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些封存的真相(1)
那些封存的真相(1)
探視的手續十分順利地被辦下。姚芊跟随獄警來到會面室,抑制不住心底的緊張與期待。
丁素琴比姚芊想象中的要平靜許多,只是她斑白的頭發,蒼老的倦容出賣了她的經歷。她已經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幹脆而徹底,只是對于逃亡十多天的生活諱莫如深。
姚芊一坐定就反複地保證,反複的安慰:“葉安然已經幫你找到了很好的律師,事情并沒有想象的那樣糟糕。媽媽,你放心……”
可是,丁素琴只是淡淡地微笑。她安靜地聽着姚芊口沫橫飛地激動地講述,不像是犯了殺人罪被看押的犯人,反倒像是個寬慰入獄孩子的母親。
丁素琴面對流淚滿面的姚芊幾欲開口,但都隐忍下來。晌久才猶豫地說道:“離開葉安然吧,你們不合适。”
驚詫,錯愕,不解,惶恐瞬間爬上姚芊的眉梢。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親,萬萬沒有想到丁素琴會在此時此刻對自己說這些。
“媽——你再說什麽?”
丁素琴毫不畏懼地迎上姚芊質疑的目光,再次開口:“你們真的不合适,離開他,你能過得更好。”
“我現在就過得很好。”姚芊生硬地回應。
“我在你眼裏一定是個不合格的母親吧。”丁素琴低下頭悶聲說道。
“媽,你突然說這些做什麽?”
“我只是都覺得有愧與你,特別是十幾年的那件事。我其實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我卻裝作不知情……”丁素琴的聲音越說越小,幾乎低不可聞,透着無盡的懊悔與歉意。
聽到這裏姚芊的臉色刷白,慘淡極了,她的胸口喘息起伏着,半晌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丁素琴一只手扶着額頭,痛苦地呻吟。
姚芊努力地深呼吸,竭力保持聲音的平穩,可惜還是顫抖地說道:“都……都過去了,我……我已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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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素琴低下頭,悶聲說道:“我也希望一切都過去了。可惜有些事情只要做過,就有存在的痕跡。還記的那部舊貨車嗎?藍色的東風車。”
姚芊愣住,完全沒有料到丁素琴會扯出這個話題。
“周康和方浩是合夥人,當年車禍過後,他回收了那部車。”丁素琴沉聲說道:“那些舊照片就是周康拍攝的,這些年一直在他的手上,他以為那是我做的。記住,也只能是我做的。”
“媽!你是說……”姚芊渾身一個激靈,猛然握住丁素琴的手。
“我沒有你的勇氣,我一直沒有。”丁素琴悵然地說道:“我只是想象着,想象着早日脫離方浩,卻沒有實際行動。”
“你……你知道……”姚芊結結巴巴,用不可置信地表情驚愕地看着自己的母親。
“傻瓜,我怎麽會不知道。”丁素琴擡頭注視着姚芊,鼓勵地笑着:“你做得漂亮。”
姚芊心仿若被掏空一般,可是腦子卻越發的澄明:“也就是說……你真的殺了周康,是……是為了……”
“他要挾我。”丁素琴苦笑,“他希望我接受葉安然父親的請求,迫使你和葉安然分手,可惜,我沒有答應。”
“那……那為什麽現在你又?”
“那些照片是葉安然的父親買下的。”丁素琴苦澀地說道,“我本以為周康的死亡讓一切回到零點,我以為我能幫你和那個小子鋪平道路,可惜……他的父親是個很厲害的角色,你……你去找他吧,他會告訴你應該怎麽做。”丁素琴抽回自己的雙手,轉過臉,不再去看姚芊。
姚芊愕然的呆立在那兒,直到獄警适時的出現,分開了兩人,帶走了丁素琴。
姚芊從看守所出來,腦子嗡嗡嗡一片,她渾渾噩噩地走向附近的車站,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應能力。
那些陳舊的陰霾一點一點地浮上姚芊的心頭,她想要忘記的,以為能忘記的全都如電影鏡頭般,在腦海中瞬間閃現,片刻也不間斷。
那是她的桎梏,她的罪孽。
十二年前,她的第三任繼父方浩強-暴了她。她恨這個男人,恨他的一切。每夜每夜她都思索着怎樣擺脫他,怎樣報複他。
兩年後,她終于找到了機會。
那個星期,方浩患上重感冒,整個人都困乏無力。她偷偷地把方浩的感冒藥換成了安眠藥。
在惶恐,期待,興奮與罪惡感的交織中姚芊過着度秒如年的日子。可惜事情并沒有姚芊想象地那樣順利。方浩除了嗜睡,沒有其它異常。
藥量少了!姚芊清楚,可是無能為力。
所謂冥冥之中有定數,作為貨車司機的方浩接到了一筆大訂單。姚芊本以為久病未愈的方浩會推掉行程,可是另一個原本頂替他的司機家中出了急事,方浩值得親力親為。
那夜,屋外一直在下雨,姚芊緊握着刀片,顫抖着來到車庫。就像夢中設想無數便的場景一樣,她狠狠地想剎車線劃去。
方浩一直很小心,出車前一定會檢查車輛。可是這周他病了,在藥物的作用下一直嗜睡。
這是一場賭局,姚芊命運的賭局!
事實證明,姚芊贏了,幹淨,漂亮的贏了。交警認定方浩在感冒藥的副作用下疲勞駕駛釀成車禍,根本沒有懷疑到姚芊的頭上。那是惶恐的日日夜夜,姚芊幾乎天天夢到将要有警察帶走她。不過一切出奇的平靜,什麽也沒有發生。
時間漸漸磨平了一切,直到葉安然出現讓姚芊徹底塵封了這段往事。
從回憶中走出來,姚芊已經滿身的虛汗。她提起雙手,指甲早已嵌進肌膚,刻下道道血痕。
“原來……這個惡夢根本沒有做完……”姚芊無力地自嘲。
此刻的姚芊才真正明白,她以為的平靜是自己的母親用屈辱和隐忍換來的。怪不得母親會跟着周康委曲求全,怪不得她不願跟着自己去北京,即使被周康拳打腳踢,怪不得……原來,她一直做了自己的替罪羊,被周康捏着把柄。
淚水肆意地流逝着,從姚芊的臉頰滑落,打濕前襟。姚芊伸手,抹去淚痕。接着掏出手機,撥通了葉鈞翼的電話。
她,要會一會葉安然的父親。
葉安然看到時菲菲的時候已經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三十分鐘。時菲菲揮着手,滿嘴歉意,可是臉上卻帶着笑意。
“你幹嘛板着一張臭臉,不就遲到了一小會兒,至于嗎?”時菲菲坐下,點了一杯拿鐵。
“說吧,你找我到底想幹什麽。”葉安然沒有閑心思和她調侃,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時菲菲嘟着嘴,啧啧地咂舌,接過侍者端來的咖啡之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最近,你應該很頭疼吧?”
葉安然投給時菲菲一個你明知故問表情,不滿地哼了一下,表示肯定。
“這應該和葉伯伯有關?”時菲菲用的是問句,可是語氣卻十分的肯定。
“差不多吧。”葉安然點頭。
“有對策了?”時菲菲忙問。
“沒有。”葉安然回答地幹脆。
“不會吧。”時菲菲嗔叫,“你可別讓我的錢打水漂啊。”
葉安然不滿地瞟了時菲菲一眼,接着堅定地開口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嗯,有氣勢,我喜歡。”時菲菲笑着誇道。
“你找上我不會就是為了給我打氣吧?”葉安然挑眉。
時菲菲注視着葉安然,收斂起調笑的神色,從随身的皮包中拿出文件,悶聲說道:“這是時家這近一個季度的虧損情況。”
葉安然遲疑了一下,接着接過東西翻看,“這樣的機密文件給我這樣的外人看,行嗎?”
“怎麽說你也是我的未婚夫啊,算不上外人吧。”時菲菲笑着說道,可是眼中閃爍着苦澀。
“也就是說,你那邊壓力很大。”葉安然放下手頭上的文件,盯着時菲菲說道。
“嗯,就要挺不住了。”時菲菲無奈地接話。
“很抱歉,但是我也無能為力,你懂得。”葉安然真誠地表示歉意。
“就是理解這些所以才覺得麻煩。”時菲菲苦澀地回應,啜了一口咖啡。
“那……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麽?”葉安然猶豫地問道。
“我……我想……”時菲菲一只手繞着頭發,一只手握住咖啡杯,表情不自然地結巴着說道。
“你就直說吧,這樣舉棋不定的時菲菲還真的很少見吶!”
“能不能和我回北京,反正你和姚芊出現在這裏已經曝光了地址。”時菲菲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定才一口氣說完。
聽完,葉安然皺起了眉頭。
“很為難,是吧?”時菲菲苦笑。
“你應該清楚,我和芊芊……”葉安然支吾着,對于時菲菲他是有着幾分歉意,幾分感激的。
“作假也不行嗎?”時菲菲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葉安然。
“你覺得這個能作假嗎?”葉安然反問,“雖然現在老頭子知道我和姚芊在這裏,但想強行帶走我還困難了點。可是,如果我和你回去,等待的我的将是軟禁吧。”
葉安然說完,兩人便一同陷入沉默之中。時菲菲低着頭,轉動着咖啡杯,而葉安然則看着窗外的街景陷入沉思。
哔哔哔哔——
傳訊聲打斷了沉思的兩人。時菲菲掏出手機,盯着熒幕看了足足有五分鐘。葉安然注視着時菲菲,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可忽然神色懊惱起來,又變幻着出現幾許喜色……
“怎麽了?”葉安然忍不住問出了聲。
時菲菲起身,突然給葉安然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對不起,剛剛葉伯伯傳來訊息,姚芊已經和他聯系上了。”
“你說什麽?!”葉安然驚呼着站起身,忽然明白了什麽。
“真的很對不起,是葉伯伯讓我來拖住你……”時菲菲低着頭怯懦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