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二月初。
春節前夕, 街上張燈結彩,城市籠罩在燈火中,氣氛熱鬧而喜慶。
東直門過去, 沿着立交橋駛過去, 護城河面映照着繁華都市繁華, 街上川流不息, 車窗半降風偏冷。
“聽說周家姑娘今年到你們家過年。”陸朝逸閑适靠在後座上,撥弄一個游戲機,打CSGO。
“去老爺子那兒能躲?二哥。”
後座男人垂着眉眼,手裏玩弄一塊銀色魔方鎖, 面都對齊整又打亂, 眸子深黑, 眼尾銳利,冷白耳骨上一粒黑痣, 冷感壓迫, 他沒回應。
狂按按鈕,游戲裏的人物還是被繳械死了, 陸朝逸把游戲機往地上一摔,少爺脾氣來了,“我TM就說二哥你當初就不該撿她。”
“她是個什麽人啊,能認清自己身份嗎, 成天發脾氣,還要你去哄?”
“除了臉一無是處,怎麽那麽作!”陸朝逸單臂撐着車窗, 毛有點炸, “就真像江南意說的那樣,我一條都忍不下去, 那圈子裏多髒,這麽多年書白讀了,還要去混。”
“聽說在劇組還打着你的名號要角色,你這都能忍哥?”
陸朝逸靠座位上去,“周喬挺好的,是你媽那邊的關系,斯坦福畢業,知根知底,門當戶對,二哥你就娶了吧,什麽時候過門?”
魔方咔嚓停了下,祁禹時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早晚的事兒。”
“你爸媽都在催你呢,沈囿這邊你打算怎麽解決。”陸朝逸問。
銀戒微硌着鐵魔方棱角,他只淡淡一句話,“她幹淨。”
陸朝逸真服,“不是她都去混娛樂圈了,以後誰知道她背着你幹什麽事,又不娶她花那麽多心思在她身上幹嘛,惹一身腥,以後膩了分都分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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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魔方上刻黑色圖案,對齊,輕輕咔的一聲,男人嗓音輕蔑,散漫道:“我還沒膩。”
“行,你牛逼二哥。”陸朝逸接到,“什麽時候膩,兄弟替你踹開。”
“成。”
“現在她不回你消息,怎麽弄?”
“晾着。”
汽車駛過老皇城,沿着胡同往裏走,彎彎繞繞,過鐘樓,到一處五進四合院前停下。
陸朝逸踩着車門下車,穿一件深咖皮夾克,插着兜,隔着車門看向他,“二哥,真去歐洲?”
“嗯。”長睫下在眼窩裏鋪出一圈陰影,他模樣倦冷鋒利,“那邊銷代出了點問題。”
“那邊的妞都特別正,特別放得開。”陸朝逸頑劣道,“聽說合法的,梁津要去一趟回不回得來是個問題。”
司機拉開車門,祁禹時邁開長腿下車,淡淡道:“他不是有女朋友。”
陸朝逸像聽個笑話,“有女朋友又怎麽了,過不了多久得分,不讓他玩女人,不是讓他比死還難受。”
他就一花花公子,高中,不對,初中到大學女朋友沒斷過,兩周一換,浪得很,長得好看點的都泡個遍。
“而且這個女朋友也是娛樂圈的,一演員,給資源捧就行,估計各玩各的,爽就行呗。”
司機抱起一盆素冠荷鼎,站在四合院朱漆木門前,擡手敲了敲。
沒一會兒,有人小跑着過來,打開門。
少女十五六歲,穿一件呢絨外衣,胸前有個兔子口袋,紮着馬尾,眼睛亮晶晶的,嬌俏可愛,她笑着開口:“奶奶,是二哥來啦!”
“二哥,哥哥,你怎麽來這麽晚啊?”祁寶珍過去,就想撒嬌。
陸朝逸站旁邊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二哥,失算了啊,你爸媽也在。”
老管家這會過來,禮貌的邀請,“陸小公子,也進來喝杯茶吧。”
擡手解了解袖扣,祁禹時擡步邁過臺階,司機師傅捧着盆栽緊跟在他身後,“進來吧。”
陸朝逸笑了下,也不客氣,跟着進去。
祁寶珍看見他還放得開些,笑着露出小虎牙,“陸哥哥,新年好呀。”
“你帶新年禮物了嗎?”她笑得俏皮。
陸朝逸無奈,摸出錢包,把裏面的現金都抽出來,十幾張百元大鈔,“給錢行吧。”
祁寶珍歡歡喜喜接下,嘴上嫌棄:“行是行,太俗了,也太敷衍。”
“那這個火機給你,瑞士進口的。”陸朝逸被打劫一空,朝祁禹時挑眉,“以後,這些都讓你二哥補給我。”
“小氣!”祁寶珍嘟囔了下。
祁禹時懶得理他們,也不應聲,任老管家帶自己進去。
穿過座山影壁,游廊曲折往前,咿咿呀呀聽見唱戲聲,是京劇,霸王別姬。
庭院裏熱鬧非凡。
付婉玉一襲绛紫旗袍,外搭雪帛披肩,滿帶笑意的看着他們,“禹時回來了。”
樓幽宛疼他,從紫檀木椅上站起來,“禹哥兒,來奶奶這兒,讓奶奶好好看看。”
祁寶珍神神秘秘跑他身邊去,“哥哥,今天可多人,還有個姐姐也來了,對我們特別好,聽說從上海來的。”
檐上飛燕,雕梁畫棟,透過平牆望過去,皇城故宮夜裏燈火同名,一株石榴樹栽種在野,枝葉搖曳。
夜晚送來絲絲清甜果香,夾雜着泥土青草氣息,似乎已是早春。
爐火旺盛,暖意融融,一家人圍坐在院子裏,似乎毫無肮髒芥蒂。
祁禹時走過去,讓司機把素冠荷鼎捧到老爺子面前去,他戴上眼鏡,還穿着綠色軍大衣,細細研究了會枝葉,最後才露出贊許神色,“你這從哪兒找來的寶貝兒?”
“費不少心力吧?”
祁禹時半低頭,耐心答,“您喜歡就行,沒費什麽心力。”
祁世年讓人警衛員來把這盆盆栽抱進去,還念叨,“別凍着我的寶貝,放暖氣最熱的屋。”
“你知道,你媽他們在給你談親事吧?”祁世年有意問了嘴。
拉開椅子坐下,祁禹時單臂搭着大衣,黑發碎短:“嗯。”
“人姑娘就在那兒,不打個招呼?見一面?聊聊?”
擡了擡眼,祁禹時淡淡瞟了眼桌尾的女人,米白大衣,下面是長裙,長卷發,挺溫柔,就是很刻意,她禮貌笑笑。
付婉玉開口,“這是周喬,我好友家的外侄女,從小受西式教育長大,也不愛管人,這會兒你沒話可辯了?”
也不知怎的,祁禹時聽到這聲,犯了混,冷不丁嗆她,“那就是能各玩兒各的?”
付婉玉臉色瞬間霎白,祁紹章在旁邊打牌也出不下去,下一張都明牌了。
就祁斯憶在這邊無聊得望天的時候,開始折領帶,聽見這聲,咧個嘴樂呵,看好戲一樣看着。
祁世年和樓幽宛都沒做聲。
付婉玉氣到拍桌,“混賬,怎麽淨跟你哥學壞!”
祁斯憶無端中了槍,也開始辯駁,“媽,怎麽就是跟我學壞了,我這是專一啊,反正除了意意我誰都不娶!”
付婉玉轉身拿了個白玉戒尺起來,氣得不行,直接想打他,“誰都不娶是吧?等以後把你從族譜除名,趕明兒就給我睡橋洞去!”
“我可不,我這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再除我也是你兒子!”
“而且媽,你還多個女兒,意意不好嗎,又美又有演技。”
“你簡直荒唐!”付婉玉直接把戒尺朝他扔過去。
院裏鬧成一片,就這喧鬧間,周喬扣了扣紐扣站起來,特別懂事着開口:“付阿姨,祁叔叔,你們不用為我抱不平了。”
她弱弱舉手,“其實我特別贊成二哥的提議,結婚以後還是各自過各自的,都有私人空間挺好的,再說聯姻也不就是這樣嗎,名義上我們是夫妻就行了,兩家企業家族互相做背後靠山,一起合作共贏不好嗎。”
周喬這一番話,都把現場的鎮住了,緩了好一會,才有人開口,“行,喬喬,屋內飯好了,領你先去看看。”
掀了掀眼皮,祁禹時擡眸淡淡看向她,也是今晚第一次認真看這姑娘,燈光下,耳朵上一排洞,卻沒戴耳環。
看來也不是表面上這樣乖。
轉了轉戒指,他不可置否,仰靠進木椅裏,坐姿散漫,一手半遮眼睛。
祁寶珍不知從哪又跑過來,“二哥哥,梁姐姐在門口來看你,說新年快樂,她很想你,問你要不要出去玩兒?”
陸朝逸這會兒憋不住了,“不都拒了聯姻了,梁思敏是真的太喜歡你了啊二哥,魅力太大,屋裏一個屋外一個,你這福氣真夠好的。”
“滾。”
“都不管了,這是?”說笑着,祁禹時興致缺缺,手機擱桌上,也沒怎麽看。
京城裏,夜晚總看不見星星,京劇聲,咿呀咿呀穿得很遠。
祁禹時在那兒沒待多久,就借口有事回了公司。
—
除夕。
沈囿用片酬購買了許多年貨,給芝麻也置辦了身新衣裳,別墅裏外煥然一新,挂着紅彩和彩色插畫,牆紙風格也溫馨不少。
給周媽發了新年紅包,放她春假回家。
又在網上搜索,給男朋友送什麽禮物好,篩選好多個回答,最後沈囿決定按照教程和視頻學着給他織條圍巾。
毛線選了質感最軟,用起來最暖和的。
從劇組放假回去,她就開始着手學習織,織了五天,手上紮了不少傷口,破皮出血,圍巾才織好五分之一。
除夕當天煮晚飯又繼續在織,不知怎的,她現在有點膽怯給他發消息,也沒抱希望他會回來。
晚飯冷了又熱,她裹着米白毛衣衫,縮在沙發上織圍巾,眼睛都酸痛。
十點過的時候,聽見開門聲。
立刻手忙腳亂暫停織圍巾,手上纏了一團毛線球,弄好久才弄幹淨,她把毛線藏到自己側卧裏,出來端端正正的坐沙發上。
攜了寒氣進來,祁禹時單撈着大衣,眉眼有些倦怠,沿着長廊往裏,到客廳,沙發上暖黃燈光下,一眼看見小松鼠一樣,端坐着着的女人。
打扮休閑,毛衣長褲,發絲微卷散在肩後,頸部雪白,面容白皙又幹淨。
乖巧得那一瞬間他覺得,這一個月來她幹的那些糟心事兒他都可以忘掉。
“不睡覺?”他随口問。
沈囿轉了轉眼珠,“除夕呀,要守歲。”
“哦”勾了勾唇角,他嗓音散漫,“等着我給你壓歲錢。”
臉頰染上一絲薄紅,沈囿否認,“才不是。”
不過他也是真給過,她剛搬來那兩年,過年想奶奶想得不行,祁禹時沒耐心也哄她,一邊做着工作,一邊吩咐助理給她包紅包,“別想奶奶了,想哥哥行不行。”
“哥哥給你包紅包,想多少次給多少。”
沈囿閉上眼睛,盤腿坐沙發上,認真想了半小時,等他從電腦前擡起頭來,眨着眼睛認真道:“想你一萬六千三百七十七次了。”
祁禹時挑了挑眉,“一秒鐘想九次?”
沈囿搖搖頭,“不止,比九次還多一點。”多得多的多。
清冷狐貍眼裏狡黠天真,有小星星住裏面。
祁禹時也是真慣她,那兩年紅包就給她發了十幾萬。
…
“在等我?”他彎腰坐下,随手扯了扯領帶。
手背遒勁起青筋,骨感分明又修長。
沈囿咬了下唇角,擡手幫他解領帶,“算是吧。”
“除夕,我以為你在你家過。”
“不在。”付婉玉寶貝周喬,早早的就收拾好了房間,讓周喬搬進去,今年在他們家過年。
祁禹時彎腰親她眉心,“想回來見你。”
耳廓一紅,眼睫輕顫,沈囿擡頭笨拙的回吻過去,“我也想着。”
芝麻趴在地上,睜着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安靜地看着他們。
“頭上怎麽有毛。”祁禹時伸手從她發絲上撚下一團灰色的毛團。
沈囿窘,咬了咬唇角,眨眼亂編,“我不知道啊,可能是芝麻的毛。”
芝麻眨着無辜的大眼睛看他們,伸出粉紅舌頭舔了舔爪子。
沈囿栽他懷裏,想起身,“餓了吧,男朋友,我去熱飯。”
半搭着眼皮,祁禹時仰靠進沙發裏,側臉輪廓鋒利,眉眼倦冷,長指插進她發絲裏,淡淡的問:“嗯?”
沈囿探身,閉眼吻了他唇角,“我想好了。”
“想什麽。”
眼睫輕輕掃過皮膚,鼻尖拂過淡淡的栀香,她聲音又輕又軟,氤氲在江南水波裏的白霧一樣。
“和你一起去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