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第二日,沈清竹果真起晚了,睜開眼睛時屋裏靜悄悄的,只有他一個人在。

他動了動身體,倒是還好,除了腰眼有些酸軟,沒有太多其它的不适。

昨夜裏,周松也只要了他一次,動作還算溫柔,醒這般遲主要還是在鎮上走了一天太累了,事情一結束就倒頭睡了過去,之後什麽都不記得了。

感覺到身上很是清爽,他曉得定然是漢子後面又去燒水給他清洗過了,還怕他着涼,給他套上了幹淨的裏衣。

他醒了會兒神,在松軟的厚棉被裏伸了個懶腰,轉頭看見床邊放着疊好的衣裳,上面還有張紙條。

伸手拿過來,紙上是周松還很是稚嫩的字跡。

——出門砍柴,早飯在鍋裏,今日天冷,多穿衣。

看着這些字,沈清竹都能想象到對方趴在案頭認認真真書寫的模樣,他揚唇笑了笑,将紙張仔細折好,起身放到床邊的小桌上,拿過衣服往身上套。

出門時他才發現,今日天氣有些陰沉,看着是要下雪,怪不得周松說冷呢。

他緊了緊領口,擡步去了竈房,鍋裏放了篦子,上面是兩個水煮蛋跟一碟炒菜,下面是煨着的紅薯粥。

在竈房的小桌旁将東西吃了,收拾過碗筷,周松還沒有回來。

沈清竹往門口看了兩眼,家裏的柴火這兩日确實不多了,雪一下起來就不知什麽時候能停,對方應當是想多備一些。

他轉身去書房,準備整理出昨天買的紅紙,将家裏要用的春聯給寫了,紙張買的不算少,他想順帶幫吳嬸跟錢嬸她們家也各寫一份。

主要是林二柱他們字寫的還不行,挂出去實在不能看,若是用心的話,等到了明年,應該便能自己寫了。

怕周松回來了又要操心,他沒忘了将書房的爐子點上,旁的不太行,生火這事兒他還是學會了的。

村裏冬日用的煤炭不是什麽好炭,價格很便宜,自然,這是比較他以前用的那些來說,對于鄉下人,一整個冬季的用炭可是一筆大開支。

但又不用不行,太冷了,比起身體來說,銀錢花點就花點了。

但其他人家可沒有周松這般的大手筆,幾乎常用的幾個屋都放了爐子,他們也就放了一個在堂屋,白日裏不出門時一大家子都湊在一起。

至于晚上睡覺的時候,只在被窩裏放個湯婆子取暖,被子多蓋一層便是。

誰也舍不得像周松一樣,幾乎整夜的燃着爐火,起夜時還添煤炭進去。

所以他們家裏的煤炭也比別人家囤的多,堆放在後院的屋檐下,蓋了油布防潮,用的時候就拿一些到前面來,倒也方便。

品質差的煤炭塊兒剛燃起來時煙有點大,沈清竹被嗆的咳了兩聲,他掩了掩唇,手在鼻前揮了兩下将煙扇去些。

像這種屋裏用的爐子都是有煙道的,從窗上留出的缺口通出去,室內便不會有很大的煙,不過保險起見,夜裏睡覺時還是留一條透氣的窗縫比較好。

點好爐子,想了想,沈清竹又出去盛了壺水過來,放在爐子上燒,這樣等周松回來時便能喝上口熱乎的。

忙完,他去櫃旁翻找出昨日買的紅紙,都是讓店家裁剪好的,對聯的尺寸。

紙張鋪好,用鎮紙壓住,在硯臺裏磨好墨,他挑了一只合适的毛筆,垂眸寫字。

聽到院子裏傳來動靜時,他剛寫完第二副,落了最後一筆,将毛筆靠在筆山上,推開門出去。

果真是周松背着柴回來了,橫放的柴捆堆的老高,都超出他頭頂了。

他把柴拿到竈房門口放下,一轉頭就看見站在檐下的坤澤,随手用袖子抹了把額頭細汗,擡腳走過去,“飯吃了嗎?”

沈清竹點點頭,從袖中掏出帕子幫他擦汗,“怎的背了這般許多下來,累了吧?”

“沒事,家裏柴不多了,我怕之後下雪不好再上山。”周松低下頭方便他動作。

晨起醒時,坤澤還睡的正香,他起來做了早飯,又去了吳嬸家一趟,将馬車還回去了。

回來時對方還沒有醒,他也沒打擾,拿着砍刀跟麻繩上山了,也沒走太遠。

今日天色陰的厲害,雪真下起來了估計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柴火若是不夠那可是麻煩事。

周松任他擦過汗,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問道:“身子可有什麽不爽利的?”

聞言,沈清竹擡眼,看着他挑了下眉,“夫君昨日體貼,我無甚不舒服的,倒是夫君你,昨夜可有盡興?”

他這般的直白,讓周松招架不住,耳根又開始泛紅,不知該如何回答這露骨的話。

“叩叩叩”。

沈清竹看的有趣,本想再逗他兩句,院門卻是被人敲響了,他頗有些遺憾的放漢子去開門。

來人正是林二柱,随着周松進來時,叫了聲哥夫郎。

沈清竹笑着點頭回應。

“我有些事想與你們說。”林二柱難得的沒有跟他們貧,看着還怪嚴肅的。

他們心中疑惑,但沒急着問,院子裏冷,書房燃着爐子,便将人請進了那裏坐。

爐上正好有沈清竹燒的水,周松一人倒了一杯,挨着他坐下來,跑了一趟口渴,便先吹一吹喝了兩口,才道:“何事讓你特意跑一趟?”

林二柱手裏捧着杯子沒喝,聽他開口問,直接道:“周家昨日出事了。”

周松喝水的動作一頓,轉頭跟沈清竹對視一眼。

林二柱也沒等他們再問,接着道:“王翠香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沒保住,聽說是周小富發脾氣将人推倒所致,我們昨日不在,這事兒整個村都傳遍了。”

據那嬸子說,鄭老大夫被請過去的時候,周家院裏一灘血跡,湊過去的村人都看見了,估計要不是看着嚴重,周家還不一定給人請大夫。

起初胡蘭還嘴硬裝可憐,說是王翠香自己個兒摔的,可王翠香得知自己是流産後,一頓哭喊,還讓周小富還她孩子,外面的人都聽見了。

住在周邊的人家誰不知道誰啊,平日裏胡蘭裝的再像,也都知道她是什麽樣,王翠香呢,性格好,脾氣軟,平日裏見了也很是和氣,這倆人的話,信誰的根本不用比較。

周松跟沈清竹對此都很是驚訝,尤其是周松,他曉得王翠香一直因為多年未孕這事兒被周家那些人明裏暗裏的指責擠兌,如今終于是懷上了,卻斷送在周小富自己的手裏。

“這事兒還是聽旁邊那家嬸子說的,雖然來往少,但總歸是你的血緣親人,我娘怕之後有什麽不好的牽連到你,所以讓我來給你說一聲。”林二柱說完這個才喝了口水,又道:“而且這不是馬上就要過年走親了嗎,也讓你提前心裏有個數。”

周家那些人千不好萬不對,總還有個老的在,他松哥總是要替他爹盡個孝的,不說旁的,過年總是免不了走動,就怕到時又惹了不痛快。

周松倒是不怕這些,那些人現在再怎麽樣,也不敢往他這兒攀扯,只是王翠香算是那個家裏唯一對他有真善意的人,所以對此難免唏噓。

林二柱顯然也是如此覺得,感嘆道:“那王翠香,也算是周家難得一個好的,這回受了不小的打擊,那麽軟脾氣的一個人,聽說知道孩子救不回來後,瘋了一樣的要去撕打周小富,還是鄭老大夫怕她那般動作損了身體,給人勸住了……”

說到這兒,他咬了咬牙,“周家這些人,真是誰沾上了誰倒黴。”

完了又感覺不對,連忙擺手道:“我沒說你啊松哥。”

周松自然曉得他是什麽意思,不在意的揮手。

沈清竹聽到這兒,也大概知道是怎麽個事兒了,就他跟那些人接觸的那麽幾回,也曉得是些什麽貨色,真是可憐了那位女子。

但他到底是對人不熟,所以也便沒說話。

林二柱過來一趟就是為了跟他說這事兒,說完了也沒有多待,很快就走了。

沈清竹轉頭看見漢子的神色不太好看,道:“你可是在為她難過?”

周松回過神,聽見他這話,還當他誤會了,連忙道:“不是,我沒有……”

沈清竹擡了手指放在他唇上,“我曉得,我也不是那般的意思。”

周松頓了頓,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輕輕摩擦着他細滑的皮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只是每次看見她,都會想起我娘,她曾經在周家,也是過的那般日子,只是她比王翠香幸運一些,還有我爹護着。”

而王翠香,是沒什麽依靠的,便是她的娘家,對這個女兒也不甚在意,她本身脾性又軟,面對那些責罵,嘴都不敢回,在周家的日子,過的也就艱苦。

沈清竹擡手摸摸他的發頂,“你可想幫她?”

周松搖頭,幫她就意味着又要跟周家有諸多牽扯,他也不是那般無私熱心的人,總歸那些人的事,跟他無甚關系,必要的時候他或許會幫把手,但不會主動湊上去給自己尋麻煩,也不想讓坤澤摻和周家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

如此,沈清竹便也不多問了,他是比漢子還要心冷的人,除了自己在意的,旁的人,他素來不放在心上。

他拉着人站起身,笑道:“我方才在寫對聯呢,你可要來試試?”

周松被他帶到了書桌邊,聞言連連擺手,“我不成的,我寫的字不好看。”

“那又如何,”沈清竹全然不在意,“大不了我們貼在屋門口,自己看便是。”

周松還是猶豫,自己那狗爬一般的字,跟對方的挂在一起,對比豈不是更慘烈了。

沈清竹見狀笑了笑,拿過菱形紅紙,“那這樣,你寫福字,到時候貼在窗戶上,就這一個字,你可莫要再推了。”

他都這般說了,周松哪裏還能再拒絕,只得接了過來,看着對方給他寫了一個做樣子,自己也湊到桌邊拿了毛筆。

兩人共用一張書桌,寫字的時候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卻十分的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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