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喲,都這個時辰了,靖王殿下大駕光臨,小人有失遠迎。”林殊趴在床上,手裏握一卷書,語帶譏諷。

“我——”蕭景琰張張嘴。林殊口齒伶俐,反應機敏,他口才遠遜,吵架完全不是對手。只得忍氣吞聲道,“聽說你被林帥責罰了,我來看看你。”

“老子打兒子,不是很正常麽。”林殊冷笑,扭過臉不去看蕭景琰,“打了五十軍棍,殿下可滿意了?”

午間二人在河邊争執,一言不合便動起了手。蕭景琰原意是讓他住嘴,不要一口一個“殿下”沒完沒了,聽的人七竅生煙。誰知林殊是認真惱他,抽刀迎面便砍。蕭景琰也不是曲意婉轉的性子,你打我我就打回去,一來二去纏鬥一處難舍難分,最後林燮聞訊趕來,一聲怒喝,兩廂這才罷手。

“小殊。”蕭景琰輕輕喚道,“你不要生氣了。”

“我生氣關你何事?很晚了,殿下歇息去罷,別誤了明日金殿議事。”

“我什麽時候——”

“靖王殿下,我知道這小半年了,您總是看我不順眼。”林殊頭也不回,“我找您玩兒,您沒空;找您聊天,您沒空;找您比武,您還是沒空。您十八歲了,瞅着就要開府建牙。是小人沒眼色,總厚着臉皮去擾了您的事。您放心,以後絕不會了。”

林殊脾氣火爆,喜怒哀樂全擺在臉上,一望便知。蕭景琰與他自幼一起長大,焉能不知。此時見他連脖子根都紅了,當真惱怒,絕沒有一絲一毫開玩笑的意思,自己也着急起來,“你什麽意思?小殊,你再說一遍?”

“我什麽意思?您聽不懂嗎?”林殊好歹轉過臉,眼睛紅通通的,咬牙切齒,“我還想問您什麽意思呢!”

“我沒有不理你啊,”蕭景琰急得直搓手,“我不是不理你,就是……”

“就是什麽?”林殊擦了把眼角,“您不就是不理我嗎?”

“我……”蕭景琰情急,撲過去拉住他的手用力握在掌心,“小殊,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說……”

“你喜歡霓凰?”林殊突然問道。

“什麽?”蕭景琰大驚失色,“霓凰?又與她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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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你不理我,是從我與霓凰定親開始的。”林殊瞥他一眼,“自打太奶奶做主,我與霓凰訂了親事,你就有意無意地疏遠,後來直接連話都不同我講了。你告訴我,”他嚴肅地繃緊嘴角,“你是因為這件事生氣麽?你喜歡霓凰,是不是?”

“你胡思亂想些什麽啊!”蕭景琰一張臉漲得通紅,“霓凰雖然很好,但她對我來說就像是妹妹一樣,我對她絕沒有半分私情!”

“是嗎?”林殊顯然不信,眼睛眯了眯,“既如此,為何我倆定親後,你就……”

“我是想……”蕭景琰将林殊的手指攥的更緊,“你倆定親了,我還在中間摻和,這樣不好。萬一你們有什麽悄悄話要講,我在那裏……太過礙事。所以……”

“就為這個?”林殊掙紮爬起,一動便“哎喲”大叫一聲趴回去,“我同霓凰有什麽悄悄話需要背着你講?!蕭景琰,你別騙我,一定是還有其他的事我不知道,你——”

“你還小呢。”蕭景琰笑笑,拍了下他的頭,林殊縮起肩膀,嘟囔,“我不小,我也十六歲了,不是小孩子。你就是騙我。”

“真的,我騙你做什麽?”蕭景琰低聲道,“我也學不會撒謊,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殊歪着腦袋沉思,半晌才嘆了口氣,“我同霓凰定親不假,但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倆能一起講的話,自然也能講與你聽。嗯,而且聽母親說,靜姨最近也要給你說親事了,待文定後,那我們就是四個人。這樣不是更好麽?——你又生氣了。”

他的眼睛像鹿一樣,映照着閃爍的燭光,“我沒生氣,”蕭景琰目光一沉,“但是,我還不想結親。”

“你怎麽能不結親呢!你是靖王,以後就是靖親王,日後須得有個靖王妃,還會有靖王世子……”林殊興高采烈,“若是你有兒子,我有女兒,或者倒過來,那咱們還能指腹為婚做親家!這樣,就永遠永遠在一起了。”

“說你是個小孩子,還不承認。”蕭景琰拿走那卷書,放到桌上,“挨了打就歇着,不差這一會功夫。”

“哦……”林殊撐起上半身,未束的頭發披了一肩,“水牛,你要回去了麽?”

“嗯,不早了,明日還有早課。”蕭景琰想了想,又握住林殊一只手,在掌中摩挲,“以後不許喊我水牛。”

“為什麽?”林殊不解,“你脾氣倔得像頭牛,還喜歡喝水,不是水牛難道我喊你別的?”

“可以啊,喊別的罷。”

“喊別的?你不就是想讓我叫你靖王殿下……”

“我有那個意思,天打雷劈。”蕭景琰幹脆坐在床邊,掰過林殊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小殊,你我自幼便長在一處,雖不是親兄弟但勝似親兄弟,咱倆的情分,無需多言。我母親雖然入宮,但位份低微,我不過皇七子,資質平平,性子執拗,想來以後也不會太大的出息。”

“瞎說,”林殊扭扭身體,“蕭景琰,你這叫妄自菲薄。”

“我對自己非常了解。”蕭景琰松開手,林殊側過身體,黑眼珠一瞬不瞬,“可你為什麽不許我叫你水牛呢?”

“喊了好多年,膩了,喊點別的。”蕭景琰一笑。

“喊別的,喊什麽啊……”

“你仔細想想。”

“蕭景琰。”

“換一個。”

“景琰。”

“再換一個。”

“……我明白了。”林殊背過身去,“還說沒壓我……”

“快喊,”蕭景琰摟住他的肩膀,“喊了我就走,明日再來看你。”

林殊臉埋在被褥中,只留個脖頸在外面,“去去去,你快走,明日也別來看我!”

“快喊。”蕭景琰撓他肋下,“不老實,當心我搔你腳板。”

“好吧好吧,我認栽。”林殊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無可奈何,“景琰……哥哥。”

放下筆,蕭景琰面露茫然。

“殿下,這本書可有什麽問題嗎?”列戰英走進議事廳,見他盯着《翔地記》發愣,開口問道。

“沒什麽問題。”每一條目他都細細研讀過了,梅長蘇的批注也讀了又讀,甚至抄下研究。“沒問題就好,”列戰英抱着頭盔,“我看您讀這本書好多天了,還以為有事兒呢。”

“就是沒問題,我才覺得不對。”蕭景琰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抄錄的批注被他圈圈點點,筆墨淋漓,梅長蘇的批注看起來仿佛只是單純的對山水草木的評價,并未涉及其他,更無嵌字藏頭。“若只是一本普通的游記,為何蘇先生、蒙摯,乃至母親……都對它如此在意……”

一個參将走了進來,“殿下,戶部尚書沈追求見。”

“沈追?”蕭景琰長眉一挑,“這麽晚了……他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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