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不走
第25章 我不走
考慮的結果就是第二天喻年找到哥哥姐姐,表示自己暫時不回家了。
裴照跟喻心梨一聽就皺起了眉頭。
裴照擔憂地看着喻年,問他,“是不是我跟姐姐當時太嚴厲了,你怕回來還是會吵架,還是怪我們都太忙碌了,沒有空陪你……”
他還沒說完,喻年立刻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沒有,不是這樣的。”
喻年不禁有點歉疚。
平心而論,他哥哥姐姐雖然忙于工作,不得不忽視他,但也真不算太霸道的家長,他也并不想看見哥哥姐姐對他滿是虧欠的表情。
他已經得到很多了。
他當然也希望他哥哥姐姐能多陪陪他,他在這世界上,就剩這兩個最親近的人,從他出生起就密不可分。
但人總不能什麽都要。
他心知肚明。
他也會鬧一鬧,也會有青春期的叛逆,想要引起家長的注意和關心。
但他從來沒有真的對哥哥姐姐生氣。
他靠近裴照,抱住了裴照的腰,蹭了蹭哥哥的肩。
“不是的,我只是很想在外面再住一陣子,我覺得在外獨立生活的日子很有意思。”
“我當然知道在外面沒有在家裏舒服,也沒有人會對我百依百順,你們甚至覺得我在餐廳裏打工很辛苦,會擔心我遇見客人欺負,刁難。”
“可我這兩個月,是我近幾年最開心的一段時光,”喻年說到這裏,停住了一會兒,本來只是想要說服他哥哥姐姐,可到頭來自己也有一點心酸,他說,“我不是在責怪你們的意思,但是之前在學校的日子你們也知道了,我過得不太開心 沒有跟原來的學校一樣很好的朋友,回到家,也大部分時間都是我一個人。”
“但是在外面工作的時候,我真的過得挺高興的,那間餐廳裏的每個人都很照顧我,每天都熱熱鬧鬧的,确實沒有人會給我剝螃蟹,但是有人特意給我做咖啡,晚上帶我回家,有人喊我一起打游戲,分給我她老家寄來的特産,還有人邀請我一起去動漫節,秋天跟他們一起去摘柿子……”
很多很多,喻年自己說起來都有點恍惚。
時間過得真快,兩個月一晃而過,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已經在那間小小的餐廳度過了這麽多日子。
他一開始确實更多的私心是因為祈妄,但是說完這些,他才意識到,除了祈妄,除了這一場剛剛萌芽的悸動,還有很多事情都讓他留戀在外的生活。
喻心梨和裴照安靜地聽着。
在聽見餐廳裏每天都熱熱鬧鬧的時候,裴照的眉梢動了一下,眼神裏流露出一分愧疚。
這都是很小的細節,有人陪,有人跟着一起鬧騰。
但都是喻年原先在家裏得不到的。
裴照面露愧色,望着喻年的眼神流露出不忍和自責,他想說些什麽,卻看見喻年對他搖了搖頭。
“我真的沒有讨厭家裏的意思,”喻年坦坦蕩蕩道,“相反,我很愛你們,我永遠會愛你們。”
“我只是也有一點舍不得現在的生活,現在的朋友,這在外的兩個月真的給了我挺多不一樣的體驗,我覺得很有趣,也許二三十年以後我還是會記得這一段時光。我知道我以後早晚會回到正軌,我答應你們,會全力以赴去申請我想去的大學。
但在此之前,我能不能也跟你們申請一段時光,就當是gap year,我都不用一年時間,我就在外面再待三四個月,然後我就好好回來,繼續我的學業和生活,可以嗎?”
可以嗎?
喻心梨和裴照對視了一眼。
兩個人的眼神都透露出一些無奈。
他們能說什麽呢?
喻年已經很好了。
他們最小的弟弟,十二歲就失去了父母,陪伴他的都是家庭教師,保姆,管家。
他像一株被遺棄在花園裏的幼苗,永遠被玻璃罩子精心守護着,雖然風雨不侵,卻孤單寂寞。
可他還是長得這樣好。
長成了一個開朗,懂事,溫和的孩子。
他們還能要求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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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心梨跟裴照最後還是答應了喻年的請求。
不過裴照一貫心疼孩子,看了一眼喻心梨的臉色,見喻心梨不是太反對,又偷偷摸摸給喻年塞了一張銀行卡。
喻年本來不想要,卻被他哥捏了捏臉。
“拿着吧,”裴照說,“也沒多少錢,只給了你幾萬,讓你手裏也有點零花錢,你要是還一直只守着那點工資,我在家連覺也睡不好。”
他憂愁地嘆了口氣,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其實你姐也是。”
他跟喻心梨宴請賓客的一頓飯都比他弟一年工資高,喻心梨随手買一件珠寶,就是幾十上百萬。
可是他們的寶貝弟弟,卻在勤勤懇懇給人彈鋼琴端盤子。
光是想到這一點,他就心疼得輾轉反側,食不下咽,半夜都要把喻心梨薅起來,互相檢讨作為家長的失職。
他摸摸喻年的小臉,又不放心地叮囑,“你遇到任何事情,想回來随時都可以,知道嗎?”
喻年哭笑不得,卻也到底沒再推拒。
他當着裴照的面,把那張銀行卡塞進了自己的兜裏。
“收到~”
喻心梨跟裴照注視着司機又把喻年送走了。
黑色的邁巴赫行駛平穩,穿梭過一棵棵梧桐樹,逐漸消失不見。
“孩子大了,真是愁人啊,是不是?”裴照笑着問喻心梨。
剛剛喻心梨沒忍住,在喻年離開的時候,也上前輕輕抱住了他。
喻心梨沒回話,卻半天才收回了目光,慢慢地往屋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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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年這次依舊讓司機停在了離“朝十”隔着一條街的地方。
現在已經是早上十點了,他跟宋雲椿打了招呼,今天會晚一點過來。
他慢悠悠地走過這條長街,停在了“朝十”的門外,手裏還拎着一個小盒子。
他站在餐廳的落地窗門前。
現在正是十點多,他跟宋雲椿打過招呼,說今天會晚一點到。
店內有不少客人在吃brunch,店員們忙忙碌碌。
小谷在給客人點餐,還是紮着丸子頭,別了一個粉色的發卡。
褚赫君在吧臺上拿餐點,急急忙忙地端着托盤往客人走去。
宋雲椿作為老板,倒是沒什麽忙的,窩在她最喜歡的那個靠窗的座位上,也端着一杯咖啡,卻又時不時去跟客人們聊天。
家庭餐廳。
當初喻年來應聘的時候,并不知道家庭餐廳的意思。
到現在他也還是不太理解這其中的詳細标準,但是他覺得這間朝十,确實讓人會覺得賓至如歸,踏進這裏,空氣裏有好聞的面包香氣,不知不覺就讓人放松。
而且……
喻年的視線停留在了操作臺最邊緣,最靠近落地窗的這一面。
祈妄正在咖啡機前工作,喻年已經看了無數次了。
他正在做一杯手沖咖啡,打濕濾紙,悶蒸,注水。
每一步都精準利落,手指靈活修長,從不會亂晃亂動,時刻注意保持環境的整潔,認真而嚴肅,每一個動作都讓人賞心悅目。
喻年不禁笑了一笑。
他推開了餐廳的大門,走進了餐廳裏面。
他來到了吧臺上,收銀的明明是另一個員工。
他卻徑直走到了祈妄面前,說道,“你好,我想要一杯茉莉澳白,熱的。”
祈妄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他正在把手沖咖啡倒進玻璃杯裏,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請到右邊前臺點餐。”
但他說完,就意識到了哪裏不太對,擡起頭,正看見喻年笑盈盈地望着他。
(丫丫)
喻年穿着一件白色的短款外套,頭發紮成了一個小啾啾,在初冬的陽光裏,渾身像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眼睛也變成了溫柔的琥珀色。
咖啡液從玻璃杯裏減出了一滴,滾燙,沾在了祈妄的手背上。
祈妄站直了身體,他望着喻年,想說什麽,卻又有點輕微的不自在。
“你怎麽過來了,”他輕聲問,他想起喻年昨晚說的事情,“是過來商量辭職的事情嗎?”
他心裏有種細微的不舒服,像被檸檬汁飛濺到了眼睛裏。
但他面上卻不顯。
喻年聽見這個就不高興。
他走近了兩步,故意道,“是啊,昨天跟哥哥姐姐談過了,準備來辭職了,不跟他們鬧脾氣了。”
祈妄微微颔首,并不發表意見,“那很好。”
但是很好之後,他卻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是應該恭喜喻年跟家裏和好,還是應該關切地問一問喻年之後的打算,可他似乎哪個都問不出口。
他并不是如此沉默守拙的人,早幾年在外讨生活的時候,三教九流的人也都打過交道。
可是面對喻年,他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把那杯手沖咖啡放在了托盤上,讓其他人拿走。
他又重新拿起了一個量杯,往裏面加入咖啡粉,說道,“你想要喝澳白是嗎?”
喻年都要給氣笑了。
他也真是服氣了。
指望祈妄真是不知道得到猴年馬月,他也不想去管祈妄到底有沒有一點舍不得他了。
他撇撇嘴,上前了幾步,把他帶的盒子放下了操作臺旁邊。
“你就不能跟我說一句很舍不得我,騙騙我也好啊,”他嘀咕道,“沒見過你這麽讨厭的人。”
但是他看着祈妄那張英俊的臉,又嘆了口氣,算了,誰叫他就是個顏狗呢。
看見祈妄這張臉,他真是什麽氣也生不出來了。
他趴在操作臺旁邊,看着祈妄幫他做咖啡,豆子的香氣,牛乳的香氣混合在一起。
他輕輕勾了一下祈妄的衣角。
“我不走。”
這三個字像水珠一樣落入了平靜的湖面,減起了層層的漣漪。
祈妄的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他回過頭,一時甚至沒有能明白喻年的意思。
而喻年也像是怕他聽不清一樣,又大聲地重複了一遍,“我不走了,暫時不走,我跟家裏商量過了,做人要有始有終,我會在這個餐廳裏繼續工作,一直到幾個月以後,我再回學校。”
他對着祈妄笑,“你還跟我當鄰居嗎?會覺得我煩嗎?”
萃取的咖啡液一滴一滴落在了祈妄手中銀色的小杯子裏。
茉莉幹花放在一旁,已經失去了在枝頭的柔軟潤澤,卻還保留着青白的漂亮花瓣。
他把咖啡液倒在已經混合好的牛乳和茶湯中,撒上幹花,遞給了喻年。
喻年伸手來接,兩個人的指尖碰到了一起。
喻年的手指是熱的,軟的,而祈妄指尖微冷。
“嗯。”
祈妄像是忘記了自己曾經跟宋雲椿說過的話,他只答應了為期兩個月的監護期,過期不候。
他說,“不煩,習慣了。”
喻年噗嗤一下笑出來。
他搖搖頭,心想祈妄可真是,一板一眼,惜字如金。
除了長得帥,其他時候跟個木頭一樣不開竅,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歡他什麽。
但他拿着攪拌棒在杯子裏轉了轉,茉莉的花香暖融融地彌漫開來。
他喝了一口,又很不講道理地誇贊,“好喝,比我哥手藝還好了。”
擁有SCA證書的裴照無端打了個噴嚏。
作者有話說:
雙更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