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晌午頭,大家都餓了,也沒說什麽客套話,拿起筷子便夾菜吃。

吳蘭淑坐下,先給自家少爺盛了碗湯,天熱的時候對方的胃口總是不大好,也就湯湯水水還能喝一點,太油膩的就吃不了。

沈清竹接過湯碗讓她不必顧自己,趕緊吃飯。

同桌的劉芳因為有身孕也是吃不了味重的,嘗了口婆婆給她盛的湯,倒是挺清爽合胃口。

林二柱伸着脖子看自家媳婦兒在好好吃飯,放下心,收回視線一扭頭,發現他松哥也在看着那邊。

他轉回去,又轉回來,用手肘碰碰對方,“看啥呢?”

周松被他一碰,目光收回來,也沒答他的話,夾了口魚肉放進嘴裏。

林二柱早就習慣了他這德行,撇撇嘴沒再問,伸筷夾了塊肥瘦相間的燒肉,嘗了口眉毛便揚起來,“吳嬸子這手藝可真是好,比鎮上酒樓也不差呢。”

他聲音沒有收着,整個屋的人都聽見了,錢嬸擡頭看他一眼,笑道:“你這小子,說的跟去鎮上酒樓吃過似的。”

“我這沒吃過,還不能想想了,我就覺着吳嬸這手藝比那酒樓好。”被她調侃,林二柱是半點不害臊。

吳蘭淑聽的直樂,道:“覺着好吃,你今兒就多吃點,不夠了嬸子再給你做。”

“那感情好。”林二柱探着身子對她道:“我這能打包帶走嗎,晚上還能吃一回!”

他這般的直白讓屋裏人哄堂大笑,言道請他吃飯可是虧了,得請兩回呢。

托他的福,原本有些略顯拘謹的氣氛一下子放松下來。

吳蘭淑笑得眉眼彎彎,“錢妹子,你這兒子可當真是有趣,平日裏沒少逗你樂吧。”

錢嬸貌似嫌棄的看一眼兒子,眼底卻是自家娃被人誇贊的喜悅,“他呀,就是這般的沒皮臉,到了誰家都不曉得客氣。”

“這般直白多好,說話敞亮,相處着輕松。”吳蘭淑拍拍她的胳膊,“可是教了個好兒子呢。”

“這倒是。”錢嬸點頭,“這小子雖說皮了些,嘴油滑了些,但心眼兒是個好的。”

旁邊聽他們說話的沈清竹也擡頭看了眼那叫林二柱的漢子,他正倒了酒去敬裏長,一張嘴叭叭的往外吐話,歪着身子靠在桌上,把人哄的眉開眼笑。

反觀他身邊的周松,沉默寡言,悶頭吃菜,身體坐的板直,也沒有要喝酒的意思。

這樣的兩個人性子稱得上南轅北轍,能湊在一起成為友人倒也挺稀奇。

或許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低頭吃東西的周松突然擡眼看過來,兩個人的目光正對上。

這猝不及防的對視讓漢子有些無措,下意識的先避開,又覺得不對,試探着又看回去,好像還是失禮,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目光閃爍。

沈清竹覺着有趣,輕笑了聲。

身旁的吳蘭淑聽見了問他在笑什麽,他搖搖頭,自然的把視線收回來,放過了慌亂的人。

他沒再看自己,讓周松緩緩的松了口氣,又有點淡淡的失落,拿過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眉頭皺起來,裏面裝的是酒。

他記得自己的杯子裏一直都是白水,他不是很愛喝酒,不常參與這種推杯換盞的場合。

周松放下杯子,斜了眼林二柱,除了這家夥,沒人會換自己杯子裏的東西。

喝的正開心的林二柱感覺到自己的後腦勺涼飕飕的,一扭頭,正對上他松哥沉沉的眼神,打了個激靈,“松哥你幹啥這樣看着我?”

周松揚揚下巴示意自己的杯子。

林二柱跟着看一眼,明白過來嘿嘿一笑,“這不是開心嘛松哥,不喝兩杯哪兒對得起這一桌好菜啊是不是。”

周松懶得理他,拿起杯子将杯中的酒幹了,又給自己換上水,順道吃了口菜壓掉酒味。

林二柱騙他喝了一杯酒已是滿足了,也不敢再去鬧他。

他們松哥,哪兒哪兒都跟尋常的漢子不一樣,連酒都不愛喝。

另一桌,飯吃了一半,彼此間也算是相熟起來。

錢嬸看看比較少說話的沈清竹,還是沒忍住自己的好奇心,道:“沈小郎是何年歲了?”

沈清竹聽到問話,放下手中筷子,“已有十八了。”

“呀,也是說親的年紀了。”錢嬸嘆了句。

其實像他這般的年歲,放在村子裏都算是晚了,姑娘們一般十五六歲便要開始相看人家,坤澤想來也是差不多的。

但她自是不好這般的說人家,只問道:“未曾有過心悅的男子嗎?”

“未曾。”沈清竹垂下眼。

爹娘以前總是說要為他尋自己喜歡的乾元,若是尋不到,便是将他留在身邊一輩子也無妨,沒人會逼他做不喜歡的事。

阿姊也總說,她的弟弟,自然要配天下最好的乾元,京裏那些個酒囊飯袋,沒一個配得上他。

錢嬸看他神色不大對,當自己說錯話了,正要開口道歉,沈清竹卻已擡眼,對她笑了笑。

“我家裏人跟王嬸一個想法,總覺得把我早早的許了人家不舍得,便想着在身邊多留兩年。”

吳蘭淑見他如此從容,卻是心下嘆了口氣。

王嬸聽他這般說,贊同的點頭,拉住自家閨女的手,“不錯,自小将她養到這般大,着實不舍得嫁出去呢。”

“也是呢。”錢嬸看沒戳到人家的傷心事,放心了些,“還好我家裏只有個臭小子,不然我怕是也舍不得。”

完了她又伸手拍一拍兒媳的背,“不過啊,我也是把我們家阿芳當女兒疼的。”

劉芳聞言腼腆的笑了笑,她家婆婆确實待她極好,便是她親娘也沒這般的。

想到此,她有些黯然的垂下眼。

錢嬸感覺到她的情緒,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輕拍着安撫。

劉芳懷孕之後情緒總是敏感,有時候可能只是一句話便能勾起她的傷心處,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沈清竹察覺到了,他看了一眼,伸手拿過自己的杯子,雙手捧起,朗聲道:“清竹在此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我與吳嬸日後在村中怕是還有諸多事要勞煩各位,先謝過了。”

幾桌人聽到他這話,皆是給面子的舉杯,言道讓他莫要客氣,既然住進栖山村,那便是同村人,沒什麽勞煩不勞煩的。

周松看着他熠熠生輝的側臉,伸手越過林二柱拿了他另一側的酒壇,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在對方驚訝的眼神中一飲而盡。

不勞煩,不管是何事,都不勞煩。

他在心中如此道。

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算得上是賓主盡歡,頭回來人家裏做客,漢子們也算克制,沒有喝醉。

将裏長他們送出門,錢嬸跟王嬸又撸了袖子主動留下來幫忙收拾,王嬸女兒趙小鈴也幫着搬碗筷去竈房。

劉芳每日吃完晌午飯都是要睡上一會兒的,林二柱便打了聲招呼,先帶着她回家去了。

沈清竹端了盆水到堂屋,擰了條布巾擦桌子。

他以前養尊處優,不曾做過這些活,如今卻總是要學的,起初吳嬸總顧及身份不讓他幹,後來也被他勸住,會讓他做一些輕省活兒。

不過她也只妥協了這麽多,像洗

衣裳做飯,擔水劈柴這些,是萬萬不讓他幹的,勸也沒用。

沈清竹也就不跟她争了,總歸日子還長,慢慢來吧。

他擦完一張桌子一擡眼,發現堂屋門口站着人,愣了下,道:“周松,你怎的還沒走?”

周松沒回,反問道:“這幾張桌椅是借的吧?”

不明白他問這做甚,但沈清竹還是點點頭。

這種待客用的高桌長條凳,他家裏是沒有的,吳蘭淑前些時候還考慮着要不要去木匠那兒打兩張,往後指不定還要用上。

周松蜷了蜷手指,道:“我力氣大,等下幫你們搬過去還了。”

沈清竹看看他,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借的時候是那家的漢子幫着搬過來的,歸還時總不能再叫對方過來拿,“如此豈不是太過麻煩你?”

“不會。”周松回的很快,似乎怕對方拒絕。

沈清竹突的彎了彎唇,點頭應了,“好,那便多謝你了。”

說完他便去盆裏洗了布巾,擰幹了準備去擦下一張桌子。

他應了自己,周松略放松了蜷起的手指,擡腳邁進屋裏,去收拾散亂的長條凳。

他動作很快也很利索,一只手就能拎起一張凳子,将其歸置好排在角落裏,方便等下還的時候搬。

沈清竹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去阻攔。

總共就三張桌子,擦起來也不費什麽事,他很快忙完,出去将髒水潑在院子裏,木盆拿去竈房。

忙着洗碗的吳蘭淑幾人看見他,都讓他去歇着吧,這邊很快便能好。

“周松還沒走,說是幫着把桌子還回去,我随他一道吧。”東西畢竟是沈清竹他們借的,讓人一個客人自己去還算是怎麽回事兒。

吳蘭淑微愣,而後笑道:“這周小子看着面冷,卻慣常是個熱心的。”

“誰說不是呢。”錢嬸贊同應和,“雖然不愛說話,但村裏人大多稀罕他呢。”

一旁擦碗的王嬸聞言一笑,“尤其是那些年輕姑娘們。”

她此言一出,知道內情的錢嬸跟她一道笑起來。

沈清竹眉毛微揚,那般悶悶的木頭,竟還是個受歡迎的。

不過想想也是,這滿村可就這麽一個乾元,長得也俊,招姑娘喜歡也在情理之中。

“這般招姑娘稀罕,周小子咋還沒成親呢?”聽她們議論,吳蘭淑好奇的問了一嘴。

“他自己個兒不想成呗,也不知究竟喜歡什麽樣的,”提起這個,錢嬸便嘆了口氣,“前些時候,隔壁村李員外家的坤澤……”

“錢嬸!”

她話沒說完,突的被打斷,一扭頭,看見周松站在竈房門口,“周小子,咋的了?”

“屋裏的桌凳整理完了,我來問問吳嬸啥時候去還。”周松說着話,小心的瞥了眼沈清竹。

錢嬸有些疑惑,問吳嬸的事兒,方才叫她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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