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廣陵王又收到兩封信,一封極厚,一封極薄。

周瑜的字向來平和,此時卻如同快要破出紙面——“适、可、而、止。”

她滿意地把随信而來的倉券收好,背着手出去尋小喬。太史慈從樓外跑過,她把他攔住。

“喬女公子?喬女公子今日在市集幫華神醫和張神醫推廣什麽強身健體的五禽戲呢。”

市集兩棵百年老樹上挂着橫幅:熊經鳥伸虎歸山,鹿顧猿攀鶴翔林。五禽除疾且助飯,普而行之延百年!”

樹下的舞臺上,她和公孫珊指揮幾個年紀小些的孩子演示五禽戲的內容,感興趣的可以一同學一學,華佗在旁邊随時糾正。張仲景坐在樹下,給他們分發導引手冊——張飛将軍終于找到屬于自己的領域了!

廣陵王靠在樹上與他閑聊:“小師叔,她們賺多少錢啊?”

“這是閣主點名的項目,”張仲景道,“廣陵開始試點,若能成,從觀星臺裏撥一個月收入的三成。”

“一個月啊,那還……”

“推廣到整個江淮以南,三月;到北邊,六月;幽州以北,九月;關外之地任意一處,一年。”

廣陵王:“………………”

“對了,”張仲景淡淡道,淺色的眸子看着他,“閣主囑托我監督你也學習,這就去吧。”

“……啊???”

驿使把信送到小喬手裏,小喬左右看了看,退出人群,小聲念着。

[淑艾芳鑒:戰事平穩,萬物挂念。琴貸一事系真,吾輩愛琴所致。名琴古音千裏難覓,偶然得見,欲強留之,不想至此,歸來更詳敘之。淑女安好?切莫因此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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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廣陵王邊被張仲景盯着,邊聽阿蟬複述。

廣陵王評價:“帶不動。”

雖說此事是袁術默許,但袁氏和周邊的軍閥不可不防。孫策不在江東,吳氏與孫氏族人守着外圍,周瑜、魯肅和陸遜三人輪流在內部巡視,有消息就聚在一起商議。

“伯符要去陳郡?”魯肅看着地圖,“是袁術的意思?”

“是,也不是,”周瑜道,“袁術沒有明示,是袁基的人送的消息”

“這是做什麽?”陸遜不解,“不像袁基的作風。”

陳郡何氏本在袁術手下,後投奔曹操,袁術一直耿耿于懷。更何況,陳郡袁氏也有擡頭的趨勢,只怕他也想借機打壓他們。袁基做事向來借刀殺人,自己不會沾染半分。此次如此顯行,倒像是試探。

只是,他在試探什麽?

魯肅和陸遜不知,周瑜卻清楚其中緣由。

雖然沒有明示,但他們知道孫策一定會去。上次袁術奪了孫策的軍功,孫策差點帶人直接殺過去,以孫策的脾性,知道這次也讨不到好,眼下好不容易有個機會,估計會給袁術一個“大驚喜”。

周瑜散了散煙霧,眼下青黑,發絲有些潦草。他出去清點糧草和可以用的殺手,驿使送來最近的信。

[周郎親啓:一切安好,勿念。]

周瑜:?

的确回複了他上封書信,但周瑜感覺有些不對勁。

拆開第二封信,裏邊言簡意赅:孫策分你點?

周瑜:?

什麽意思?

此次之事,算是廣陵與江東的合作,但縱使有萬全準備,孫策沒回來之前都不可放松警惕。周瑜平日便是如此謹慎行事,戰時更是慎重。回複小喬書信時,他已是就事論事,有何不妥?

每每說起這事,那幾人的表現……會讓人擔心江東的未來。說來說出也不過一句話——你多說點。

說什麽?就是不知道說什麽,自己對她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孫策……

“我和你說啊公瑾,她們女孩子想事情真的好奇怪。我怕她人生地不熟地、找人陪她,結果她生氣了!我問了好久才問清楚是這個原因,真的好奇怪啊!你有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推薦啊?人少點的?不喜歡再說呗,我多問問總行了吧,每次多說一句話,又不花多少時間。”

[淑艾芳鑒:近日公務繁忙,一切安好,淑女安康?]

[淑艾芳鑒:近日公務繁忙,大喬淑女來信,随書附。淑女安康?]

[淑艾芳鑒:近日公務繁忙,江東細雪,或為豐年。]

[淑艾芳鑒:近日多匪盜,切勿只身前往城外。十日歸,勿念。]

小鴉摸着下巴:“我覺得他在欲擒故縱。”

公孫珊道:“我也覺得。”

一部分女孩子點點頭,衆人一拍即合,分吃一盒點心。

伍丹撐着臉:“可是周中郎将是去剿匪诶,很辛苦的,要不還是回一封吧?

雲雀看了看:“是真的,蜂使送回來的消息,而且他信件格式都不一樣了,應該是真有急事。”

真是剿匪去了啊……啊,不該寫那封信的。這種時候還記挂着這種事,實在太不好了。

小喬抱着膝蓋,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一幹人等在廊下叽叽喳喳。傅融進來彙報公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險些又要發火。還好,衆人已經習慣了,鎮定自若地當做沒看到,各自做事去了。

“書信。”

傅融拿出一疊厚厚的信件,若不是他說,小喬還以為這是誰抓的藥劑。

“江東那邊派人過來,叮囑了八百遍要送到該送的人手上,”傅融道,“拿着吧。”

小喬本來想問這真的不是給廣陵王的嗎?但是看到封面上熟悉的字跡便接了過來。

拆袋第一封:[剿匪十日,一日一封,若十日不歸,使者再至。]

小喬一一拆開來看:第一日問衣食,第二日問出行,第三日問來日,第四日……

第四日開始說起自己了?唔……喜好、習慣,诶?琴真的能打人?啊對啊,自己的琵琶也能……

這人是把自己寫開竅了麽?

小喬想着,對照着信裏的內容,一一回信。

末了,她想了想,添筆加了最後一句。

[吾已知曉。戰事為重,切勿再多分神。何日歸來?]

正如周瑜他們所料,孫策在陳郡待足了半月,第七日便吓得何氏的人親自渡江來談,旁敲側擊地問他物資還充不充足。

“充足充足,”孫策揮揮手,“不牢費心,再待半個月也夠!“

何氏的人眼前一黑——明明袁氏送來的信說只留五日!

他孫策江東霸王不信鬼□□號傳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城裏士族家裏供奉的那些個方士、能人早就炸開鍋了,非要找他要個說法;民庶人心惶惶,又有不少人把怨氣推到了婦孺身上,城裏幾乎亂成一鍋粥了。不少人已經開始秘密結黨,官府能繳一個,卻繳不了根源。要是把孫策的話原樣帶回,只怕要翻了天。

城門開啓又關閉,江東軍始終沒有動作——但城內元氣大傷,世族們為了趕走孫策收繳上來的錢糧一分沒用,現在人走了,也不還了。

“我聽說啊,是孫策拿了東西翻臉不認人。”

“真不要臉,打秋風就打秋風吧,還找了這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看未必吧?要真是那樣,那些世家大族視錢糧如命的,怎麽不和他拼了?至少他沒動不動就想着怎麽把女人推出去吧?□的,那

官兵莫名其妙就要打我娘子,大過年的還要我動手,真是晦氣。”

“這一路上也沒聽到誰說孫策出手,真是奇了怪了,往常誰要是出征,那亂七八糟的流言飛得比誰都快,這次怎麽沒有?”

“誰知道啊,可能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吧。”

[伯符親啓:風聲變聞,可歸矣。最後關頭,小心生變,一切當心。]

[兄長親啓:仲謀回來了,陸遜師父說他去找你了。你們什麽時候回來呀?]

下邳彭城,不僅士族受不了了,商人也受不了了。

“不是我說,正旦前不許出城也就算了,那孫策都回淮水了,怎麽還不放行?”

“嗐,說得還挺上臺面的,當誰不知道啊?那、那位,自己死了兒子,非要拉別人陪葬。陶州牧知道他們一家子那個德行,派了重兵把守。”

“那關我們彭城什麽事?他淮陰做的孽,難道還要整個下邳給他們陪葬?幹脆劃給廣陵算了!”

“我聽說孫策走了,荊州、揚州、豫州,還有兖州!那些商販怕是早就搶占商道去了!”

“那有什麽用?橫豎咱們現在出不去,他這麽一鬧,廣陵的鹽價怕是又要漲。到時候西涼收到的消息慢,他們要多高的價都得買啊!”

“是啊!媽的,往年不信財神還好,今年一信財神就出了這檔子事!我就說那些野神不能信吧?我婆娘怨死我了,說還不如信龍女呢,至少人家是真做了好事也不會搞出這檔子事。”

“你少來!你自己買那些書賣得還少了?哦,沒事拿出來顯擺有事就要撇幹淨關系,你以為我們都是傻的?”

痛失良機,商人們什麽能抱怨兩句,一邊擔心孫策圍城後攻城,一邊又希望孫策早點來把那個礙人財路的人給解決了。有人眼珠一轉,打起了別的主意。

“我說,有沒有什麽辦法是非得開門不可的?”

“能有什麽辦法?缺糧、民變。诶——我可提醒你啊,現在情況太複雜了,這招千萬不能用。”

“我知道,”那人擺擺手,眉頭緊皺,“那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當夜,有商人趁夜逃出城門。跑到岸邊,身後的火把和官兵的呼喊漸漸趨近,他背着包袱,從蘆葦蕩裏拖出一艘年久失修的小舟,拼命往下游劃去。

“別跑——放箭!”

火油随着箭矢點燃了小舟,突然風起,小舟像失了控制一樣撞向艨艟。商人棄船跳水,早就逃得不知蹤跡。守夜的水兵見終于有點刺激事了,興奮地扯着嗓子吼道:“不好了!——失火了!——彭城守将動手了!——”

[廣陵收展:哇你不知道!好大的火啊!大家都憋壞了!我還以為那個人也是你安排的呢,但是火燒過來的時候就知道不是了。仲謀那小子,居然第一個帶人救火,不知道是不是和尚香一起玩的時候練出的膽子,吓了我們一跳,好在沒出什麽事,不然母親又要說我了。哦對,你可別生氣啊,人沒事艨艟也修好了,回來給你看看,嘿嘿。]

廣陵王:……

旁人觀察她的神色,小心問道:“殿下?今年還照舊嗎?”

“照舊,”廣陵王收起信件,斂住冷漠的神色,“今日上元,該熱鬧熱鬧了。”

“好嘞!”

那人應答下來,招呼着衆人在坊內坊外城外挂起彩燈。

傅融左右看了看:“是不是太張揚了?”

“會嗎?還好啊,”廣陵王朝同她打招呼的人點點頭,“年沒過好,上元總得好好過一下。”

“正旦那日城裏爆竹炸得鄰近幾個州郡都聽到了,”傅融翻了個白眼,“哪怕是裝的,也稍微克制一下。”

“我是宗室,又有鹽場,張揚一些不是很正常?”廣陵王倒是無所謂,“要是連我都夾起尾巴做人,只怕陶謙更過不好年。”

還是那兩棵百年大樹,這次支起了紅彤彤的攤子,排起了長龍。廣陵衛兵正在維持秩序。幾個女孩子坐在支好的案旁,一筆一畫的描摹着。

她們鼻頭、手指凍得通紅,呵着氣問:“姑娘,你想要什麽呀?”

“诶?啊……我不認得什麽,能給我的孩子畫個龍嗎?”

“好嘞。”

她幾乎是一氣呵成,王公屋檐和錦繡上的龍便躍然紙上——當然,會更抽象一些。她正準備遞出去,小喬從旁又遞了張紅紙。她笑道:“淑女,這個也給您。”

紅紙上寫着“四序安全”,見女人有些猶豫,她解釋着這四個字的意思:“就是四季平安。沒事的——您拿着,給還留個好彩頭,照價十文錢。”

“這次倒是挺隐秘的,”廣陵王道,“有進步。”

傅融冷漠道:“她這麽做生意,是想和周瑜一起借貸款嗎?”

“實不相瞞,”,廣陵王抿了抿唇,“已經還清了。”

傅融:“......”

傅融赫然大怒:“她哪兒來的錢??”

廣陵王微笑:“你我給的。”

傅融:“?”

公孫珊躲在她身後,望着女人離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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