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五只小貓

第46章 五只小貓

兩個人都需要養一段時間的傷。

玉浮生給天衍宗去了紙鶴, 簡單講了他們的情況、報了個平安。

因為兩個人的關系變化,姜貍沒有讓天衍宗派人過來,大師姐倒是捎了很多藥材過來,不歸墟的人也很快把流水般的天材地寶送到了醫仙谷。

他們就住在醫仙谷的一處小閣樓裏, 這裏清靜自在, 張大夫和藥童們也只有在治療的時候會進來。

于是,這就像是他們兩個人的小天地。

親人和戀人之間是截然不同的相處方式。一開始, 姜貍很是裝模作樣了一段時間。

在一起後的第一天, 她早上起來坐在床邊看書,裝作高雅淑女的樣子, 露出半張恬靜的側臉,在徒弟面前,十分做作地翻書。

徒弟路過, 看了她一會兒——很想提醒她把書拿反了。

但是很快,他意識到了什麽。

他發現姜貍竟然梳了個發髻——姜貍平日裏喜歡散開發梢有點卷的棕黑色長發,或者随便挽起來,很少這麽精心地對待自己的頭發。但她今天竟在耳邊多別了一朵淺藍色的小花,卷揪揪的發絲蜷在耳邊,特別可愛。

他愣了一會兒, 嘴角就暈開了笑意。

靠在了牆邊抱着劍含笑看着她。

他覺得姜貍這做作的樣子可愛至極。他歪頭從左邊看到右邊。笑意越來越大。

姜貍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臉有點發燙。

她飛快地瞪了他一眼, 匆匆想要關上窗戶的時候,被一把劍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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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自然地錯過來,親了親她的發梢, 嗓音低沉好聽:“很漂亮。”

姜貍是有點忐忑的, 從前她是他的師尊, 多少有點師尊和長輩的架子;她做不到和小姑娘一樣去和他撒嬌,或者和其他的同齡的小情侶一樣。而兩個人又太熟悉, 稍微打扮一下她就覺得十分忐忑。

——可是誰不希望在心上人面前,是光鮮亮麗的呢?

但是他就像是被她迷住了一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眼睛裏面全是不加掩飾的贊美。

于是那點忐忑消失了,她很理所當然地想:哦,她今天果然很美麗。

她趴在了窗臺上,湊過去,帶着貓的矜貴,把他拽過來,賞賜一般親了親他的唇,露出了一個笑。

等到看見人過來了,她又立馬嗖地縮了回去,啪地把徒弟關在了窗戶外。

她聽見了他好聽的嗓音在笑,莫名其妙地自己也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徒弟敲門進來了,說從不歸墟帶來了一些禮物要送給她。

姜貍矜持地點點頭,示意他放在一邊。

然後擡了擡下巴:“送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等到他一走,姜貍就立馬開始興致勃勃地翻了起來。

她在手腕上比劃着那條紅線,翻來覆去地看他買的小玩意,不自覺哼起了小曲。

姜貍是很高興的,但她總覺得要在徒弟面前矜持一點、表現出來不屑一顧,然後把他迷得團團轉——

于是她表面風輕雲淡,等到徒弟走了之後再偷偷開心。

她把他送的一大捧花挨個別在腦袋上玩。

但是姜貍一擡頭,就發現他慢條斯理地坐在二樓,看着她翻東西的樣子發笑。

心跳漏了一拍。

姜貍嗖地把窗戶關了。

過一會兒又嗖地把地上鋪滿的小玩意都摟了進去。

……

開始一段新戀情,但對方是自己朝夕相處近二十年的人,按理來說,他們之間是缺乏新鮮感的。

但是夜裏躺在床上的時候,姜貍卻并沒有忐忑和厭倦,反而就像明天即将開始春游一樣輾轉反側、迫不及待。

——好神奇,她和虎崽談戀愛了。

她沒有什麽不安和害怕的,取而代之是種興奮感。

于是她就抱着枕頭就去敲徒弟的房門了。

他打開門,問她:“怎麽了?”

他神色有點緊張,蹙眉打量着她,以為姜貍哪裏不舒服。

結果姜貍就從他的胳膊下面鑽了過去,嗖地蹿到了他的床上。

她矜持地點頭:“天有點冷。”

他愣了一會兒,抱着劍看了她一會兒。

她被他看得開始有點不好意思了,臉有點發紅。

他把門關上了,擡起的碧綠色的眸子含着笑,歪頭想了一下:

“嗯……天是有點冷。”

窗外春雨淅淅瀝瀝,她蹭了蹭,蹭到了他的懷裏。

玉浮生的心情很好,那種乖張和陰鸷都消失了,看着姜貍的眼神飽含柔情蜜意,他把下巴擱在了她的肩膀上,聽着她說話。

姜貍躺在他懷裏,興奮地和他講自己的戀愛計劃:

五年的時間适應角色,十年的時間滾床單,二十年後結為道侶。

他微笑着,以為自己聾了:“十年?”

姜貍點頭又搖頭,糾正道:“準确來說是十五年。”

他低頭看了看她正正好貼在他的腹部、那柔軟有彈性的貓臀,面色扭曲了一瞬間。

但是他還是柔情地說:“好啊。”

姜貍說:她理想當中的伴侶就是斯文儒雅的類型,最好有風度一點。不要太粗魯了,要有耐心,這樣兩個人才比較容易走得遠。

他暫時收起了危險的想法,垂下了眸子。

不要太粗魯是吧。

——行,要裝得好一點。

姜貍才剛剛同意,不能讓她反悔。姜貍的心就像是娃娃的臉,說變就變,必須先把她套牢了再說。

于是,他沒有對姜貍的離譜發言做出任何的評價,還表示他會按照她的指示,滿足她的一切要求。

姜貍回頭看了他一眼,心想:哎,這就是戀愛中的男人麽?脾氣好了不少啊。

她很幸福地睡着了。

……

兩個人都沒有談過戀愛。姜貍沒有經驗,她的理論知識來源于話本;玉浮生更加沒有經驗,他的理論知識來自姜貍。

于是兩個人都開始裝模作樣,扮演着想象中的一對“愛侶”。

早晨,他們在窗戶下交談、接吻,然後一起出去吃早飯。陽光好的時候就坐在湖邊,靠在一起看看書,談談情。

姜貍覺得和自己的徒弟談戀愛,最困難的一點就是要放下師尊的架子。如果她不把兩個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愛情注定會變得很崎岖。

但是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和徒弟在花前月下的時候,姜貍說着說着,就開始和過去一樣給虎崽講道理、講故事。

玉浮生倒是聽得面不改色。

但是姜貍說着說着打住後,有點臉紅。

她覺得自己像是那種好為人師的“油膩男”,老是想要去教育自己的愛人。

姜貍低落地問他:會不會覺得她這樣很掃興?

——掃興?

玉浮生很平靜地想着可怕的事情:

她每次這樣眼睛亮晶晶、一本正經的時候,他其實很想把她一口吞下去;哦,或者把她按在案幾上做點什麽也不錯。

嗯,她喜歡擺師尊的架子他更加不介意了——他做過最惡劣的夢裏就很喜歡叫她師尊的。

但是這麽可怕的事情當然不能告訴姜貍,她不喜歡他太粗魯。

他很溫柔地說:“貍貍,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去适應。”

姜貍很感動地看着自己的徒弟,突然發現徒弟做戀人還是很好的。

既體貼又包容。

……

姜貍以為自己要很長時間才能扭轉對待徒弟的态度——從親人到愛人,努力适應這個角色的變化。

然而一切都沒有姜貍想象中那麽悲觀,因為很快,姜貍就找到了折騰愛人的樂趣和愛情的美妙之處。

貓是怕冷的,春寒料峭,她就格外喜歡暖和的地方。

她開始每天晚上跑去徒弟的房間,鑽進他的懷裏取暖。

一開始,姜貍的壞心眼也沒有起來;徒弟也沒有提起警惕心,兩個人還是很溫情地和對方說說話。

姜貍最近熱情又甜蜜,簡直是從蜜糖裏爬出來的小蜜蜂。

在最美好的夢境裏,姜貍都沒有這麽可愛過。

玉浮生的确受寵若驚、被愛情蒙蔽了雙眼,他收斂了一切攻擊性,變得體貼又耐心,簡直都不像是他自己了。

每天晚上,姜貍洗漱完就會坐在他的床邊,慢悠悠地用地心火烘幹頭發,然後拿着本游記或者別的什麽書靠在一邊看書。

在燈光下,她的側臉溫柔又甜美,耳垂上的小痣都可愛動人。

他時常會因為這一幕呆住很久,然後久久地站在不遠處,直到姜貍叫他,他才從那種被幸福擊中的麻痹狀态當中回過神來。

所以,雖然,姜貍躺在他懷裏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是對于意志力最強大的考驗。

但是在和愛人相擁而眠的幸福面前,這些都不值一提。

然而,壞貓的本性開始慢慢暴露無遺了。

姜貍的筋脈是斷的,養了一段時間才養回來一點氣色,現在她到處瞎逛他都要小心翼翼,在張大夫的囑托下,他更是不敢讓姜貍動用一點靈氣。說白了,她現在就是個病人,他根本不敢對她做什麽。

姜貍喜歡他高于常人的體溫,喜歡和他一起在被窩裏小聲地說話。

這些都沒什麽,但是她靠得太近了,身上的氣息那麽好聞。她還喜歡偶爾親親他的下巴,用帶着皂角香味的發絲蹭蹭他。

他的呼吸一滞,只能不着痕跡地退開一點——但是姜貍就在他的懷裏,他還能退到哪裏去?只能貼在了牆上、小心地不碰到她。

他不想讓她發現自己的窘迫,但是這是很難的。狹小的被窩裏是沒有秘密的。她明明清晰地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變化,聽見了他變得粗重的,野獸般的呼吸聲。

但是壞貓裝作沒發現。她繼續壞心眼地和他小聲耳語,還很過分地挪過去、去親親他的下巴。

他陰沉的視線掃過她蒼白的面色。

閉了閉眼。

好一會兒,感覺到她又像是小鳥一樣啄他。

他沙啞的嗓音開口,性感又低沉:“貍貍,你乖一點,好不好?”

他這麽說之後,姜貍安分了下來,看看他,若有所思地掃一眼他此時因為克制顯得陰沉的表情。

姜貍發現:男人最性感的時候就是隐忍的時候。

就像是關進了籠子的野獸。

非常具有觀賞性。

她用那種欣賞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繼續看書。

但是隔了十分鐘之後——

他終于平靜下來後。

她又甜蜜蜜地湊過來親了親他的下巴。

玉浮生:“……”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姜貍,眼裏就像是平靜的海面醞釀的暴風雨,盯着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剝。

但是姜貍毫不畏懼。

她面色蒼白,在他的懷裏翻了翻書,擡眸露出了無辜至極的表情。

然後繼續欣賞他隐忍又拿她沒辦法的表情。

無疑,徒弟是個英俊又具有野性的美男子。

尤其是那種陰沉的、掃過她的視線,又要被迫克制下來的、滾動的喉結。

哦,真性感。

姜貍慢悠悠地翻過了一頁。

哎,原來談戀愛是這麽快活的事。

……

一開始,愛能止痛。

畢竟,玉浮生是很能裝的。

他希望在開始這段感情的時候給她最好的體驗。他藏起來了自己飽含掠奪和攻擊的本性,還有內心危險至極的念頭,盡量符合姜貍心目中的伴侶形象——

以便套牢姜貍,讓她不能反悔。

而且姜貍有傷,他本來就不能做什麽,不如裝得好一些。他會在姜貍想要蹭過來的時候把她按在原地;然後十分君子地讓她保持距離,哄着她讓她喝藥早點睡覺;

目前的階段,他們兩個人多少都有點演的成分在裏面。

姜貍的人設是:無辜病弱小貓咪。

徒弟的人設是:斯文有風度的君子。

但是姜貍是真的很壞。

她的惡毒簡直是寫在了那張看似純潔的小臉上。

貓影子都要長出兩只魔鬼的犄角。

他坐在角落裏試圖冷靜下來的時候,她就鑽到他的面前;

他去洗完冷水澡,整個人還濕漉漉的時候,她就若無其事地坐進他懷裏,因為很小一只,剛剛好蜷進他的身體裏,她還笑眯眯地擡頭問他:“哎呀,看着我做什麽呀?”

玉浮生低頭地看着懷裏的人,面無表情地想:

——他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麽?

三番五次後——

他面無表情地扣上了被姜貍蹭開的裏衣,十分冷酷地把姜貍丢出了門外。

他碧綠色的眸子在黑暗當中十分冷峻,語氣硬邦邦地像是一塊鐵:“姜貍,你別想再靠近我一步。”

姜貍悻悻離去。

但是她還不死心,午夜時分又想要偷摸溜進去。

——發現徒弟的門口竟然有伥鬼守門。

徒弟在裏面點着燈看書,看都不看她一眼。

黑影說:“主人說了,姜貍不得入內。”

姜貍:“……”

姜貍變成了貓想要蹿進去。

黑影:“貓也不行。”

次日一大早。

姜貍見到了徒弟就問:

為什麽這麽冷酷無情地把她掃地出門,難道他已經不愛她了麽?

他低頭把貓從懷裏提溜出去,整理了一下被她弄皺的衣襟:“姜貍,說話就說話,不要往我懷裏鑽。”

姜貍早上要去張大夫那裏治病,因為要靜養,下午她就開始閑得發慌。

為了不讓姜貍對他動手動腳,玉浮生開始瘋狂工作。

伥鬼們進進出出,他的身邊始終有人。

姜貍的詭計無法實行,終于老實了下來。

她唉聲嘆氣了一整天,就好像是失去了人生最大的樂趣。

她嘆一聲,他額頭上的青筋就跳動一下。

徒弟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

如果他有底線。

——他真的有這種東西的話。

姜貍可能在拿他的底線在彈琵琶。

……

晚上,伥鬼們走了。

姜貍又來敲門了,徒弟不肯開門。

姜貍坐在門檻上,開始嘆氣:

“外面天好冷呀。”

“愛情就是一盤散沙,風一吹就散了。”

徒弟黑着臉開門了。

他一身黑,穿戴得無比整齊、嚴嚴實實,為了避免姜貍碰到他,他還戴了手套;整個人嚴絲合縫,沒有一點可以讓姜貍鑽進去的空子。

姜貍驚奇地問他:“穿成這樣幹什麽?”

至于怕她怕成這個樣子麽?

徒弟面無表情:“貓毛過敏。”

——嚴格來說,對姜貍過敏了。

他打量了她的臉色一下,問她為什麽又不穿外套出來,難道不知道自己是病人麽?

聽到徒弟老媽子般啰唆的口吻,姜貍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視線總是不住掃向徒弟嚴嚴實實的領口。

對于貓而言,世界上最有誘惑力的東西:緊閉的大門(嚎叫撓門)、牆角的紙箱(鑽進去打滾)、桌邊的茶杯(一巴掌拍飛)。

現在一絲不茍的徒弟,就像是“緊閉的大門”。

姜貍欣賞地點頭:哦,真性感。

他把她提溜回了床上,丢了一團地心火在她的旁邊。

自己則坐在距離姜貍三米遠的地方看冊子。

姜貍欣賞了一會兒,由衷地想要贊美愛情的美妙。

要知道在戀愛之前,她絕對沒有這種為所欲為的快樂。她贊美了一會兒偉大的愛情,然後鬼鬼祟祟地想要靠近他。

——但他竟然設了結界。

這多見外啊。

姜貍徘徊了一會兒,坐回了床上,發現無從下手,只好甜蜜蜜地問他:

為什麽不陪她睡覺,是因為不想睡麽?

玉浮生:“……”

他放下了筆,跳躍的火光下冷峻的面容很是漂亮。

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感覺自己快要氣得七竅生煙了。

突然間,姜貍發現徒弟笑了一下。

他從桌子上随手抽出來了一把匕首,在火上燎了一下,開始慢條斯理地摘手套了。

姜貍感覺到了危險,但是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見好就收了,因為徒弟已經擡起了眸子,陰鸷的眉眼如同黑夜裏醒過來的野獸。

姜貍想要跑,但是徒弟已經把她撈了起來,撈進了懷裏。

他十分高大,對于姜貍而言,她可以為所欲為的空間很大;但是與此同時,如果他想要用身體作為囚牢,她也一時半會跑不掉。

她坐在他的懷裏,故技重施地親親他的下巴。

但是他沒有和昨天那樣露出隐忍克制的表情,而是突然湊近了一點,用那種掠奪性極強的眼神,掃過她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與此同時,姜貍的襯裙之下,雪亮的匕首在他修長的指尖輕輕巧巧轉了一圈,“滋啦”的細微裂帛之聲傳來,她瞪大了眼睛。

他玩刀是一把好手。

姜貍一貫知道的,那修長漂亮的手指,極少會失手。

但是游走在皮膚上的戰栗危險感,還是讓人瞬間緊張了起來。

刀背就冰冷冷地貼着皮膚游走,像是蛇一樣滑向大腿內側。冰冷的刀尖所過之處,裹緊的布料碎得幹淨利落、空氣的涼意瞬間灌入。給人空蕩蕩的不安感。

她緊張地咽口水,看着自己的裙擺,小腿肚開始抽筋。

他在她的耳邊,情人般低語:

“貍貍,你猜——”

“我有沒有辦法讓你老實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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