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就在陵州各郡的寒門子弟彙聚高平時, 南夷島也在緊張忙碌中。

通過這段時間的忙碌,南夷島土著已經按照部落登記造冊,原本的大部落被關景彰一網打盡, 直接打殘了。

那些頑固不化堅決不臣服的土著全部成為俘虜, 被安排去建城, 雲煦澤有意在南夷島建三座大城,如今正是缺人的時候, 這批俘虜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不過死硬份子終究是少數, 大多數土著都在武力威脅下選擇投降。

經高平官吏登記造冊後發現臣服的土著共有二十幾萬人, 這個數目震驚了衆人。

不是太多, 而是太少了。

經過考察,南夷島土壤肥沃, 若是全部開墾, 足以養活數百萬百姓,可南夷島土著竟然只有二十幾萬人,就這麽點人他們還總不是吃不飽穿不暖。

哪怕加上最近遷來的高平陵越人,南夷島的人口也不到三十萬,這些人并不能滿足開發南夷島的需求。

不過雲煦澤早就說明後續還會有陵越人陸陸續續遷來,南夷島的官吏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給現在的這些人安排部落族地以及分配田地。

這些土地全都歸王府所有,土著和陵越人分到的只是土地的使用權,這也就意味着他們無權買賣土地。

世家們如果想要買地, 只能找雲煦澤買。

高平各家族不是沒想過找雲煦澤買地,但雲煦澤的态度很明确, 在安頓好南夷島百姓之前,他不會賣地。

因為城池還沒建好, 蔣晟陽帶領的高平衆官吏便先在原本的大部落寨中辦公。

蔣晟陽把族長住所設為議事堂,這段時間他們都在這裏議事。

“從今天開始, 要給各部落分配土地,按照王爺的吩咐,土地按照人頭分配,成人每人五畝地,孩童每人兩畝地。不論什麽身份,都必須按照這個标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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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官吏應聲:“諾。”

“朝廷已經把南夷島劃分為三郡,我們如今所在便是零陽郡,分配土地便先從零陽郡開始,如今南夷島的這将近三十萬百姓全部登記為零陽郡戶籍,從今天開始他們只有這一個身份,不得再稱呼其為土著和陵越人。”

“從他們歸順王府的那一刻,他們便是王爺的子民。”

這是雲煦澤特意吩咐的,想要增加土著和陵越人的歸屬感,得從方方面面做起,但首先要做的就是改變己方對土著和陵越人的稱呼。

蔣晟陽繼續道:“他們皆是以部落形式群居,姑且便把部落當成村莊來處理,每個部落的土地分配在一處,給他們劃分部落族地。王府已經在招募工匠來教他們蓋房子,水泥和紅磚也會優先給他們提供。”

對待南夷島的衆人,王府的政策都是一樣的,有錢可以跟王府求購水泥和紅磚,沒錢的可以和王府借貸,十年內還清即可。

至于蓋房子,現在沒那麽多工匠,只能教他們怎麽蓋,剩下的只能他們自己來。

三十萬人居住的房子,雲煦澤就算把陵州的工匠都召來,恐怕也不夠用。

還好如今只是四月份,只要不下雨,百姓随便蓋間茅草屋都能住,在入冬前肯定能把房子蓋好。

“清匠司已經發明了一種新型農具,名為曲轅犁,只需要一人一牛便可以完成耕作,王爺正在讓清匠司大力制造曲轅犁,屆時會有人來教他們怎麽使用曲轅犁耕種。”

不論是陵越人還是南夷島土著,他們都不會種地,這就必須得有人教他們。

不過這一點很容易解決,高平百姓們都會種地,雲煦澤已經讓人出了告示,招募高平百姓去南夷島教人種地。每個部落只需要安排幾十到一百個人便可以。

目前百姓已經招夠了,他們正在跟着王府佃戶學習怎麽使用曲轅犁,等他們學會,才會到南夷島教那些人怎麽種地。

高平的甘蔗一年一熟,除去種地和收成的那一個月,高平百姓其他時候都是農閑時,如今有機會賺錢,而且還只是教人種地,他們一個個熱情得不行。

告示只張貼了一日,就招夠了人。

蔣晟陽把分配土地的重點一一告訴手下的官吏,随後官吏們便各自拿着登記冊去分配土地。

......

在南夷島分土地時,雲煦澤正在王府和祝雲平等人議事。

商議的便是南夷島三郡的六千郡兵名額。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僅靠高平一郡,招不到那麽多郡兵。

按理說郡兵應該是服兵役的百姓一年一輪換,且不說高平總共就那麽些人,每年還要出兩千高平郡兵,現在如果再加六千,那就一年八千,高平湊不出來那麽多人。

更何況,雲煦澤想的是招募六千郡兵,并不想用役兵。

南夷島今後會很重要,為了起到震懾作用,那些每年一輪換的役兵肯定不如精兵更有震懾力。

而且等南夷島發展起來,每年的稅收就能讓王府賺得盆滿缽滿,完全養得起六千郡兵。

但問題是雲煦澤養得起,可在高平招募不到那麽多人。

一般來說在一個地方,百姓和士兵的比例最大不能超過十比一,以高平的能力頂多出一萬兵。

而雲煦澤已經招了三千親兵,再加上兩千郡兵,這就占了一半。

但現在高平很忙,又是修路又是開發多峰山,大部分百姓都變得忙起來,而且郡兵又要長時間駐紮在南夷島,這就意味着百姓需要背井離鄉,高平的青壯真不一定願意當兵。

在雲煦澤心裏,也不願意招募六千高平人當郡兵,他更偏向于以夷制夷。

如今他們便是在商議此事。

祝雲平道:“殿下,高平招不到六千郡兵,但南夷島剛剛歸順,全用南夷島的人恐怕會讓滋生不臣之心。依下官之見,郡兵的各軍官必須用高平人,底層士兵可以在南夷島招募。”

“不可!”

高濟才率先出聲反對:“南夷島土著和陵越人相似,他們都崇拜強者,想要讓他們乖乖聽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打服他們,若為了安穩,強行打壓他們,恐怕會更容易引起他們的反心。”

“而且想要讓他們認同大康,最起碼要在明面上維持公平,六千郡兵的軍官必須通過比賽确定,只有讓他們心悅誠服,才能管好這幫人。”

李浩應質疑道:“那些人都是不識字的野蠻人,他們不曾讀過書,也不懂兵法,他們如果當軍官,懂得怎麽管理下屬嗎?”

在軍中拳頭大會被人敬畏,但并不代表不需要腦子。

最起碼軍官應該是有腦子的人擔任。

高濟才道:“我所說的比賽并非只有單打獨鬥,還有排兵布陣,甚至還可以設計其他類型的比賽,只要能堂堂正正得打敗他們就行。”

他的意思很簡單,要在明面上讓南夷島的人挑不出錯。

但王府是主辦方,擁有最終解釋權。

金旭堯道:“不如這樣,我們可以給每個土著和陵越人軍官配一個副手,平時的日常公務都由副手處理。”

雲煦澤道:“旭堯的辦法不錯。”

高濟才的辦法其實也不錯,可他忘了除了雲煦澤最初帶來的一百親兵,其他親兵根本不懂兵法,更不懂排兵布陣,郡兵自然也做不到這一點。

堂堂正正地比武,肯定是土著和陵越人有優勢。

但雲煦澤不可能把六千郡兵都交給他們管理,但又不能強行打壓他們,安排副手就成了最優的選擇。

既能在明面上保持公正,又能掌控郡兵的情況,不至于讓他們失控。

雲煦澤道:“從王府親兵中選出五百人管理南夷島三郡的郡兵,再在高平招募兩千五百人,剩下的三千人全在南夷島招募。”

高濟才道:“那王府親兵缺額的五百人可需要補充?”

“不需要,那五百人依舊是王府親兵,等郡兵成長起來他們便回歸。”

南夷島畢竟都是土著和陵越人,雲煦澤打算根據他們的表現,一點點增加郡兵中土著和陵越人的比例,想要讓他們真心地融入大康,就要給他們适當的信任。

當然,雲煦澤不會傻乎乎地完全放權,不管什麽時候,郡兵中的管理層都得是他的心腹。

見雲煦澤已有決定,衆人便沒有再勸。

高濟才道:“王爺,何時安排外郡的陵越人遷到南夷島?”

雲煦澤道:“此事不急,先等晟陽他們安排好南夷島目前的三十萬人。到時候把所有願意去南夷島的陵越人全都遷過去,你讓那些已經歸順的陵越人多去打探其他部落的口風,告訴他們最近只有一次移民機會,錯過這次下次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雲煦澤有意給外郡的陵越人施壓,免得他們以為南夷島缺人,就覺得只要他們願意歸順王府就會收。

他此言并非故意恐吓那幫人,短期內他只會再集中移民一次,南夷島現在已經管理不過來了,在南夷島穩定下來前,他不會再考慮移民。

高濟才道:“下官遵命。”

“多峰山可還發現其他礦産?”

高濟才搖頭:“多峰山并無其他礦産,倒是有不少果樹,味道都不錯。”

雲煦澤笑了:“這也不錯,等陵越人都遷去南夷島,便讓百姓在多峰山種果樹,那麽大的多峰山應該能種不少果樹,百姓也能多一項收入。”

“王爺時刻念着百姓,實乃百姓之福。”

雲煦澤又看向祝雲平:“表兄,路何時能修好?”

祝雲平道:“根據目前的進度,還需要三個月。”

如此一來,等路完全修好得到下半年了,這還是有水泥在,若是沒水泥速度會更慢。

“按照殿下的要求,通往安州方向的路已經修好,往安州運送水泥更方便了些。”

馬車在土路和石路上的速度完全不能比。

雲煦澤道:“只是高平一郡的官路罷了,影響不了什麽。”

高平就這麽點路程,對于總路程來說确實算不得什麽。

祝雲平卻道:“這畢竟是王爺的心意,北軍護送水泥的校尉托下官向殿下道謝。”

哪怕只是省半天的時間那也是好的。

李浩成道:“百姓們通過官路到縣城更加方便,下官走在街上都能聽到百姓們贊揚王爺。”

一部分路已經修好,率先享受到修路好處的百姓,個個都對雲煦澤感恩戴德。

李浩應則道:“高平修路的消息已經傳到外郡,上個月來高平的商隊明顯多了一些,等高平的路完全修好,相信會有更多的商隊願意來高平。”

他掌管商稅司,對高平城的商隊變化更為敏感。

尤其是這個月的商稅剛收上來,他發現有些商隊的收入明顯高于上個月,稍微一問便知和外來商隊的增加有關。

李浩應對此很敏感,當即便把此事禀報給雲煦澤。

雲煦澤卻擔心這裏面藏着探子,讓郡兵加強對高平城的巡邏,同時加強了對陌生人的警惕。

至于壽安坊,完全被雲煦澤打造成鐵板一塊,五步一哨十步一崗,不可能有陌生人探查得到壽安坊的情況。

除去探子的可能性,高平正在變好卻是真的,對此有重大貢獻的雲煦澤很是滿足。

“明日便是高平書院考核複試的日子,你們若是無事便随本王一起去看看。”

“諾”

幾人一同應聲。

除了他們,雲煦澤還邀請了章豐钊。

雖然只是小吏培養課程,但這畢竟是打破世家壟斷的第一步,很有紀念意義。

......

高平書院

書院已經完全建好,很快便要開學,但因為雲煦澤突然宣布增加一門小吏培養課程,因此在開學前得先對報名這門課程的百姓進行考核。

考核分初試和複試,初試為默寫,默寫內容為四書五經,由考官出題,只要能默寫出來八成就行。

只看這要求就知道不可能只識字就可以,最起碼要通讀四書五經。

這是高平各家族制定的初試規則,他們實在受不了只認識幾個字的人成為小吏,最起碼應該通讀四書五經。

雲煦澤對此沒有異議。

但這個要求對于尋常百姓來說就過于嚴苛了,一下子刷掉九成九的普通百姓。

進入複試的只有一千多人,這其中九成九都是陵州各郡的寒門子弟。

雲煦澤從來就沒指望這個速成班有普通百姓通過,他的目标一直都是寒門子弟。

世家壟斷知識千百年,在蒙學和科舉制度出現之前,普通百姓根本沒資格和世家相比。

今日便是複試的日子,高平書院足夠大,每個學堂足夠容納數十人,僅為墨學課程準備的教學樓便足夠這一千多人用。

複試依舊是筆試,每個人一張試卷,上面寫有三個問題,皆是時策題,這一步只為考察考生們有沒有遠見和頭腦。

雲煦澤和李浩應等人在考官閱卷時出現在書院公房。

“下官拜見王爺。”

閱卷的都是高平官吏。

雲煦澤擡手:“免禮。可有發現什麽人才?”

雖說這是為書院招生,但雲煦澤并非古板之人,若是出現人才,他不介意破格提拔。

衆人搖頭:“回禀王爺,目前還沒有。”

雲煦澤也不失望,繼續問道:“那考生們答得如何?”

“僅以書院考核的标準來說,有不少人都可以通過考核。”

畢竟選拔的只是小吏,雖說考的是時策,但并不需要他們多有遠見,只需要表現出來一點就行。

因為考核的标準極低,符合要求的人很多。

雲煦澤道:“确定通過名單後先不要公布,待王府調查後再行公布。”

為了避免別有用心之人混進來,還需要對通過的考生進行背景調查,只要完全家世清白的人才能通過。

“諾。”

李浩應等人則走到桌前,随意拿起一份試卷翻看,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皺了眉。

【南夷島混合了土著和陵越人,你認為該如何管理?

答:狗咬狗一嘴毛,挑撥土著和陵越人的關系,最好讓他們成為死敵】

李浩成瞥了眼李浩應手中的試卷,道:“這不失為一個辦法,只是與王爺的心思相悖。”

土著和陵越人存在天然的競争關系。他們都希望在雲煦澤心裏的地位更重一些,

但雲煦澤想要的是讓他們融入大康,他們可以存在競争,但不能有仇恨。

李浩應道:“如果真按他的辦法做,南夷島就如同炮仗一般,遲早會爆。”

什麽死敵?

就是不擇手段也要弄死對方。

南夷島的兩股勢力為死敵,那就注定了他們不會安分,南夷島不出問題才怪。

李浩應把試卷放在一旁:“目光短淺。”

高濟才道:“此人只是不了解南夷島的具體情況,若想在短時間穩定下來,他的辦法确實可行。”

前提是忽略以後可能存在的爆雷。

雲煦澤被他們吸引過來,同樣看到了那份試卷,微微皺了皺眉,道:“雖說與本王的想法相悖,但此人有幾分聰明,若是身份沒有問題,讓他通過考核便是。”

他還不至于如此排除異己。

對待陵越人和南夷島土著的态度,終歸還是要看雲煦澤,其他人只能是提意見。

雲煦澤被這份試卷引起了興趣,開始翻閱其他人的試卷。

關于南夷島的管理問題,考生的回答五花八門,大多數人認為有武力鎮壓,南夷島出不了大亂子,按照朝廷的管理制度來便是。

也有些人分析了一番南夷島的情況,提出了自認為不錯的建議。

翻閱了一番試卷,雖說大部分人的答卷中規中矩,雲煦澤還是看到一些不錯的答卷,說明這次書院還是招到一些人才的。

不過并沒有看到那種能讓雲煦澤破例提拔的人才,雲煦澤沒有在書院多留,随意和閱卷的考官閑談一會兒,便帶着李浩應等人離開了書院。

......

南夷島

周大郎本是高平城外桃村的一個普通百姓,平日裏辛勤勞作,為了養活家裏的幾個孩子,他天不亮就要出去做工,直到天黑才能回家。

在雲煦澤到高平前,他們家的日子都是過得很緊巴,勉強能夠活下去,但随着謹王讓高平商戶收購蔗糖開始,周大郎的生活開始變好。

周大郎一家都是打心眼裏感激謹王,這次謹王府招募百姓到南夷島教土著種地,周大郎毫不猶豫地報了名。

在學會怎麽使用曲轅犁後,周大郎便和一群人一同坐船到了南夷島,來到南夷島後,周大郎便被分配到一個叫龜甲的部落。

龜甲部落是個小部落,整個部落只有一千多人,因為人少,他們分配的田地也不多。

龜甲部落的族長叫甲,給他們分配土地的官吏強調過很多人,他們今後就靠這片地吃飯,未必龜甲部落的人都很重視這片土地。

可他們從沒種過地,甚至都不會翻土,曲轅犁已經分配給他們,但龜甲部落的人都不會用。

他們一直在等官府派人來教他們種地。

看到周大郎後,族長甲很高興,道:“先生終于到了。”

這段時間和大康人打交道,甲學到很多東西,比如他知道在大康和人學東西,要稱呼先生。

周大郎卻是連連搖頭:“我只是個普通百姓,族長喊我周大郎就好。”

族長甲是個高大的壯漢,他力氣不小,但頭腦不太聰明,而且還很一根筋:“你教我們種地,當然是我們的先生。”

甲在學習大康人的行為習慣,模仿大康人的說話,哪怕鬧出來很多笑話,他也不在意。

在他看來現在南夷島已經是大康人的,只要他能讨好大康人,就能帶領族人過上好日子。

族長甲堅持稱呼先生,周大郎也沒辦法。

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人稱呼先生,雖說這是因為土著不了解大康,但聽着別人喊先生,心情挺不錯的。

因為心情好,周大郎在教龜甲部落時很用心。

龜甲部落分到的地都是荒地,需要先開墾。

開墾的第一步就是把土地裏的野草除掉。

“野草會和莊稼搶吃的,必須把野草除掉,莊稼才能長得好。”

周大郎幾代人都是農民,他們不懂什麽土地肥力,也不知道養分,他們只知道地裏除莊稼以外的東西都會影響莊稼收成,都得要除掉。

族長甲很聽周大郎的話,周大郎讓他們除草,族長甲就把所有族人全都拉出來,只要會走路的,哪怕是幾歲的小娃娃也被帶到地裏拔草。

本來預計兩三天的活,甲帶着族人一日便做完了。

周大郎看到這恐怖的執行力,終于不再把村莊和部落弄混,因為大康的村莊永遠做不到這般。

在村裏,哪怕村長威望再高,總會有一些人不聽話。

但在龜甲部落,族長甲一聲令下,所有族人全都乖乖聽話,讓做什麽做什麽,做的時候還很賣力,沒有偷奸耍滑這一說。

幹了一天的農活,族長甲依舊是精神滿滿,問道:“先生,我們明天做什麽?”

“明天正式翻土,就是用官府發下來的曲轅犁翻土,明天我會教你們用曲轅犁。曲轅犁是清匠司發明的,但謹王殿下宅心仁厚,允許我們用直轅犁換曲轅犁,不需要花一分錢。”

周大郎親身體驗過曲轅犁的作用,深知耕種時用曲轅犁有多省力,對雲煦澤愈發感激,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雲煦澤。

族長甲聽那些安排他們的官吏們提過多次謹王,他對謹王很好奇:“先生,謹王殿下是什麽樣的人?”

周大郎聽言,回想雲煦澤所做的種種,肯定道:“謹王殿下肯定是天神下凡,是來拯救我們的。”

高平的百姓都覺得雲煦澤是老天爺派來的,要不然怎麽會對他們這麽好。

族長甲震驚:“天神?怪不得這麽快就收服了南夷島。”

他真覺得關景彰拿下南夷島的速度太快了,他只是睡一覺的功夫,就有人告訴他變天了,南夷島已經成了外人的天下。

族長甲一開始還想着堅決不臣服外來人,可當那群兇神惡煞,滿身殺氣的甲士來到寨子前,說一句投降不殺後,族長甲果斷投降了。

實在不是他骨子軟,還是真的打不過,他不能白白讓族人沒了性命。

如今聽到周大郎說謹王是天神下凡,他更加堅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凡人怎麽能和神對抗呢。

族長甲不由得對王府更加敬畏。

次日,周大郎教龜甲部落使用曲轅犁,這必須要有耕牛配合。

雲煦澤開高價在高平周邊郡縣收購耕牛,同時出銀子租用高平百姓的耕牛,這才勉強夠南夷島各部落使用,但也不是每家每戶都有。

比如龜甲部落一共有二百多戶人家,但官府分配的耕牛只有一百多頭,而且這耕牛并不屬于他們,等他們種完地,官府要收回的。

周大郎把曲轅犁套在牛身上,一點點給龜甲部落講解,道:“我們人需要站在曲轅犁後面,兩只手要握住犁梢的兩邊,等準備好就輕輕打一下牛屁股,牛就會前進,這個時候我們要按住犁梢,這樣就是在翻土。”

“然後等需要改變方向的時候,再拍一下牛屁股,它就會變向,我們只需要跟在它後面就行。曲轅犁比直轅犁好用多了,如果是以前的直轅犁,不僅需要兩頭牛拉着,而且還需要人使盡按着犁梢才行。”

周大郎把怎麽使用曲轅犁告訴龜甲部落,便讓族長甲親自嘗試一下。

“族長的手握住犁梢,對,然後用鞭子拍打牛屁股......”

哞——

周大郎話音剛落,族長甲的鞭子就落下去了,然後牛被打得一激靈,叫了一聲就悶頭往前跑,族長甲直接被牛帶着跑出去幾丈遠,都跑到別人地裏去了。

幸好族長甲力氣夠大,等他反應過來,連忙用力拽住曲轅犁,強迫牛停了下來。

周大郎看了這一幕,下意識咽了咽口水,他第一次對族長甲的力氣有了清晰的認知。

發瘋的牛可不是一般人能拉住的,在村裏都得是幾個人合力才能制服,但現在族長甲一個人就做到了,而且看樣子還很輕松。

真可怕!

族長甲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先生,我剛才是不是用的勁過了點?”

那只是過了點嗎?

周大郎只敢在心裏腹诽,面上笑道:“族長第一次用曲轅犁,難免失控,不過也怪我,你們都沒種過地,都對耕牛不熟悉。想要使用曲轅犁就得會趕牛,我看不如這樣,你們先學怎麽趕牛,然後再學使用曲轅犁。”

看着一個比一個強壯的龜甲部落族人,周大郎不敢再讓他們上手曲轅犁,免得把土弄得亂七八糟。

族長甲率先點頭:“都聽先生的。”

傍晚時,官兵來接周大郎回臨時住所,這些百姓被招募來南夷島,王府便有責任保護他們的安全。

現在這些部落還沒得到官府的完全信任,所以周大郎等人都不會住在部落裏。

回到臨時住所,正好是用晚飯的時候,公廚的飯菜對于周大郎等人來說都是免費的,可以随便吃。

幾人坐在一起吃飯,說着各自遇到的趣事。

“我去的那個部落腦子都有問題,我讓他們拔草,結果他們把地弄得一個坑接一個坑,不知道還以為要種樹呢。”

“你這算好的了,我那個部落根本不聽話,教他們使用曲轅犁,沒一個認真聽的,還是我把官兵叫來教訓了他們一頓,才願意認真聽。”

周大郎聽着他們說也來興趣,把今天族長甲被牛拖着跑,并且很輕松把牛制服的事情說出來。

其他人道:“聽說這些人以前以打獵為生,個個都武藝高強,力大無窮,看來是真的。”

“哪有個個都這麽厲害,族長是那個部落最強的人,其他人不一定能做到。”

“我也覺得是,如果他們真那麽厲害,我們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拿下南夷島。”

雖然說不知道王府拿下南夷島的具體過程,可關景彰帶的大軍都是高平百姓,他們的家眷沒得到陣亡的通知,就代表人還在。

沒有傷亡就拿下南夷島,這還不叫輕松什麽叫輕松?

因此在高平百姓心裏,南夷島遠沒有王府親兵厲害,這也是他們敢來南夷島的原因。

周大郎等人只是來的第一波高平百姓,後來又陸陸續續來了許多百姓,他們都是來教南夷島各部落種地,在高平百姓看來簡單得簡單,是個人就會的種地,南夷島各部落學起來卻是各種波折。

就像周大郎所教的龜甲部落,光是練習趕牛就練習了幾天,等他們學會使用曲轅犁,把龜甲部落的土地完全開墾完,周大郎開始教他們施肥。

高平已經推廣新肥料,官府給各部落準備的便是新肥料。

周大郎感嘆道:“你們運氣很好,這新肥料是謹王殿下堅持推行的,我們也是去年才開始用。”

族長甲自動把這話理解成這新肥料是上天的恩賜,立刻把新肥料當寶貝對待。

施肥是個精細活,而龜甲部落從上到下就沒有精細人,周大郎只能手把手教他們,本來很簡單的事,愣是拖延了好幾天。

若非他們一個個長得人高馬大,周大郎真想問候一番他們的父母,雖然他們不一定聽得懂,

腦子跟擺設一樣。

......

在南夷島各部落熱火朝天地學習種莊稼時,高平書院開學了。

經過初試和複試後,小吏培養課程總共招收了六百多考生,複試的淘汰率顯然比初試小很多。

這考生人數直接越過醫學和農學,僅次于墨學。

因為雲煦澤對工匠的重視,報名墨學課程的人很多,通過考核最終入學的足有一千多人。

剩下的兩門課程,醫學人數最少,哪怕那些洛京致仕的禦醫們已經把考核标準一降再降,但最終入學的學生只有可憐的幾十人。

而不受歡迎的農學都有三百多人。

農學并不被高平百姓重視,因為在他們心裏,只有泥腿子才會種地,他們報名高平書院本是想改變命運,怎麽可能還願意種地?

哪怕書院特意解釋過農學的重要性,但依舊沒有多少人願意報名,若不是成為書院的學生好處多,其他課程又不夠格,農學可能一個人都收不到。

但不管怎麽說,高平書院還是順利開學了。

在開學當天,雲煦澤出席了開學儀式,這也是他第一次正式出現在衆人面前。

雲煦澤穿着石青色常服,腰間戴着親王金印,頭發用玉簪束起,面容棱角分明,俊朗非凡。

“拜見王爺。”

随着雲煦澤走上高臺,臺下的衆人皆躬身行禮。

站在這裏的所有人都聽說過雲煦澤,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寥寥無幾。

如今真真切切地見到雲煦澤,他們才恍然發現原來做了那麽多事,把高平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的謹王還是個少年郎,雖然氣度沉穩,可臉上的絨毛表明他還未及冠。

“免禮。”

雲煦澤出現在這裏不僅是書院是他創辦的,還因為他是高平書院的院長。

他本想讓章豐钊當這個院長,但章豐钊拒絕了,雲煦澤只能自己兼任這個職位。

但書院具體的管理還是交給金旭堯,雲煦澤一般情況下不會插手書院的管理。

看着臺下兩千多學生,雲煦澤心情澎湃,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得知世家壟斷知識後,他便想辦學校,如今終是實現了。

他道:“本王知道你們報名高平書院是因為本王允諾的種種好處,這無可厚非。但既然來了書院,就要好好跟随先生學習,你們并非出身世家,甚至很多人都沒讀過書,本王創辦書院便是為了普通人一個機會,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命運的大門就在你們面前,能不能拿到打開大門的鑰匙便看你們的努力。莫要以為進入書院便萬事大吉,這不過是你們改變命運的第一步,若是有人不思進取,昏昏度日,一旦被書院發現,便會被逐出書院。”

聽到這話,很多人都露出驚慌的表情,他們還真以為進了書院就萬事大吉,在書院待個一兩年便能得到王府安排的活計。

雲煦澤淡淡道:“想要得到王府安排的活計,前提是通過書院的畢業考核,順利從書院畢業。”

他的目光略過衆人,看到有人露出迷茫的表情,道:“努力吧!本王可以承諾,在這個書院裏,努力和勤奮絕不會被辜負!”

說完這些,雲煦澤便走下高臺,随後金旭堯上臺,他需要告訴學生們一些注意事項。

雲煦澤走到先生們在的位置,勉勵他們一番,便走到周北馳身邊。

“這裏面都很多人都沒讀過書,五郎受累了。”

周北馳方才聽完了雲煦澤說的所有話,道:“王爺為了建書院,花費了那麽多心思,就為了培養一群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人?”

雲煦澤單手背在身後,把玩腰間的玉佩,道:“在遠古時代,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連衣服都沒有,比南夷島的土著還不如,能發展成現在的樣子,五郎覺得是因為什麽?”

“請王爺賜教!”

“因為智慧,也因為學習能力。人類是世間萬物中學習能力最強的物種,只要有機會,我們可以學會任何東西。”

“不識字又如何?不會寫自己名字又如何?沒人是天生便識字,學習便是,我們能從茹毛飲血的遠古時代發展到現在,便是最有力的證明。”

周北馳道:“人與人是不一樣的。”

“所以本王沒奢望他們成為像五郎這般的才子。”

周北馳出身世家,他并不是太理解雲煦澤為了一群普通人折騰那麽多,但他答應了當教書先生,便會好好教,哪怕這群大人連族中的幼童都不如。

不過周北馳還有一個疑惑:“王爺開設墨學和農學課程我都理解,但為什麽還要開設醫學課程,高平城內的醫館應該有不少吧?”

雲煦澤道:“高平城內的醫館很多,但高平城外卻沒有多少,五郎可知每年有多少百姓因為一點小病便喪了命?風寒在醫書中并非不治之症,但為何百姓畏懼風寒如虎?只是因為他們得不到及時治療,最終小病拖成了大病。”

“若是每個村莊都有一個大夫坐館,還會有那麽多百姓因小病病亡嗎?”

周北馳看向雲煦澤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瘋子:“王爺可知高平有多少村落?”

怎麽可能做到每個村落配一個大夫。

雲煦澤淡笑道:“那就五個村子或者十個村子配一個大夫,事在人為,總不能因為困難便不如做。”

最關鍵的是大夫一多,診費就不會那麽貴。

畢竟物以稀為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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