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第二天上午,主樓變得熱鬧起來,文沐下樓時看到客廳裏坐着好幾個面生的人。
文沐視線在人群中掃了個來回,沒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心裏不免有些失望。
一個有些微胖的十幾歲少年忽然朝她沖過來,文沐下意識後退一步。
她本來剛剛走下臺階,往後退一步就直接推到最後一層臺階上,然而即便站在臺階上,少年仍舊比她高一些。
然而少年卻朝她張開雙手,用略顯成熟的男人的聲線對她說: “抱。”
這時另一個正坐在沙發上跟虞淼閑談的女人已經察覺到這邊的情況,連忙起身走過來,有些尴尬地對文沐道歉: “對不起,孩子不懂事。”
虞淼并沒有朝這邊看,神情也仍舊冷淡如霜,她說道: “他只有三歲智商,确實無意冒犯。”
三歲智商
文沐再次打量少年,他還是張開雙手,用小狗一樣殷切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般情況下遇到這種情況,是個人都會覺得被冒犯,但大概少年的目光過于純粹,的确如同三歲孩童,神态舉止跟文小乖這個正經的四歲兒童有些相似,所以文沐并未因為他的舉動被惹惱。
只是她不介意,不代表別人不介意。
文小乖氣呼呼地抱着媽媽的脖子,瞪着少年宣誓媽媽的所有權。
少年被那個女士牽着坐回到沙發上,文沐也找了個位置坐下。
女士主動與文沐交談,告訴她少年叫虞子佑,是她的兒子。
文沐也知道了女士的身份,她是虞熾的二嫂,文沐也随虞熾叫對方一聲二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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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間文沐餘光打量着這些人,才發現竟然有好幾個殘疾人。
她的腦子裏不自覺的浮現出昨天虞淼的話。
這時文沐忽然覺得臉頰一陣濕潤,垂眸一看,罪魁禍首正朝着一個方向噘着小嘴巴。
她順着文小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剛才那個少年委屈巴巴的眼神,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拍拍文小乖的屁屁,警告她不要欺負哥哥,文小乖的眼神頓時也變得委屈起來,眼巴巴的瞅着媽媽。
文沐只得無奈的在她臉頰上親一口,成功将吃醋的團子哄好。
然而下一刻原本坐在二嫂身後的少年忽然站起身走過來,在文沐面前蹲着,眼巴巴的看着她。
二嫂正侃侃而談的聲音頓住,有些尴尬的去扯兒子,但少年的身體到底是個成年人,鬧起別扭來不是一個大人能控制得的。
氣氛因為少年的舉動變得很尴尬。
對方雖說只有三歲的智商,但身體到底是十七歲的男孩,說起來比文沐小不了幾歲,文沐當然不可能像親文小乖一樣對他,最後猶豫了一下,在對方腦袋上拍了拍。
少年倒是比文小乖還好哄,頓時裂開嘴巴笑的開心極了。
文沐松了口氣。
二嫂也松了口氣,對文沐抱歉道: “孩子不懂事,讓你見笑了。”
文沐自然表示沒關系。
受傷害的只有文小乖,小家夥對文沐的占有欲有點強,每次只要看到她跟別的小朋友親近就會生氣,而且小小年紀就很記仇,要是因為別的事情生氣随便給個親親抱抱的就能哄好,唯獨遇到這種事情時格外難哄。
文沐親親文小乖的臉蛋,文小乖仍舊不開心的鼓着小臉。
文沐只能由着他自己冷靜一下,她的視線又一次看向門口。
這一次仍舊沒看到那道期盼已久的身影。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忽然看向一處,文沐也看了過去。
原本一直躺在病床上的虞老爺子,從樓梯旁的電梯內被推了出來。
明明今日是他的壽辰,然而相比于昨天,老爺子身上枯敗的氣息更加強烈了。
所有人上去跟老爺子問候的時候,文沐抱着文小乖待在角落裏,為了剛才的事情哄懷裏的小氣包,她們作為此時這棟房子裏除了傭人之外唯二的外人,沒必要擠進那個看似和諧的氛圍中湊熱鬧。
文沐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向門口的時候,仍舊沒有見到虞熾,卻看到一個女人不顧阻攔沖了進來。
女人身上穿着病號服,大抵是因為跟人拉扯,導致頭發散亂擋住了臉。
其他人也注意到這邊的狀況。
身穿病號服的女人情緒更加激動,掙脫傭人束縛沖到虞老爺子面前跪下: “老爺子,你明明知道阿元的死是基因缺陷導致的,跟我沒關系,您別關着我了!”
虞老爺子沒什麽活氣的渾濁目光落在女人身上,最後只吐出三個字: “送回去。”
明叔立刻向保安示意。
保安朝女人走過去,女人嘶啞絕望地喊着: “不,我不回去!我沒病!我錯了,你放過我放過……”
女人被保安控制住,一直守在虞老爺子身旁的家庭醫生走過來,将一管針劑紮進女人身體,很快,剛才還在激烈掙紮的女人失去了意識。
女人被擡出去的時候,文沐看到她的長相,總覺得有點眼熟。
虞老爺子朝她招手,她收回思緒走過去。
老爺子大概沒什麽力氣說話,明叔替他将一本相冊遞到她面前,并道: “這是阿元少爺,跟小乖小姐差不多大,也就差幾天的生日而已,可惜…… “
在看到照片的瞬間,文沐瞳孔驟然收縮,她盯着照片中的小男孩,已經聽不見明叔後面又說了什麽。
照片上的小男孩三歲左右,被一個年輕女人牽着,小男孩看起來有些不健康的柔弱,小臉上沒什麽表情,目光似乎也有些呆。
文沐想起來了,照片上的女人……或者說也是剛才穿着病號服的女人,就是文小乖兩歲生日時,文沐在兒童餐廳見過的女人。
當時她只當對方是個胡言亂語的瘋子,可是對方的話确實讓她擔心過一陣子。
現在她卻在虞家見到那個女人,對方正好是虞垚的小孩的媽媽……
世界這麽小的嗎
天下哪有那麽巧的事
文沐看向老爺子: “三年前您就想跟我‘談談’吧”
虞老爺子坦然的點頭: “小熾攔下了,不過現在也不晚。”
文沐臉色冷了下來,她靜靜地與老爺子對視。
叱咤商場的虞老爺子,哪怕年過古稀,氣勢也絕非常人能比,渾濁的眼神好似仍舊能掌控一切,讓人不敢直視。
但文沐不願低頭,努力維持着淡定。
虞老爺子有些無奈地說: “看來你也跟小熾一樣是個倔種,不過小乖是虞家血脈,是虞垚的孩子,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真相以這樣一種方式攤開在文沐眼前,她只覺得像是吞了一只蒼蠅一樣難受。
在虞老爺子開口的時候,她下意識想捂住文小乖的耳朵,但手擡起來了,卻又想起來是多此一舉,小乖才四歲不到,根本不懂這些。
文沐不會因此嫌棄自己養大的小孩,她惡心的只是虞垚那個人渣,以及虞老爺子的算計,不過惡心之下,其實更多的是心疼和恐懼。
虞淼說得對,虞家的人都不正常。
早亡的虞家大少爺虞錦,年紀輕輕就癱瘓的二少爺虞森,眼睛和腿都有問題的虞淼,看起來有些變态精神不正常的虞垚,以及……有厭食症的虞熾。
還有智障少年和早夭的阿元。
文沐抱着文小乖的手臂不斷地收緊,克制不住的顫抖。
文小乖感覺到媽媽的不對勁,即使被抱的有些難受也沒表現出一點抗拒,抱着媽媽的脖子,眼睛瞪着老爺子,像只遇到危險的小獸一樣渾身緊繃。
她下次再也不給這個壞爺爺紮頭發了!
也不喜歡明爺爺了!
她一點也不想待在這裏了,這裏好讨厭!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這對母女身上,打量着她們,亦或是探究着老爺子這時候宣布這孩子身份的用意,而這些人的目光中,最多的是落在文小乖身上,企圖從這個孩子身上窺探到一點缺陷。
老爺子有多麽想要一個健康的後代,在座的各位心裏都非常清楚。
要是這個孩子真是虞家的血脈,那麽她只需要身體健康,就能獲得虞家絕大部分家産,而于此同時在座這些人手裏的蛋糕自然就少了。
虞淼的視線掃過這些人,嘲諷到幾乎要笑出聲來。
今天真是好一出大戲。
虞子佑完全聽不懂大人在說什麽,這裏所有人中他一直在偷偷關注文小乖,在他看來文小乖跟自己一樣是小朋友,所以他們才是同類人。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新夥伴好像不太喜歡自己。
這會兒他感覺到文小乖比之前更兇了,下意識有些害怕的往自己媽媽身後躲了躲。
但他仍舊忍不住從自己媽媽身後探出視線觀察新夥伴,然後就看到新夥伴眼睛一亮,盯着大門,身上的兇兇的感覺好像也一下子變得可憐兮兮起來。
虞子佑順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門口,随後眼睛也一樣‘刷’的一下亮了起來。
他不像文小乖一樣被媽媽抱着,所以他的雙腿是自由的,一下子就沖向那道身影。
虞熾同樣沒有理會虞子佑這個侄子求抱抱的請求,而是跟文沐一樣伸手,像安撫小狗一樣摸摸虞子佑的腦袋。
眼睜睜看着這一幕的文小乖氣的一個鯉魚打挺,搭在媽媽肩膀上的兩只小手都握成了拳頭。
文沐完全沒有察覺到異樣,她的眼睛死死瞪着虞老爺子,然而內心卻正在被一種無力和害怕的情緒籠罩,她到底不是虞老爺子的對手,她無法從那雙渾濁但是宛若深淵般看似平和實則深沉的眼睛裏窺探到任何信息。
直到腰間多出了一只手,涼涼的觸感透過不算厚的衣料傳入肌膚,随即,她搭在文小乖小後背上的手被握住。
在沒有看到身側之人是誰之前,文沐的脊背已經驟然一松。
她看向身側的人,就像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
像是回應她的注視,虞熾湊過來,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安撫性的親吻。
她這樣旁若無人的親熱,讓所有正在打量這對母女的人眼神變了又變。
虞熾原本就是老爺子最看好的繼承人,如果她當初願意聽從老爺子的安排嘗試生一個孩子,而不是直接老爺子的安排,那麽她現在就已經是虞氏板上釘釘的繼承人。
畢竟她不僅是老爺子的子女中看起來最正常的一個,能力也比其他人更優秀。
虞熾離開時,文小乖連忙将自己的小腦袋瓜也湊了過去。
但現在并不是哄孩子的時候,虞熾假裝沒注意到小家夥殷切的目光。
她走到老爺子面前,将一份文件遞過去,視線在其他人身上掃了一圈,然後看向老爺子說道: “兩年前我告訴過您,小乖不是虞垚的孩子,您并不相信,甚至不願意做一份親子鑒定,您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
虞老爺子的視線落在那張親自鑒定報告上,良久,滄桑的聲音才再次開口,充滿了痛苦和無力: “小熾,我快死了!”
他快死了,最看好的孩子卻還要在他臨死前,往他心口上插刀子!
虞熾·居高臨下的看着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他滿是皺紋的耷拉着的眼皮,哪怕用盡力氣也無法擡起來,甚至連呼吸都已經十分孱弱。
盡管用最昂貴的藥物維持,但仍舊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死亡的氣息。
而他把自己折騰成這幅鬼樣子,必然不是不舍得死,而是放心不下這偌大的家族,所以哪怕到現在這種程度了,也要拖着即将死亡的病體,為虞家作最後的謀劃。
他這一輩子都在為家族操勞,甚至不惜冒着風險剩下幾個殘缺的孩子。
可惜……
畢竟是自己的父親,虞熾別開視線,那些質問的話被盡數咽下,聲音有些冷的說: “您不該犯糊塗。”
他是眼見着生命到盡頭,所以病急亂投醫,随便抓個小孩就說是虞家的血脈,要給對方套上沉重的枷鎖,至于真相他甚至連自己都不敢探究。
老爺子因為受了刺激,很快堅持不住昏睡了過去。
好好的壽辰,最後在兵荒馬亂中結束。
虞熾讓人将文沐送回去,回去後她的手機仍舊不能用,索性随便找了個手機店買了個新手機臨時用。
因為耽誤了不少工作,回去後文沐就開始加班,因為怕有人再打文小乖的主意,為了以防萬一,她給文小乖在幼兒園請了假,然後把孩子當成挂件,走哪帶那。
到了晚上,文沐才接到虞熾的電話。
然而電話剛剛接通,卻聽到那頭忽然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音,片刻後,虞熾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 “老爺子出事了,我先去看看。”
文沐點頭,想到她看不見,又應了聲: “好。”
晚上注定失眠,文沐索性從床上爬起來辦公,手機就放在旁邊。
心裏總有一些莫名的不安,她索性把電腦和文件搬到文小乖的房間裏面。
睡眠質量一向很好的小豬仔文小乖,卻被刻意放輕的動靜吵醒,迷迷糊糊的睜眼喊了聲媽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然後爬起來走到文沐面前,閉着眼睛動作麻利的爬到她懷裏,安心進入夢鄉。
文沐抱着懷裏沉重的崽子,心慌和不安的感覺并沒有消失,文沐天生專注力就很強,無論是游戲還是工作學習,以往一旦開始很快便能徹底投入其中,然而這一晚的工作效率卻有史以來出奇的低,她的目光總會無意識的看向手機。
新買的手機安安靜靜躺着,沒有任何動靜。
天快亮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拿起手機撥打那個熟悉的號碼,手機是新的,通訊錄裏幹幹淨淨,不過她對那個號碼早已爛熟于心,熟悉程度跟自己用了幾年的號碼一樣。
然而剛剛按下兩個數字,忽然聽見大門門鎖打開的聲音。
開鎖的聲音非常輕微,但現在正是淩晨四點,透過窗戶外面天色黑漆漆,整個世界都非常寂靜。
這個房子的鑰匙除了文沐和林姨,就只有虞熾有,而林姨現在應該在睡覺。
開門的人是誰可想而知。
文沐想起身,然而下一刻又‘砰’的一聲坐下。
崽子太重,壓得她腿麻了。
剛才為了緩解不安,仍舊崽子在自己懷裏睡的文沐,現在看着懷裏這一坨,無語了。
強忍着腿部的酸爽感覺,文沐聽到隔壁左邊自己房間的門被打開的聲音,片刻後,右邊書房的門被打開,文沐想出聲提醒,卻又怕吵醒懷裏的崽子。
戳了戳幼崽睡得沉靜的小臉,軟乎乎的小肉臉也無法緩解她此刻的無語。
又過了片刻,她所在的這間房門門把手終于傳來動靜。
這間房間裏只點了一盞小夜燈,可移動的辦公桌前,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靜靜坐着,面部隐在陰影中,而辦公桌上,小家夥敞着小肚子睡得正香。
她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一些,疲憊感洶湧襲來,她一句話沒說,強撐着最後的力氣走到文小乖的小床邊,直接栽倒下去。
她已經三天睡了,然而這一覺也睡得并不算安穩,不到四個小時邊醒了過來。
将她喚醒的是刻意壓低聲音的搖籃曲,奶奶的聲線将搖籃曲唱的斷斷續續,仔細聽才發現沒有一個音在調上,但莫名讓人覺得安心。
她睜開仍舊有些酸漲的眼睛,和幼崽靈動的充滿活力的眼睛對上,唇角不自覺勾了勾,并颠了颠懷裏熱乎乎的團子。
……颠不動。
小胖子已經非常靈活的從虞熾懷裏鑽了出去,然後爬下床激動的跑到外面。
不到一分鐘她又跑回來,一只小手捏着一個小狗形狀的奶黃包,舉到虞熾面前: “吃!”
虞熾看着那只抓着奶黃包的小手,雖然看起來很幹淨,但也就看起來幹淨,剛才肯定沒洗過。
她下意識避開了。
但下一刻跟文小乖充滿期盼的目光對視。
看在搖籃曲的面子上……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吧。
她糾結一下了,忍住即将發作的潔癖就着小手意思意思咬了一口。
然後說: “你吃,我不餓。”
相比之下文小乖完全不嫌棄她,在虞熾咬過的地方就啃了起來,啃得鼻尖都沾了黃黃的流沙餡料。
虞熾視線從文小乖身上收回,落在站在門口的文沐身上。
聽到她問: “現在可以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嗎”
虞熾點頭。
文沐走過去,将還在試圖投喂的文小乖抱起來,丢到門外,然後将房門反鎖。
文小乖一臉懵逼的看着緊閉的房門,房門正中央還挂着文小乖的名字牌。
她就這樣被從自己的房間裏趕出來了!
圓溜溜的大眼睛裏帶着大大的不敢置信,然後轉身找林姨告狀!
最後被經驗老道的林姨用一整包小熊餅幹糊弄過去。
這種餅幹文小乖以前都是每天只能吃一小塊的,一小塊只有她的半個手掌大小。
之前文沐已經對情況有所猜測,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思想還是保守了。
虞家人從上幾輩開始就有一種基因病,具體原因因為年代久遠已經無法追溯,但懷有虞家血脈的孩子少有健康的,上一輩中虞老爺子兄妹三個,只有他沒有遺傳基因病,所以從小就肩負着家族的重任。
然而老爺子的幾個孩子,卻沒有一個正常的,所以從四十年前開始,那時虞熾還沒出生,老爺子便開始組織團隊做基因方便的研究。
其中有意向研究是相對成功的,之所以說相對,是因為技術仍舊不夠成熟,可是幾年前,虞垚參與了實驗室,甚至直接以自己的基因做實驗,強行搞出了幾條人命,而實驗唯二成功的只有那個叫阿元的孩子和文小乖。
他對孩子沒有半分仁慈,出了他本身精神有問題外,也是因為那個孩子從一開始就是作為實驗體存在的。
這件事或許老爺子從一開始就知道,但他沒有制止,直到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他才試圖為虞垚遮掩。
可是他的孩子太多了,且各有各的心思,虞垚最終被送進了他該去的地方。
老爺子當然可以以精神有問題為由将虞垚弄出來,但他不敢,越是醜陋的事實,越是要捂緊,他不敢為了虞垚冒着被人發現虞家的基因不正常的風險。
也是因為這個,老爺子從不允許虞家的子孫暴露在公共視野中,讓虞家成為外人口中最神秘的首富。
虞家的基因病,是決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秘密。
前段時間經過基因改造的阿元突發惡疾死了,那孩子雖然有自閉症,但其他都還算正常,最重要的是那算是虞家唯二的血脈了,他沒了,大孫子子佑又是個智商只有三歲的智力障礙,老爺子僅剩的希望随着阿元的死落空,但他很快想到虞垚還有一個孩子。
三年前發現阿元自閉症的時候,他就打過那孩子的主意。
兒童餐廳生了阿元的那個女人出現在文沐面前并非意外,而是他的安排。
既然能為了錢做那種實驗,老爺子不覺得文沐是有底線的人,只要許以足夠多的利益而已。
後來卻被虞熾攔下了,因為虞熾和文沐的關系,老爺子對那樣的局面樂見其成。
他唯一看好的繼承人又叛逆,僅僅因為一些在老爺子看起來很小的事情便不願再回虞氏。
虞老爺子早已後悔當初逼迫虞熾延續血脈的事情,他是沒想到看起來最聽話的孩子,也有那麽倔強的時候,寧願放棄經營十年事業也不願像其他幾個兒女一樣為虞家延續血脈。
現在他卻等不了,他快死了,臨死前他想讓那個看起來正常健康的孩子認祖歸宗。
那是昨天虞熾的那份鑒定結果,卻徹底将他的幻想破滅了。
其實早在将近四年前文沐應聘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就已經将對方的底細查清楚了,後來随着跟文沐的關系推進,她更不願意将這件事攤開,傷害到對方。
調查的結果,文沐的确是那些自願為了錢做實驗的女孩中唯一一個被迫參與實驗的。
而至于文小乖的身世,實驗室被嚴查後,抓了一批研究人員,其中有個人提過,有個被迫的女孩,那人因為心軟,也因為他自己本人都覺得實驗不靠譜,所以偷偷在精子庫随意選了基因做了替換。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虞熾特意做了DNA鑒定,文小乖的确沒有虞家的基因。
虞熾很快又出門了。
老爺子昨天夜裏去世,現在虞家一團亂。
之後的一個月,虞熾每天會回來休息,基本上只能維持四五個小時的睡眠,連文沐也跟着處于精神緊繃的狀态。
虞老爺子的遺囑,關于虞氏集團股份的分配情況在葬禮上宣布的,虞熾成為虞氏集團新的掌權人。
這對文沐看來就是燙手的山芋,能搞出基因實驗室這種有違人性的實驗的公司,內裏的腌臜事不知道藏了多少。
幸而虞熾與她想法一致,她轉頭就将這個燙手的山芋甩了出去。
畢竟虞氏集團對她們來說是燙手的山芋,對別人來說卻是香甜的蛋糕。
虞氏股份賣出的錢,虞熾盡數捐給了罕見病救助機構。
生活漸漸恢複之前的平靜,這樣又過了一年,文沐将工作室搬去了廣州,與虞熾的游戲公司達成了親密的合作關系,并在游戲界展露頭角。
文沐搬家時,林姨也跟着一起過來,文沐知道她願意跟到廣州,與親兒子異地,肯定是舍不得離開文小乖,最後索性讓文小乖叫她奶奶。
事業相對穩定後,文沐和虞熾兩人開始不約而同地将更多的時間放在孩子上,但等她們想多陪孩子的時候,文小乖已經越來越獨立。
文小乖上小學就已經不愛玩親親抱抱的游戲了,她是她們班裏最高的小孩,被老師安排在最後面的座位,現在身材也跟正常的孩子一樣。
唯一跟別的孩子不一樣的大概是,因為智商比一般人高,所以現在加上林姨在內她們三個大人,已經哄騙不了她一個孩子了。
林姨的兒子也跟她們漸漸熟悉,他有穩定的伴侶,雖然因為異地雙方不常見面,不過他們倒是經常聯系文小乖,聽說文小乖運動會扭了腳,兩人專門大老遠跑過來看望,俨然把文小乖當成半個女兒照顧,最後雙方索性默認了這門親戚關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