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烏金丸,懸鏡司秘藥,服後七日毒發,藥石無用。

蒙摯一巴掌打翻了夏江手中的白飯,夏江羁于天牢待審,倒是氣定神閑,冷笑道,“怎麽,得罪了靖王殿下,連口飯都不讓吃了?”話音未落,立刻被蒙摯狠狠扼住咽喉,“……你們,是為了烏金丸來的罷?”

“說,解藥呢?”蒙摯手上施力,夏江登時滿面通紅,“我要是不說,你們還敢殺了我不成?”

蕭景琰上前一步,“我有何不敢。”

“你們兩個……一個是七珠親王,一個是禁軍大統領……為了,為了一個謀士……”夏江喉中格格作響,眼珠幾乎凸了出來,“案由未審就跑到,跑到天牢來殺人,蕭景琰,你就不怕……陛下……”

“我做事向來魯莽。”蕭景琰盯着夏江的眼睛,“梅長蘇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但親手掐斷你的脖子,還要把你的屍體丢出去喂狗。”

蒙摯收緊手指,怒道,“解藥!”

“這個梅長蘇……分量,可真是不輕……”夏江大口喘氣,像一條瀕死的魚,形狀極為可怖,“好,我說……”

他緩緩轉動頭顱,怨毒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蕭景琰的臉上,“靖王殿下……梅長蘇怕是活不久了罷?我一直想問,救了衛峥折了梅長蘇,這樣的買賣……殿下覺得劃算嗎?!”

一個侍從匆匆趕來,“殿下。”

——蘇宅來報,烏金丸之毒已解,無需多慮。

随附耳之言,但每一字聽在蕭景琰耳中,不啻驚雷。心中懸着的石頭落了地,蕭景琰忍不住喜形于色,來不及多說,只向蒙摯微一點頭,二人立時丢下夏江,風風火火地離開了天牢。

但毒雖解,人尚未清醒。梅長蘇昏迷前留下口信,除蘇宅幾個侍從外誰也不見。蕭景琰無法,第二日依例入宮向母親靜妃請安,身在芷蘿宮,一顆心卻全然挂在梅長蘇身上。

“這是怎麽了,魂不守舍的。”靜妃淺淺一笑,命宮女端來一個食盒。“上次你走得急,說是要向蘇先生致歉,我攔不住你,竟忘記讓你帶這份點心回去。蘇先生如何了?可在懸鏡司受刑了麽?”

“他被夏江喂了一顆烏金丸。”提起此事,蕭景琰仍咬牙切齒,耿耿于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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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金丸?”靜妃大驚,“那他現在毒解了沒有?”

“昨日已經解了,不過……”蕭景琰嘆口氣,“他身體弱,之前,因為兒臣的錯受了風寒,所以,現在仍昏迷不醒。”

靜妃念一聲佛,“烏金丸的毒性厲害得很!先解毒,身子再慢慢養。”又道,“記得你說蘇先生宅子裏收養了一個孩子,那孩子呢?此番動亂,他可沒受牽連罷?”

“母妃是說麟兒麽?”蕭景琰拿了塊榛子酥吃下,“那是蘇先生下屬的兒子,并非收養。前幾日母子已被父親接走,應當是回了廊州。”

“這樣。”靜妃沉靜的面孔上流露出一絲失望,起身端了一個小小的笸籮,裏面俱是布料針線,“我聽說蘇先生甚是喜愛麟兒,便縫制了幾件小衣服,原本打算讓你一起帶給他。既然已經回到親生父母身邊,那這些衣服……怕是白做了。”

“不妨事,廊州離金陵不遠,讓江左盟的門人捎帶回去即可。”想起麟兒軟乎乎的小身體,蕭景琰亦不免惆悵片刻,“那孩子生得雪白,這點很像蘇先生。見人不哭不鬧,很是可愛。”

“像蘇先生?”靜妃神色微微一動,“景琰,該不會蘇先生同這個孩子……”

蕭景琰一愣,随機明了,笑道,“您想多了。麟兒的五官與蘇先生真沒有一絲一毫相像,再說,他的母親我也不是沒有見過。”

“原來如此。”靜妃點一點頭,思量半晌,又緩緩道,“蘇先生是‘太陰’,他與人結契過了麽?”

蕭景琰心頭一沉,語調便不複自在,“蘇先生說他身體孱弱,恐,恐不能生育,不願拖累旁人,所以……一直沒有結契。”

“那倒也是,他身子骨弱,大約是先天的,理應靜養未上。”靜妃一面說,一面拿起手中針線,将一枚珠子縫到虎頭帽上。

“我這靖王府如何?”蕭景琰笑着問林殊,“地方是皇長兄親自為我挑的,不錯罷?”

“真好。”林殊摸摸門柱,“哎,景琰,我真羨慕你,就算我滿了十七歲,父帥也不會讓我自己建府。我成天住在家裏,一不小心就被他打板子,尾巴骨都疼了。”

“你老老實實聽話,林帥怎麽會打你?”蕭景琰牽起他的手,“來,進去看看——你手可真熱。”

“我是‘小火人’嘛。”林殊嬉笑,“不是你取的?”

兩人手拉手走入前院,林殊驚嘆,“咦,你這院子與別人不同,前院好大……是故意為之罷?”

“确實,我習武帶兵,前院便當做校場,可以時時操練。內院麽就小一點,反正也就是睡覺吃飯,左不過加一個書房,能用多少地方?”

“你覺得地方夠了,還需得問問你家王妃的意思。”林殊奔到院中,躍上梅花樁,轉頭四顧,“不錯,不錯,”他回過臉,一下垮了嘴角,“你那什麽眼神?我又說錯話了不成?”

“什麽王妃。”蕭景琰抱膝而坐,“不要再提。”

林殊一笑,自梅花樁上翩然而下,“景琰哥哥別生氣嘛,小殊說錯話了。”一邊說,一邊作一個揖,蕭景琰繃住嘴角,林殊抓住他肩膀搖晃,口中說道,“你親事都訂下了,明年就要娶親——這明明是好事,有什麽可氣的?”

“我說了不要提!”蕭景琰一把打開他的手臂,“讓我清淨會,行嗎?”

“你是擔心靖王妃脾氣不好麽?”林殊歪着頭瞧過來,一雙大眼睛又圓又亮,“還是怕他生得醜?這還不簡單?兄弟我去給你打聽打聽……”說完拔腳便走,蕭景琰連忙将人拽回來,低聲道,“小殊,陪我坐坐。”

林殊說,“好。”肩并肩坐下,嘴裏哼一首小曲,荒腔走板。

“我……真的不想娶親。”蕭景琰慢慢道,“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麽?”

“是很好啊。”林殊雙腿輕輕踢踏,大約又偷跑去河邊玩耍,靴尖滿是泥水,“可是景琰,你也好我也好,我們……總有一天會長大的。”

蕭景琰猛然睜開雙眼,大汗淋漓。

他又一次夢見林殊,十六七歲的少年,最美好的時光。

“小殊……”

“我們總有一天會長大的。”林殊的笑容純淨而明亮,雙目炯炯有神。

這雙眼睛異常熟悉,蕭景琰迷惑,他好像……最近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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