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去他家
去他家
“藍晚塘站到了，請要下車的乘客提前做好準備。”
列車播報音響起，季風漾将身旁睡熟的少年提了起來，“下站。”
南映澈從睡夢中驚醒，迷迷糊糊地問:“到了嗎？”
三人下了公交車，他還在不停打着哈欠，“季風漾我跟你說，我剛剛在車上竟然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我們去開演唱會了，下面有好多好多的人在為我們吶喊，結果下一秒，就被你給叫醒了。”
“嚯，怪我咯？”季風漾手插着兜，耳裏的耳機并未摘掉，悠閑地走在最左邊。
走在中間的南映澈又轉頭對右邊的洋榴說:“我剛剛在夢裏還看見你了，你來聽我們的演唱會了，站在最前排，手上舞着熒光棒，喊得可大聲了。”
“哈？你的夢裏還有我啊？”洋榴笑了起來，眉眼彎彎，說:“等以後真有那天，我一定來看你們的演唱會。”
“那可說好了。”
“嗯。一定會的。”洋榴重重點頭。
很多年後，她仍舊會記得這一晚許下的承諾，這一晚臨近子時的風，這一晚街道上飄蕩的黃桷蘭香，和他們三人一起踩過的月光……
遺憾的是，那個夢從未實現過。
“我先走了。”很快，就到了季風漾家的位置，他拐入了樓梯裏，向着昏暗的山路往上行。
“季風漾再見……”洋榴在他踏上三級臺階的時候，鼓起勇氣跟他道了別。
那被路燈朦胧了的瘦削背影并未回身，輕聲“哦”了一聲，算是在回應她的道別。
“走吧，你家在哪個位置？”南映澈轉身繼續向着坡上走去。
Advertisement
“就在前面不遠。”
“前面？是哪裏？我家也在前面。”
洋榴說:“就是前面，有個花店，從那裏拐上去。”
“那裏呀？我家也可以從那裏拐上去。”山城的房屋大多都是這樣依山而建，錯落有致，山路更是蜿蜒曲折，想要來到街道上，可以有不同的路線，這就是洋榴剛來時常常迷路的原因。
“那我順道可以送你回去了。”他說。
兩人邊說着話，邊往前走，突然一道細亮的女聲在暗夜裏響起，打破了這夜晚的平靜。
“洋榴。”
那人喚了她一聲，洋榴朝着前方看去，在那間已經打烊的花店門口站着一個背着書包的白裙少女，一頭順直長發垂到腰際，乍一看，像女鬼飄在那兒。
洋榴驚了一下，是路憶一。
她一直都比自己回來得稍晚，不知是不想跟她一起回家，還是因為她太熱愛學習，又多留着上了會兒晚自習的原因，但今天已經算是很晚的了，這會兒快要十一點了，她竟然都還沒到家。
“媽呀，吓我一跳，我還以為是鬼呢。”南映澈吓得拍了拍胸脯，等走近了一瞧，他指着路憶一問:“你不是一班那個學霸麽？你也住這裏呀？”
路憶一臉上表情不是很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旁的洋榴，答了一聲:“嗯。”
“不愧是學霸啊，學習到這麽晚才回家。”南映澈笑着說道，随後就轉入了樓梯裏。
洋榴看着面前臉色不佳的路憶一，有種做錯事被家長逮住的感覺，她垂着頭立即跟上了南映澈的腳步，三人同行的這氣氛詭異到不行，南映澈持續性打哈欠，好奇地問:“你們學霸學習到這麽晚都不困的麽？”
路憶一走在後面，說了句:“你問問季風漾困不困？”
“他？他晚上才不會學習呢。”
“那他做什麽？談戀愛麽？”
這話充滿了諷刺意味，也不知她諷刺的是季風漾，還是他們兩個。
“噗哈哈哈哈哈哈。”奈何南映澈壓根就沒有聽出來那話中的諷刺，他大笑了起來，“這話我明天一定要轉給他聽，聽聽他們班的女同學都是怎樣說他的。”
在場，只有他一個人在笑，洋榴絲毫笑不出來。
山路十八彎，破舊的路燈在夜裏不是很明亮，洋榴看見了不遠處就是自己的家，說:“我到了，南映澈再見。”
“你家是哪一棟啊？”南映澈回頭問。
這山路沿途的房屋鱗次栉比，他也不知道她家到底是哪一個。
洋榴指了指前面的一個房子。
“那好，你快回去吧。”南映澈又問向她身邊的路憶一，“你家還沒到嗎？在哪兒？”
“我也……到了。”說着她便提步朝着樓梯走了上去，走進了洋榴剛才指的那座房子。
“？？她怎麽也住那兒？”南映澈吃驚出聲。
洋榴幹笑道:“因為，那是我姐。”
就算不願意承認，她也必須要承認那是她的姐姐。
南映澈一副吃到了多大瓜的狀态，睜大眼睛。
“我先回去了，南映澈你回去也要早點休息，拜拜。”她往着樓梯上跑去，跑進了路憶一推開未關的那扇鐵門。
進去後，路憶一關上了大門，将她堵在院子裏，勢必要聽她一個交代。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真的只是路上碰巧遇到了。”她解釋道。
路憶一不信道:“這麽晚？我記得你九點半放學吧？現在多少點了？偶遇這種理由你覺得我信？”
“真的是這樣。”剛剛那句談戀愛很明顯就是在諷刺她，“不是只有我和他兩個人，還有季風漾，我先前是和他們兩個碰上了，然後一起回來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季風漾。”
“你們三個？”
“嗯。”
路憶一似乎是信了，又問:“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那姐姐你不是也這麽晚才回來麽？”
她很少叫她姐姐，剛搬來這裏的時候，爸爸會讓她喊她姐姐，她也喊過幾次。
路憶一道：“我那是在解一道很複雜的題。”
洋榴說：“哦。我是到處閑逛去了。”
路憶一撇了撇嘴，轉身朝着院子裏的一扇門走去，走到門口時，回頭又對她道了一句:“大晚上別在外面亂逛。”
洋榴愣住，再反應過來時，她已經進了屋子，她剛剛那話的意思不可能是在關心她吧？
*
生活又繼續按部就班地過着，舒沅沅面試紀律部被刷下來了，她試圖安慰她，結果她心态十分的好，“榴榴，不用安慰我，這點小事算什麽？我又看上一個地方，下周廣播室就要招新了，我要去試試。”
“好啊，你一定行的。”
舒沅沅湊到她的身邊來，小聲地說:“話說，那季風漾說話真頂用，他不過随口一句話，你就進了宣傳部。他對你，可真是上心呢。”
“沅沅，你別胡說！”洋榴忙去捂住她的嘴，“我不是說了嗎？是他知道我得了一等獎的事情，沒有別的。”
再這樣說下去，她會真的以為他對自己上心的。
她不可以自作多情。
季風漾那種高山之雪的人，怎麽可能對她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上心？
再說，人家有女朋友。
“好好好，不說不說。不過榴榴我跟你講，就是那天招你進宣傳部的那個女生，聽說不好惹，那是高二的學姐，你看見她那天跟季風漾說話的樣子了嗎？我感覺她也喜歡季風漾，你要注意點，別惹到她了。”
“高二的學姐也喜歡季風漾麽？”
喜歡他的人，真多。
下至初一，上到高三。
“是啊，這學校起碼有三分之一的人喜歡他，學姐也喜歡小狼狗啊。”
“我那天看他們關系好像挺好。”洋榴回憶起那天的畫面。
“我打聽過了，據說是季風漾初中的時候，參加了一個數學競賽，剛好那個章妍也參加了，兩人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下午的時候，洋榴去參加了學生會的新人大會，不僅僅有宣傳部，還有其他的部門，在一個很大的會議室裏，她坐在後排，遠遠地看見了坐在前面的季風漾。
今天的這場會議很簡單，主要就是自我介紹，當季風漾站起來的時候，會議室裏所有的女生目光都齊齊聚焦在他身上。
輪到她介紹的時候，她緊張得都結巴了，如果沒有季風漾坐在這間會議室裏，她也許還不會這樣緊張，但有他的目光在，她就放松不下來。
介紹完之後，有個男生打趣她與季風漾的名字，這就讓她更加不好意思了。
還好會議很快地結束，一結束她立馬就溜了。
這一周，她每天都在期待着十五號的到來，那一天，剛好是放假的日子。
他們學校是分批次放學的，高一是三點三十五分，放學後，她卻沒有急着回家，而是在教室裏多留了一會兒，她準備寫一個小時作業再回去。
不過她坐在書桌前，卻怎麽都靜不下心。
季風漾約她五點鐘去，到底是要做什麽呢？
她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到。
到四點半的時候，她起身收拾了一下作業本，然後背着書包離開了教室。
這個時間點，剛好是高二放學的時間，公交站臺的人依舊很多，于是她選擇走路回去。
走了大概十五分鐘，她到了季風漾那天說的那個位置。
她站在河岸邊的石頭欄杆旁，在那裏等着季風漾，她連他的一個聯系方式都沒有，只能在這裏等他。
欄杆下就是嘉陵江，涼風飒飒吹起浪花，在江水對面，是一座座的老房子，靠着高山林立，在下游不遠，有一座紅色的古韻大橋，連接着江河兩岸。
她等了将近六分鐘，看到季風漾從那邊的街道走了來，他今日沒有穿校服，穿了一件深色格子襯衫，将修長的身軀顯得更加清瘦。
她垂眸看向自己，他的衣裳和自己衣裳的顏色竟然這樣相近，她今天也沒有穿校服，而是穿的國慶時候爸爸給她買的新裙子，這是一件長袖連衣裙，黑色袖口，領口處系着一個蝴蝶結，下裙垂到膝蓋處，那是和他顏色相近的格子半裙。
這，也太巧了吧？！
看起來，好像情侶裝。
這裙子自從買了後她就沒有穿過，全是因為今天與他有約，她才穿的，早知道她就穿校服了。
“你來了。”季風漾雙手插着兜，身上背着挎包，慢步向她走來。
“嗯。”她擡起頭回了一聲。
“走吧。”季風漾經過她身旁，向着上坡的街道走去。
“去哪兒啊？”她小跑跟上去，好奇地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季風漾走在前面，那雙大長腿明明沒有怎麽邁，但就是比她走得快。
洋榴跟在他的後面，一直到了他平常回家的那條山路。
他走上了樓梯，踩在那些斑駁的落葉上，發出“咯吱”的輕響，洋榴僵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問:“這是去你家？”
少年回過頭來，道:“對啊。”
“啊？？”
她呆住了。
少年見她站在原地沒有動，一張臉仿若凝固了一般，不禁笑問:“你為什麽不走了？”
“去你家裏……做什麽呀？”她雙手絞着裙子小聲道。
少年臉上揚着笑，說:“喂，你不可能要食言吧？我都說了南映澈號碼很貴的，天底下有免費的午餐麽？”
“沒有……”洋榴聞言，只能向臺階上走了去，季風漾見她上來了，轉身笑着繼續往上走。
她跟在後面，雙手握着書包的肩帶，心裏越發困惑與忐忑，他帶她去家裏到底是要幹嘛？
而且她那天聽到南映澈與他爸爸的對話，季風漾是一個人住的，他家裏壓根兒就沒別的人。
這條山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靜得有些過分，若是夏季，定能聽到陣陣蟬鳴聲。
山路蜿蜒盤旋，左右都是挨得很緊湊的水泥房子，季風漾帶着她往着左邊的一條廊橋走了上去，走了十幾步後，穿過廊橋，他指着右邊的一棟房子說:“那，就是我家。五樓。”
洋榴順着看了過去，只需要再往上面走一段小樓梯就到了。
季風漾轉身問她:“你很怕？”
她條件反射地搖頭，但是她的一雙眼睛卻出賣了她。
季風漾盯着她看，突然擡起長臂，握住了她頭上的發繩，然後抽了下來。
滿頭如黑色綢緞的秀發散開，披散于肩側，少女受驚不小，滿眼驚詫，“你……”
少年替她整理了一下散亂的發尾，就好像是在擺弄一個不會動的瓷娃娃一般。
洋榴滿腹疑惑，臉頰不自然地紅了，動了動嘴唇，喚道:“季風漾？”
少年太高，因為她的呼喚而俯下了身來，一張絕美的臉向她湊近，他的手指又替她捋了捋額前的斜劉海，細致又溫柔，用鼻音問:“嗯？”
好近……
那俊美無濤的臉蛋，那高挺白皙的鼻梁，那深情款款的桃花眼……
在她的眼裏無限放大。
她又聽見了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跳。
可她告訴自己，不能夠淪陷。
“你已經……有……女朋友了，不可以……這樣。”她垂下眼簾，結結巴巴地說。
少年眉頭一擰:“女朋友？”
他盯着她的臉看，忽地，開始低笑起來，笑聲清朗入耳，似乎有些無奈:“我哪有什麽女朋友啊？”
“嗯？”洋榴錯愕地擡起眼睫，“沒有麽？”
少年卻只是笑，笑意直達眼底，目光明亮如炬，盯得她面紅耳熱。
“很抱歉，我沒有诶。”他笑意盎然，眉峰忽而挑起，說:“要不然，你來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