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受欺負的兒媳

受欺負的兒媳

“縱然官員不公,我也有自己的堅持。”田望之說。

“你的堅持是什麽?”蘇露說。

“官員也好,百姓也好,都是人,不能因為他當了官,就這樣欺壓百姓。”田望之說。

蘇露想了想,點了點頭,“嗯,我明白了,擺攤的人是青蛙,知縣是蛇,你還是想救青蛙。”

“對,就是這個意思,官員和百姓本來都是人,那位知縣當了官,卻把自己變成了蛇,把百姓變成了青蛙。”田望之說。

蘇露和田望之一路說着話,回到了燒餅鋪中,燒餅鋪裏的人聽見街那頭有喧嘩聲,都站在門口張望,見田望之回來了,王世英和周老二都趕緊迎上來,姚仲芳帶着田茂也走了出來。

“小田,你沒事吧?”王世英說。

“客官,知縣大人沒有為難你吧。”周老二說。

田望之微微一笑,“沒事,知縣大人已經走了。”

“那就好,多謝客官了。”周老二舒了一口氣。

“他為什麽叫你客官?”蘇露問田望之。

周老二笑了,“姑娘,這是一種尊稱,我們做生意的,都這麽叫。”

“可他明明不是官。”蘇露說。

“這天下的人吶,是人人都想做官,做官多好啊,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出入都有下人伺侯,多威風,我們叫客人一聲官,客人就開心,我們的生意也好做啊。”周老二說。

“別說這些了,再耽擱下去,集都要散了,我還有東西沒買呢。”王世英說完,去燒餅鋪裏取出籃子挎在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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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們走吧。”蘇露挽上了姚仲芳的胳膊,走在王世英的後面,田茂擔心跟丢了,跑到前面去,牽住了田望之的衣袖。

王世英忙着跟攤販讨價還價的時候,蘇露在一旁閑着看東看西,見有個攤位上擺着一本舊書,看着有些眼熟,走過去細看,姚仲芳也跟了過去,見是一本詩集,就拿起來翻看。

“阿姚識字嗎?”蘇露問。

姚仲芳腼腆一笑,“認識一些。”

“這本書好看嗎?”蘇露問。

“好看,這是一本詩集,讀起來很有意思。”姚仲芳看起來很喜歡這本書,說話時,眼睛都沒從書上離開。

蘇露拿過來,粗粗翻了一下,“大哥,這書多少錢?”

“五十文。”小販說。

蘇露掏錢遞給小販,又把書塞到姚仲芳懷裏,拉着她去找王世英。

“這書太貴了,我不要,你不用給我買。”姚仲芳說。

“不是給你買的,是我的,我不識字,先放在你那裏,等我想看了,就讓你讀給我聽,不知道阿姚願不願意啊?”蘇露笑着說。

姚仲芳也笑了,“願意。”

王世英買好了東西,又買了一些米花糖分給大家吃,大家一邊吃,一邊踏上了回家的路,王世英跟路上認識的人打着招呼,正巧那人駕着牛車也要到田家莊附近去,就讓大家一起上了車,晃晃悠悠往家去。

沒走多一會兒,田茂就睡着了,衆人都笑呵呵地看着他,唯有姚仲芳心中不安,茫然地看着遠山。

“阿姚,你不是說你相公對你很好嗎?怎麽還要你一個人挑那麽大一缸水,還不讓你坐下吃飯?”蘇露問。

“婆婆是得財的娘,他不好替我說什麽。”姚仲芳說。

“唉,我們那婆婆就是那麽樣的一個人,有了兒媳,就拼命使喚,一點也不心疼別人家的女兒。”王世英說。

“你從嫁過來開始,就沒有坐下吃過飯嗎?”黃寅說。

“不是,一開始,婆婆待我很好,是昨天才開始不讓我坐的。”姚仲芳說。

“剛嫁進來,客氣幾天罷了。”王世英說。

“挑水的活,只能阿姚幹嗎?”黃寅問王世英。

“正常來說,應該是田得財來幹的,他要不幹,我那公公是個甩手掌櫃,家裏的事一概不問,挑水這種活,他才不幹,我那婆婆得了這麽個好性子的兒媳,自然也不肯自己幹了,還有我那個小姑子,她根本不會碰這些了。”王世英說。

“你相公為什麽不挑水,要你去挑?”黃寅問姚仲芳。

“得財他,他有別的事。”姚仲芳說。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不用問這麽多,公公婆婆想欺負人,有的是法子,外人又管不了她的家事,要我說,阿姚,你就要強勢一點,婆婆讓你去挑水,你就讓她跟你一起去,她不去,你也不去,她要是為難你,不讓你吃飯,你就出門大哭大鬧,說婆婆不給你這個新媳婦飯吃,讓全村都知道知道她是什麽德行。”王世英說。

“這個,我不行,我做不來,而且水本來就是每天要用的,我不去挑,也是婆婆去挑,婆婆歲數大了,理應歇歇了。”姚仲芳說。

“唉,你就是性子太軟,太好說話,他們就專會欺負你這樣的人,就算幹活是應該幹的,那吃飯總該讓你上桌吧,你就把大門都打開,讓路過的人都看看,她們是怎麽對待兒媳婦的。”王世英說。

姚仲芳咬着嘴唇,犯了難,“這個,不太行吧。”

“你真是要急死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總被人欺負就行了?”王世英說。

“大嫂,你不是說阿姚嫁過去會享福嗎?怎麽現在會受欺負?”蘇露說。

“我本來一位田得財那小子會護着阿姚,誰知道他一句話都不說,等我明天看見他,非好好說他一頓不可!”王世英說。

“丈夫要是不護着妻子,妻子就能被公公婆婆随便欺負嗎?”蘇露說。

“可不是嗎?女人嫁到男人家裏來,這個男人就成為她唯一的依靠,男人要是不幫她,她就只有被欺負的份。”王世英說。

“這也太過分了,阿姚為什麽要去田得財家裏受欺負?為什麽非要跟她們生活在一起?不能回自己家裏去嗎?”蘇露說。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都已經出嫁了,哪能再回到娘家去。”王世英說。

“為什麽?明明在受欺負,也不能走?”蘇露很不解。

“女人要守婦道,要從一而終,嫁過來,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要是因為被婆家欺負就回娘家去,會被人笑話的。”王世英說。

蘇露看着默默不語的姚仲芳,感覺胸中氣悶,卻又說不出是怎麽回事,王世英說了點別的,岔開了話題,關于女人、男人、成親、公婆、欺負、挑水、婦道、婆家、娘家的這些話始終萦繞在蘇露的腦海裏,讓她很煩躁。

牛車比走路快得多,一行人回到田家莊,天還沒黑,王世英回到家放下東西,就和蘇露、田望之一起去了菜地裏,拿了镢頭、水桶和水瓢,指導兩人怎麽什麽苗種在什麽地方、怎麽種、怎麽澆水,然後就匆忙回家去了。

姚仲芳本想留下幫忙,又怕回家太晚,被婆婆責罵,蘇露笑着說自己已經學會了,讓她明天過來看自己種好的菜,姚仲芳這才笑了笑,離開了。

蘇露坐在路邊發呆,田望之在地裏把菜苗分開擺好,拿着水桶去河邊打水,過了好一陣子,才回來,蘇露轉過頭,看見田望之雙手緊握着水桶的提手,一步一晃,慢慢悠悠走了過來,等放下時,桶裏的水灑得只剩半桶了。

田望之氣喘籲籲,站起身笑着看向蘇露,“來種菜吧。”

蘇露站起身,決定先把姚仲芳的事放在一邊,趕緊把菜苗種上,“望之,謝謝你幫我打水。”

“謝什麽,娘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娘子需要什麽,吩咐我一聲就行。”田望之擦着額頭上的汗,笑呵呵地說。

兩個人忙活了好一陣,把黃瓜、甜瓜、草莓、豌豆、茄子、芹菜、韭菜苗都給種上,澆了水,把東西都還給王世英,回到家後,又把兩棵絲瓜苗種在牆外面。

“娘子喜歡吃絲瓜嗎?”田望之說。

“不喜歡。”蘇露給絲瓜苗澆了水,回了院子。

天黑了,田望之去了廚房做飯吃,蘇露搬了竹椅坐在院子中間,仰頭看着天空,天上亮着幾顆星。田望之賊黑燈瞎火的廚房裏下了面,端到院子裏吃。

蘇露轉頭看着田望之,“望之,你說,阿姚為什麽非要待在那個家裏受欺負不可呢?”

田望之手上磨破的傷口還沒好,小心地扒拉一口面,“可能這就是女人的生存之道吧。”

“女人也好,男人也好,不都是人嗎?”蘇露說。

“男人和女人,還是不一樣的。”田望之說。

蘇露起身,回屋睡去了,第二天一早就來到姚仲芳家門口,姚仲芳正在掃院子,蘇露沖她招招手,叫她出來。

“這麽早,有什麽事?”姚仲芳說。

“我覺得你不該待在這個家裏被欺負,你要是想走,我可以幫你。”蘇露說。

姚仲芳搖了搖頭,“我不能走。”

“為什麽?”蘇露說。

“得財他待我很好。”姚仲芳說。

蘇露滿臉不解,“吃飯都不讓你坐下,這樣也叫對你好?”

“這樣的生活已經很好了,起碼頓頓都能吃上飯,而且田家給的聘禮,也能讓我娘吃上飯,我要是回去,連這樣的生活都沒有了。”姚仲芳擠出一個微笑,“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如果你願意離開,我可以讓你和你娘都吃上飯,還不用受欺負。”蘇露說

姚仲芳又搖了搖頭,“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生是田家的人,死是田家的鬼,要是離開了田家,別人肯定會以為我特別沒用,我和我娘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了。”

“又在跟誰說閑話呢?趕緊把地掃了,過來燒火!”呂青羅在廚房裏向外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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