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兩只小貓
第43章 兩只小貓
姜貍以為, 江破虛能夠說得上名號的那些機緣全都被她破壞得差不多了,應該高枕無憂了。
據說禦劍門在之前遭遇了屍潮,一行人重傷,江破虛為了救人丹田受損, 修為直接跌了一個境界, 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而且,姜貍把火焰半邊蓮取走了, 療傷聖物沒了, 江破虛的傷無法快速恢複。就算禦劍門的化神修士即将飛升失敗、傳功于他,以江破虛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可能承受得住了。
——姜貍只需要等待他離開禦劍門, 找個機會暗殺他就行了。
琅琊镯也在她的手中,江破虛沒有第二條命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姜貍有種隐隐約約的不安, 這種不安來自直覺。一種主角一旦觸底就會反彈的直覺。
因為這種隐約的危機感,姜貍都不再天天在天衍宗當街溜子了,開始回去好好修煉了。
很快,這個直覺應驗了。
就在這一年的三月份,上古秘境開啓,神器降世的消息傳遍了修真界。
一開始姜貍從大師姐那裏得到消息的時候, 還只是當作奇聞來聽——因為很多人貪心不足, 企圖拿到神器,卻接二連三地滅了魂燈。
天衍宗根本沒打算去搶,因為這秘境大家都是默認的有去無回。
直到姜貍離開明鏡齋之時, 感覺到了手腕上一直戴着的浮生溯開始發燙。
姜貍的腳步停了下來。
突然, 姜貍想到了一個可能:這個時間玉浮生還沒有成為虎神, 浮生溯自然沒有回到虎神的手中。
那,三百年前的浮生溯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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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諸神隕落的上古秘境。
如果世界上出現了兩串浮生溯……
這個猜測幾乎一瞬間就讓姜貍頭皮發麻。
她有種直覺, 江破虛一定會出現在那裏!
在發現浮生溯發燙之後,她來不及和大師姐商量、更加來不及去通知遠在妖界的徒弟,她的反應時間非常短。
其實上古戰場出世的神器,不一定是浮生溯。然而,但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姜貍都賭不起。
姜貍做出了一個選擇——
離開了宗門、直接禦劍朝着上古秘境的方向沖。
……
上古秘境其實就是上古戰場的遺址,經過萬年後被風雪覆蓋,漸漸成為了一處秘境。那裏面危險至極,基本上就是有去無回。
靈犀長老、成瑤長老都已經到了,天衍宗的長老們都在秘境外等着。
玉浮生風塵仆仆地過來,就看見了姜貍那一盞魂燈飄忽不定,就如同快要被風雪吹滅的燭火。
他的眼神停滞了。
他聽見他們似乎在争吵着什麽——
但是他已經無法聽清楚前因後果,也聽不進去來龍去脈了。
盯着那盞魂燈,耳朵裏嗡鳴一片。
“上古戰場無邊無際,被雪原覆蓋,根本分不清方向,進去找人也是送死!”
玉浮生什麽都聽不清了,只是徑直地往前走。
成瑤攔住了他:
“你的師尊只有你一個徒弟,如果你也進去了,我要怎麽和她交代?掌門師祖就要出關了,先看看師祖有沒有辦法……”
——踏入上古秘境,就不是人力可及的範疇了。因為那裏面最可怕的不是隐藏的危險,而是無邊無際的雪原。這處秘境幾乎自成小世界,這個世界沒有邊際、沒有盡頭,因為終年覆蓋風雪,連有辨識度的地方都找不到。
一旦踏進去,就像是一滴水踏進了汪洋大海。找不到出口,無數修士就是這樣倒在裏面,成為一具骸骨。
所有人都知道,進去找人不靠實力,不靠修為,靠天意。可是天意難測,有點理智的人都知道,這就是進去賭命。
但是玉浮生聽不進去了。
他只是站在了秘境入口處,停頓了一會兒。
風雪穿過了他的發絲,勾曳上的寒芒倒映着他面無表情的臉。
小時候,姜貍告訴他:除了仇恨之外,他要學會愛別人、學會享受生活。要在報仇雪恨之後,找到一個新的支點,去對抗漫無邊際的生命。
于是他找到了生命的新支點:姜貍。他從一只沒有同理心的野獸變成了一個人,也學會了如何愛人,但是他也只學會了去愛姜貍。
如果她不在了,那個支撐他走下去的支點就消失了。
成瑤還要攔。
但是那個身影已經直接沖進了茫茫雪原。
……
在茫茫的雪原裏,姜貍憑借着發燙的、浮生溯的指引,朝着北方走。幸好有浮生溯,姜貍順利地來到了雪原的核心地帶。
很快,她就看見了在骸骨之上,一座破敗的神殿廢墟。姜貍感覺到浮生溯不發熱了,另外一串,一定就在裏面。
貓是敏捷的、機敏的,耐心的狩獵者,她十分警惕地靠近了這裏。
姜貍知道,自己遲早有對上江破虛的一天。
一直以來,姜貍都在回避江破虛的存在。
她從未試圖去了解江破虛是個什麽樣的人,這個人在她的心裏是面目模糊的。
因為姜貍知道自己心軟,所以她不會在少年的江破虛追在劍後面掉眼淚的時候回頭看一眼。
既然他們不死不休,姜貍就不願意去了解他。她是有道德良知的,她可以眼睛不眨地捅死一個仇人,卻無法下手捅死一個追着小青梅掉眼淚的少年。
再次對上江破虛的時候,踏入廢墟的那一刻,姜貍也有過半分的遲疑。
但是幸好——
姜貍看見了那串浮生溯飄浮在空中,廢墟的中央站着江破虛,他的手還按在浮生溯上。
在他聽見動靜轉過身看向她的時候,姜貍認出來了這個人是誰。
——江破虛回來了。
不是少年的小竹馬,有點耿直、沒有成長起來的江破虛。是在那座禁地外面,逼迫她躲在裏面二十年的無情道劍尊回來了。
當年,被他逼進孤墳裏的時候,姜貍沒能和他說上兩句話。現在,她終于和他面對面,來了一次隔了三百年的對話。
江破虛收回了手指:
“姜貍,溯回時間是沒有用的。去救虎神也沒有用。”
“就算玉浮生不死,擎天柱還是會崩塌,三百年後的滅世還是會出現。”
“你難道沒有發現麽?三百年前,已經鬼氣肆虐了,擎天柱撐不了多久。一切還是會發生的。”
他用那種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貍貍,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善良的人。”
“你難道要坐視三百年後生靈塗炭、世界湮滅麽?”
姜貍問:“所以在你的眼裏,我非死不可,對麽?”
江破虛說:“一百年後,千燈寺會得到一個預言,唯一的救世變局,就在我的身上。若非如此,我也不願意對你動手。”
他肩負着救世的使命,踏入了無情道;他只需要斬斷一根情絲,就能在未來成神,拯救千千萬萬人。
他眼含慈悲:“姜貍,舍生取義,為何不能呢?”
姜貍還真的認真想了想。
——這個問題,姜貍從穿越後一直在想。當年她年紀小,腦子不好使,還真的被他的邏輯繞進去了,還真的覺得這是個列車問題。
然而在天衍宗當了多年的街溜子之後,她終于想明白了此邏輯的漏洞。
她看着對面的江破虛,很誠懇地說:“犧牲我一個,去救千千萬萬人,我其實是願意的。”
江破虛很意外地看着她。
姜貍:“但是為什麽,犧牲的是我,救世的英雄卻是你呢?”
江破虛的表情凝滞了。
姜貍和他掰着手指:
“你看,功德你享了,神也是你成了,千萬人仰慕的英雄也是你。我犧牲了,誰也不知道是姜貍救了他們,那我算是什麽?”
“江破虛,你那麽善良、正義、有責任感。那你能不能散盡全身的功法,全部傳給我,我替你成神。我一定做得比你做得還好,我還給你立個碑呢,逢年過節還給你上香。”
“……”
“如果預言非要你救世,你也可以讓我奪舍啊。”
“你願意麽?”
話音落下,對面的無情道劍尊的表情消失了。
談崩了。
江破虛拔劍了。
姜貍也拔劍了。
……
神殿只剩下了一片茫茫雪原裏的廢墟,但是神殿內部卻有着殘留的陣法,當金色的大陣轟鳴,被觸發之後,整片廢墟開始坍塌。
在神殿造次的兩個人沒有打多久,直接被暴起的陣法震飛了。姜貍在地上好久都沒有爬起來,也不知道到底被震碎了幾根筋脈,捧魚也被震飛了出去。
但是顯然,對面的江破虛情況比她好了很多,至少他的劍還沒有脫手。身邊的地面開始坍塌,形成了金色的漩渦。
江破虛就要快速離開此地,姜貍卻突然叫了一聲“阿虛”。
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她吐了一口血,很虛弱地說:“救救我,我知道斬情絲有別的辦法……”
江破虛的心裏是有小青梅的,如果沒有,不至于斬了兩輩子都沒能斬斷情絲。當姜貍用那種眼神看着他的時候,風雪都停滞了,好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少年時的江破虛看着小青梅的那一刻。
人總是會被過去蠱惑的,就算是你後來修了無情道,反複發誓、逼迫自己忘掉。但是記憶和人的情感會苦苦折磨你。
他朝着她走了過來。
——捧魚被打飛了,劍修的手裏沒有劍,所以他沒有提起戒心。
但是姜貍的袖子裏有一把匕首。
一切就好像是回到了那個在孤墳裏的夜晚。她揣着一把匕首,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本來是送死的,卻被虎神救了;但是這一次,擋在她面前的虎神消失了。
而她也再也不需要去送死了。
在江破虛靠近的那一瞬間,敏捷的貓抓住了機會,一把銳利的匕首就捅進了他的腹部。
姜貍感覺到了掌心潮濕的、溫熱的血液。
姜貍自己都愣住了。
這麽多年來,她的時間仿佛停滞在了那座孤墳裏、從未長大過。就算她變強了、是元嬰修士了,她仍然沒有走出那座孤墳。
她斬斷了江破虛的後路,但是她的內心不認為自己可以戰勝他。
她是畏懼的、虛弱的。
但是突然,她摸到了江破虛的血——
是熱的。
姜貍突然發現,自己不是孤墳裏那個只能抱頭鼠竄,只能等死的小姑娘了。
她比江破虛還要驚訝地看着那血,就像是在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着姜貍這個人一般。
江破虛震開了她,捂住了流血的腹部,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兩步,猝不及防,被下面金色的漩渦吸住了。
姜貍推了他一把。
但是在下墜之前,他死死抓住了姜貍的小腿。
姜貍踢了他兩腳,沒踢開。
直接拿着劍去砍他的手。
江破虛松手了,被姜貍踹下去的那一瞬間——
姜貍看見了金色的線從江破虛的身體裏飛了出來。
是情絲。
江破虛也看見了。
但是他直直朝着深淵下墜,姜貍沒能欣賞到他臉上精彩的表情。
她的眼睛亮得像是黑暗裏的貓咪。
她笑出了聲:
“江破虛你看,你斬了兩輩子都沒有斬斷的情絲,被我捅一刀就斷了。”
“早知如此,你當初發什麽瘋呢?”
還要殺了摯愛之人才能斬斷?
直接被摯愛之人踹一腳、捅一刀就能斷了。
這情絲看來也不是很值錢啊。
姜貍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抱着捧魚,朝着坍塌的神殿裏還漂浮着的浮生溯走去。當神殿裏一串碰到她手腕上的浮生溯之聲,就化作了飛灰湮滅。
姜貍從坍塌的神殿朝着外面走。
走出廢墟的那一刻,她好像踏出了那座心裏的孤墳。
她不再是那個只能祈求上天的小姑娘了。
她踏進風雪裏的時候,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不能阻擋她。
她的筋脈斷了好多,但是她似乎感覺不到疼,血還在流,但是她也不怎麽在乎。
她要往前走——
她要活着回家。
……
茫茫的雪原無邊無際。
走啊走啊,到底哪裏是東邊呢?
她的血都凍成了血粒子。
姜貍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十天,半個月?還是一年過去了。這個純白的世界裏,只有白天。當黑夜降臨,往往只是密密麻麻的神鴉遮天蔽日地飛過天際。那是代表着死亡的黑暗。
蒼涼的古戰場上,只有被風雪掩埋的枯骨。這裏有很多黑色的巨大神鴉。據說是從前上古戰場死的人太多、湮滅的神太多,聚集了成千上萬的烏鴉,它們吞噬神的血肉和四散的靈力,也就成了神鴉。
它們就像是禿鹫一樣,蠶食着這裏一切的生靈。修為最低的都在築基後期。更何況它們的數量十分驚人,一旦群起攻之,很難逃生。
姜貍漸漸地,走不動了。
她找了一具巨大的骸骨藏身,躲避神鴉。捧魚撐起來了微弱的劍陣,但是這劍陣也快撐不下去了。
她的眼前開始出現了很多的幻覺。有時候是放逐之地的小木屋,有時候是下雨的明鏡齋,更多的時候是望仙山。
她知道,這座上古秘境是很難走出去的,就算是浮生、小蝴蝶、宗門全力以赴,也不可能在茫茫的雪原裏找到她的身影。這裏就連腳印都會被馬上覆蓋。
最大的概率就是死在這具骸骨下面,成為上古戰場上衆多骸骨裏不起眼的一具。沒有名字,孤獨地坐在雪原上想家。
但是姜貍還有好多的事情沒有做完。她覺得自己終于踏出了心裏的那座孤墳,擁有了無所不能的力量,她可以去做很多的事情了。
可是好像她來不及了。
她漸漸地蜷縮成了一團。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她從昏迷當中清醒過來,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雪粒子。捧魚上微弱的靈氣也消失了。
她感覺到了大地的震動,骸骨上方傳來了動靜,她下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劍,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
她聽見了神鴉震動的聲音,還有凄厲的鴉啼叫聲;
她以為是神鴉發現了她的存在。
她以為是骸骨下的雪面破碎,骸骨崩塌驚動了神鴉;
但是當她一擡頭,她看見了一個人。
……
神鴉漫天飛過寂靜的雪原。
她看見了玉浮生。
他的身上全是血,腳底下踩着無數神鴉的屍骸,身上的衣服早就被神鴉啄得破爛,臉上還有亂七八糟的劃痕,愛幹淨的人連臉上血都不記得擦了,早就凝結成了黑色的血污。
她第一次看見他那雙碧綠色的眼睛,就像是幾個月、一年沒有睡過覺那樣發紅,他還在喘着氣,就像是穿越了千山雪原,瘋狂地找了她好長時間一樣。
她聲音都是恍惚的,仿佛在夢中一般,問他:“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他看着她臉上身上的血跡,還有因為失血過多的發白的臉,神情是恍惚的,身上的靈力如同漂浮的随時會熄滅的燭火,看見了他,都像是在夢裏一樣,就連聲音都很微弱。
沒人知道漫長的、尋找她的時間是怎麽度過的。他翻遍了每一寸積雪,不吃不喝,也沒有停下來過,就像是沒有知覺的一只傀儡。他只是往前走,有陣破陣,有敵殺敵。不知道殺了多少神鴉、震碎了多少冤魂。
勾曳讓他歇一歇。但是他連心裏的劍的聲音都聽不見了。他也快要忘記時間了,有時候好像過去了一萬年那麽久。他翻過每一具屍骸,冷靜地判斷着那是不是姜貍的時候,就像是一個快要被自己逼瘋的瘋子。
走啊走啊,都快要絕望的時候,終于看見了骸骨下一個小小的身影。
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冷靜地想着:是不是雪盲了呢,還是出現了幻覺。
直到那個小小的身影動了動,擡起了頭來。問他是怎麽找到她的?
他才像是感覺到了自己回到了人世間。
他哪裏見過姜貍這個樣子呢?在他最深的噩夢裏,都不敢想過姜貍會這樣奄奄一息地出現在他面前。
心髒在風雪裏劇烈地抽搐着,他轉過身,眼睛發紅,聲音有點發抖:
“姜貍,我說了你也不會信。”
“靠直覺。”
除了小時候,玉浮生哪裏有過這樣狼狽的樣子呢,但是他知道,說出來,姜貍又要覺得他在騙她、算計她。
可是這茫茫雪原,漫無邊際的世界裏,相遇是千萬分之一的概率。
玉浮生還不是虎神,他只能聽從心的指引,往前走,有個聲音告訴他姜貍在那裏,于是他就翻越了雪原和高山,堅定不移地往那個方向去了。
世界上總是有一些奇跡發生的。
但是姜貍是不相信奇跡的存在的。
玉浮生無數次告訴姜貍,他是那樣地愛着她——她總是不信的。她總覺得他的愛不夠深,世界上是沒有值得信任的愛情。說出來,她老是要取笑他的。
于是他轉過身,看向了朝着他們撲過來的神鴉。
就像是無數次他剖白自己的心意,都被她假裝看不見時一樣。他已經習慣了水滴石穿的漫長等待。
但是沒有關系,什麽都不重要了,愛不愛他都不重要了。翻遍了每一處骸骨,發現每一具和她體型相似的骸骨時的驚懼折磨了他太長的時間,以至于他覺得,她活着就行。失而複得後,人的奢望就會被無限壓縮,縮得很小很小。
然而,這一次。
身後傳來了很小的一聲:
“我信。”
他愣住了。
風吹過他的發絲。
他好像聽見了金石為開的聲音。
姜貍其實以為自己看見了死前的幻覺。
她坐在了這座骸骨下的時候,時常會想起從前的事情。她覺得大概是在靈力耗盡之前,做了一場和他相遇的夢。
夢見了奇跡的發生。夢見了他要帶她回家。
大概是因為她太想要見到他了。
她在這座狹窄的骸骨之下,說出了這輩子都可能不會說的話:
“其實呢,我是喜歡你的。”
她的聲音很輕,整個人面色蒼白,嘴唇幹裂、發絲淩亂,臉上還有血污,發絲上還沾着雪,眼神有點找不到焦距。
她擡起頭,看着眼前的那個在風雪裏像是幻覺一樣的身影:
“我是想和你在一起的。”
“下一次你親我的時候,我不會推開你了。”
他們的身後,神鴉漫天,雪野茫茫。
“我好想和你一起在望仙山看日出。”
“每天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