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荒棄的房屋太長時間沒有住人了,修葺起來很費功夫,緊趕慢趕的也忙叨了差不多半個月。

周松從地裏回來路過時看了幾眼,早已沒了破敗的影子,院牆也跟村裏大多數人家一樣,圍成了一人多高的泥坯牆。

這天,他從井邊打水回來,正遇見吳蘭淑駕着那輛馬車像是要出門,對方看見他停了停。

“周小子又去打水了?”

他們先前見了幾回,大多是打水時遇見的,少有的一回是在河邊洗衣,見到對方拎着弓箭從山上下來,她那時才知道,這人還有一手打獵的好本事。

記着當時邊上的幾位婦人都在議論,對方多麽多麽的好,多麽多麽的有能耐,末了還可惜一番對方這般好的漢子,遲遲也未曾動婚配的心思。

她在邊上聽着還感嘆,周小子看着沉默寡言,這在村裏的人緣還怪好的。

周松也跟着站住腳,點頭應了,又道:“嬸子這是要出去?”

“去鎮上一趟,房子修好了,有不少要添置的,吃用的也要再買些。”吳蘭淑扯着缰繩跟他解釋。

如今他們住在村裏,初來乍到,沒有田地,家裏也尚未種菜養雞的,吃用的東西都要買現成。

幸好還有輛半舊的馬車可以驅使,不然還要平添些麻煩,這村子離鎮上可不近嘞。

“那您路上小心。”周松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只好叮囑了一句。

“成。”吳蘭淑笑着應了,準備甩動馬繩,又想起什麽,叫住要走的人,“對了周小子,剛好遇上你,嬸子托你件事。”

周松停下動作,“您說。”

“我今日不在,住我們旁的王嬸一家也去了鎮上看兒子,說是要待兩天,家裏只留了清竹一個人,我有些不放心,若是有什麽事情,還望周小子幫我看顧一二。”若是旁的人,吳蘭淑定然不會說這話,指不定對方自己都存着什麽心思呢。

但她在京裏這麽些年,自認還有些看人的本事,這孩子看着面冷不好惹,其實是個心熱的,不會有什麽歪主意。

在這全是生人的村裏,對他還有幾分信任。

周松握着桶把的手微微收緊,“成,您放心。”

吳蘭淑點點頭,“行,你也不用太惦記,天氣熱,清竹他應當不會出門,想必遇不上什麽麻煩。”

話畢,看着他點頭,又道:“那嬸子就走了,等這兩天收拾完,我就請你們過來吃飯。”

她這回去鎮上也是想趁着多買點東西,雖是在小村裏,可既然要請客,總要收拾布置一番有些講究。

周松目送着她的馬車走遠,提着水桶轉身回家。

經過那處農院時,心裏惦記着吳蘭淑的囑托,特意停下腳步看了兩眼,倒是跟往日一樣,靜悄悄的沒什麽異狀。

他放下心,擡腳準備離開。

誰知還沒來得及動,那扇緊閉的木門,突然間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從裏面走出來的人一擡頭,視線正跟他對上。

不止對方微愣,連周松都愣住了。

上次匆匆一瞥的人,此時便在他眼前,臉色少了幾分病态的白,多了些瑩潤之色,整個人的氣色好了不少。

而如今站在一起才發現,對方的身量比他稍矮,看他時要微微擡起臉,一雙桃花眼也因為向上看,沒了那般的淩厲。

如此卻比那回,更加的讓他心慌。

沈清竹先一步回過神,視線上下一掃,将人打量了一遍,看出了他是個乾元,來不及詫異,先往後退了半步,又回到門裏,“你是?”

注意到他退避的動作,周松抿了抿唇,也跟着退了一步,想解釋什麽,可對上他注視自己的目光,心髒狂亂的跳動讓他有些狼狽的避開視線。

他不說話,沈清竹心裏越發警惕,不動聲色的擡手扶在門上,以便等下有什麽意外,他能先一步将人關在門外,“你在我家門前,是有什麽事嗎?”

知道自己再不說話,可能要吓到他,周松按耐住心中異樣,視線卻沒敢跟他對上,只垂落在眼前地面,“吳嬸讓我幫着看顧你,我路過,就看看有沒有什麽事。”

沈清竹先是露出幾分狐疑之色,随後神色一動,想起什麽,道:“你可是姓周?”

看他知道自己,周松莫名有些喜悅,他握緊桶把按耐,面上一片冷靜的點頭,“嗯。”

“那就是了。”沈清竹稍稍放松了些,露出兩分笑意,“吳嬸與我提過你。”

周松看着他唇角那抹弧度,一時回不過神。

沒得到回應,沈清竹疑惑的揚眉,“周公子?”

周松醒神,視線從他臉上移開,很快又小心移回去,“我叫周松。”

不等對方回答,又接着道:“你可以直接喚我名字,我不是什麽……公子……”

後面的話在對方注視他的目光裏,逐漸的低下去,視線也跟着又垂落到地面上。

沈清竹看他這般,只當他性格內斂,沒有多想,“好,周松,我是沈清竹,你也直呼我名字便可。”

聽見自己的名字完整的從對方嘴裏念出來,周松本就快的心跳好像又開始加速了。

他想擡手按一按,但今日是真的正經出來打水的,兩只手都被水桶占住了,他只能徒勞的握緊木制提手。

周松從未覺得,自己的名字,原是這般好聽的。

沈清竹看着他這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心道吳嬸說的果真沒錯,是個話少的。

好不容易穩住了自己不聽話的心髒,周松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好像又無視了對方的話。

可這時候再開口好像有些突兀,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補救。

興許是看出了他的不善言辭,沈清竹從門後邁出來,又主動開口道:“吳嬸有些關心過度,麻煩了你,其實我自己一人也無礙,你盡管去忙,不必管我的。”

周松聞言擡眼看他。

對方身上穿着件素色的窄袖棉布長衫,料子普普通通,村裏很多有些餘錢的人家都穿得起,并不如何突出,一頭墨發也只是用同色的發帶簡單束在腦後。

可即便是如此樸素的衣着,卻依舊掩蓋不住他的風姿卓絕,像是個翩翩佳公子,甚至這般的毫無點綴,越發顯得他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如此的模樣,莫說吳嬸,便是他也放心不下對方一人待在這陌生的村裏,周松心中這般想,嘴上道:“沒事,不麻煩。”

說完見對方又想說什麽,他先一步又道:“我看你方才似是要出門?”

被他這般一打岔,沈清竹确實也不好再勸什麽,只得笑道:“對,先前因為舟車勞頓染了病,将養了這許久,來此處也有半月,卻還沒有四下看看。”

聽他這般說,周松沉吟片刻,道:“那你且等等我,待我回家放了這兩桶水,給你領路。”

雖說以他們倆的身份來說最好避避嫌,但在這偏僻村子裏沒那般多的講究,他們大大方方走在外面,也不會有人亂說什麽。

栖山村的民風,還是較為質樸的。

更何況,沈清竹這般模樣一個人在村中亂晃,周松确實不放心。

雖然村裏大多是好人,可也免不了有那麽幾個潑皮無賴,整日裏游手好閑的,若是不小心遇上了,定是要有麻煩。

抱着這種擔心,周松沒給他拒絕的機會,說完話便拎着水桶轉身離開。

沈清竹沒能攔下他,也不好就這樣自己去了,只能先回家等着人來。

“倒真像吳嬸說的那般,是個面冷心熱的。”他虛掩上門,輕笑了聲搖頭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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