,圓溜溜,黏膩膩的,雖然看不到樣子,也能想象得到的醜陋。

她低頭看着地上的鮮血,想到甚爾嘴角那處傷疤,也是在這裏留下的。

隐約的,她感覺眼前的空氣一陣扭曲,視線也一陣陣發黑。

她要死在這裏了嗎?

不要吧,九枝想到。

她還和甚爾約好一起離開禪院家呢,她還沒去電視裏說的游樂場,也沒有看完最近特別喜歡的一部動畫片,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沒有做呢。

直面死亡的感受讓她原本平靜的大腦,突然發出砰的一聲,弦斷的聲音,緊接着,便是從出生開始便仿佛籠罩在周圍的紗罩被掀開,世界陡然變得清楚了起來。

潛伏在暗處的咒靈們被血腥味吸引,如同禿鹫一樣,圍在一起,向跌做在地上,渾身是血,晃晃悠悠随時可以倒下的九枝靠攏。

洶湧澎湃的咒力猛地在狹小的屋內炸開,卻不屬于任何一只咒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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