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至死少年
至死少年
偏偏尚雙玖就是聽得虎軀一震,猛地站起來,像小學生沒完成作業一樣,聲音都打着哆嗦:“祁隊。”
祁昭掀了掀眸子,因為劉海太長,讓尚雙玖看不太清他眼神,所以更害怕。
“熱鬧好看嗎?”
祁昭語氣很平,仿佛真的就是很好奇熱鬧好不好看。
他這句話一出口,整個休息室都安靜下來,幾個國家隊隊員面面相觑,都不敢說話。
雖然沒上場,但是當時在看熱鬧的真的不只尚雙玖一個啊。
尚雙玖深呼吸兩口氣,保證自己還呼吸順暢,才開口:“好……好看。”
“确實是好看的。”祁昭低頭,看着自己用來扣扳機的右手,很輕的笑了一聲:“不然怎麽能讓你打出8.4的淘汰分呢。”
尚雙玖一張臉漲的通紅,但是又不敢反駁。
“上場前,是誰和我說能把金牌和銀牌拿下來的?”
尚雙玖:“……我。”
祁昭微微轉頭,視線落到面前的桌子上,問尚雙玖:“銀牌呢?”
桌子上那枚屬于祁昭的金牌金光燦燦的,閃的尚雙玖眼瞎。
尚雙玖:“……”不如死了算了。
“讓你,拱手讓給卡塔爾了。”祁昭挑眉,認真看着他:“怎麽?看卡塔爾有錢想去攀個親戚?”
尚雙玖還是不說話,韓煦看着尚雙玖委屈的樣兒,有點于心不忍,想要開口圓個場。
只是還沒等他開口,祁昭一個眼神掃過來:他做的對?
韓煦:……不對。
祁昭:那閉嘴。
韓煦:……好。
“作為一個射擊運動員,最開始學的就是專注力,”祁昭蹙眉看着尚雙玖:“你都學狗肚子裏了?”
“不是,主要是那個艾哈德他的驚天反轉太厲害了。”尚雙玖還是覺得應該為自己辯解一下,“觀衆席上一陣一陣的歡呼,當時大家注意力都被帶走了,我就想看一下嘛。”
祁昭聽完他的話,許久沒說話,讓尚雙玖平白感覺毛骨悚然:“祁隊……”
“你知道你這個位置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的嗎?”
祁昭想到過往,斂眸,眉間都帶了些許不太明顯的陰骛和煩躁。
“集訓隊每年有多少人最後能選進國家隊幾個?國家隊有多少隊員能次次上賽場的又有幾個?上賽場能穩定拿下自己想要的成績的人又有幾個?”祁昭平鋪直敘,像是在和什麽不重要的人探讨不重要的事,可偏偏那是祁昭最在乎的機會,和尚雙玖最在乎的銀牌。
韓煦還是不忍心,走到祁昭身邊,輕輕拍了拍祁昭的肩膀,撫慰道:“都過去了。”
當年祁昭和白航銳一同進集訓隊,白航銳的光芒一直那麽盛,一直到最後一場選拔賽,他的成績都是壓倒式的第一。
但是祁昭不一樣,祁昭的成績時高時低,因為白航銳,因為那時候的隊員,因為那段對白航銳和祁昭而言都不太愉快的過往,最後一場選拔賽,祁昭和前一名差了0.1分,落選國家隊。
後來如果不是陰差陽錯出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破事兒,祁昭今天就不會在國家隊,就不會有這幾年金牌拿到手軟,用實力讓隊裏人閉嘴的祁隊。
祁昭他親身經歷過,所以他比誰都清楚站在這裏的來之不易,所以他比誰都更珍惜每一次上場的機會。
韓煦能理解他這麽生氣尚雙玖在賽場上走神,也能理解他生氣尚雙玖将到手的銀牌拱手讓人。
但是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的道理大家都懂,真的能做得到沒有幾個。
就像每次祁昭不要命的訓練,韓煦都很生氣又很無奈一樣,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事,很難切身理解。
“是都過去了。”祁昭低聲呢喃,過了幾秒又擡頭說了句:“你以為誰都是白航銳那樣的天才?”
祁昭說這句話的時候,休息室的門被從外面推開,白航銳從外面進來。
休息室裏除了祁昭,所有人都轉頭去看。
很顯然,白航銳聽到了祁昭那句話。
白航銳先把賽方安排他來傳達的事情和韓煦交代清楚,準備走的時候,目光落在祁昭身上,語氣寡淡:“白航銳不是天才,充其量是集訓的時候運氣太好了而已。”
集訓的時候運氣太好了,每件事都做的游刃有餘,以至于後來運氣用光了,落敗到連槍都拿不起來的地步。
“你謙虛什麽?”
原本白航銳在這裏鋪墊了一個有點悲傷的氛圍,結果祁昭突然蹙眉問了一句,語氣裏全是無語和挑釁。
白航銳沒理解他的問題,定睛看着他。
“你在這裏謙虛什麽?”祁昭把問題具體化又重複了一遍,給了他一個無語至極的眼神,“看不到我在訓人?”
“我訓人關你屁事啊。”
白航銳:“……”
白航銳沉默了兩秒鐘,氣笑了:“不是,咱們講點道理行嗎?”
“你訓人的時候拿我當例子,我覺得不恰當我還不能反駁一下嗎?”白航銳臉上笑意不減:“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祁昭白眼翻上天,又開始不講道理:“出去。”
白航銳:“……怎麽?”
祁昭抓起桌子上的金牌塞進射擊服口袋裏,“我們隊裏的事外人不好參與。”
“行行行,”白航銳現在真是怕了他了,“我走我走。”
韓煦臉上帶着無奈的笑,無聲的禮貌和白航銳告別。
被白航銳這麽一摻和,祁昭也沒了要訓尚雙玖的心思,左右不過一塊亞運獎牌,尚雙玖的征程還很遠,不止于此。
擡頭看向韓煦:“我餓了。”
韓煦瞬間反應過來,準确無誤的接住祁昭鋪到這裏的臺階:“走走走,幹飯去。”
知道自己惹了祁昭不快,尚雙玖一整天都乖的不得了,連韓煦都說認識尚雙玖第一次見他一整天都這麽安靜。
祁昭聽到韓煦這句話的時候,轉頭看了眼跟在後面,拿着手機看公衆號的尚雙玖。
不說話的時候确實挺乖的,說話的時候也确實挺聒噪的。
“行了,”韓煦又一次伸手拍了拍祁昭的肩膀,“別和小孩過不去。”
祁昭沒給他這個面子,“首先,出了這事你有很大的責任,不反省自己就算了,還處處維護他,你以為你這是為了他好?”
“他今天敢在亞運會上看熱鬧,明天就敢在奧運會上看熱鬧。”
韓煦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子,他承認這是他的鍋,逃不掉。
“其次,他也是03年的,20歲算什麽小孩?”祁昭悠悠的補了這麽句。
經祁昭這麽一提醒,韓煦才想起來尚雙玖和祁昭都是03年出生的,而且尚雙玖是03年三月的,祁昭是03年九月的,尚雙玖比祁昭還大了半年。
都怪祁昭平時行事作風太穩重了,讓人覺得他是能讓人信服的大哥哥。
“20歲就不是小孩了?”白航銳不合時宜的問題又一次在祁昭煩得要命的時候出現。
祁昭氣血上湧,根本沒管韓煦連說幾聲冷靜,回怼道:“那自然是沒法和您老人家比。”
白航銳讓他這一句怼不會了,沉默許久才問:“我很老嗎?”
祁昭唇角勾出一個死亡弧度,反問:“難道不嗎?”
說完,也沒再等白航銳的回答,先一步進了運動員餐廳。
白航銳比祁昭大三歲,在集訓隊那會兒,确實會有意無意的照顧隊裏的小孩,只是他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他的年齡會成為祁昭拿來怼他的話術。
白航銳看着祁昭消失在運動員餐廳裏的背影,轉身問韓煦,“我很老嗎?”
“不老不老,”韓煦憋笑憋的難受:“白神至死是少年!”
白航銳看他一副真的很想笑的模樣,更不理解了。
他今年才23,怎麽就很老了???
問題是韓煦比他還大五歲,他竟然會覺得祁昭說得對?
9月26日,射擊比賽的最後一場是祁昭和許菁菁的混合團體10米□□。
比起尚雙玖,祁昭對許菁菁放心的多。
只是上場前,祁昭突然腰痛,檢查自己的槍的時候,祁昭臉色就有點不太對,但是韓煦和許菁菁顧着說比賽相關事宜,沒能注意到他這邊。
祁昭原本站着檢查自己的槍,臨上場前十分鐘,他就近找了個凳子坐下了。
許菁菁就站在他對面,目光往他臉上掃了一眼,蹙眉:“腰疼?”
韓煦聽到她這句話,也轉頭去看祁昭。
祁昭這人什麽都好,就是犟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撐得住。”
韓煦不想聽他說這些,給了他兩個選擇:“換替補,和退賽,你自己選。”
祁昭聽到他這句話,原本沒什麽氣色難看至極的臉上,擠出一抹蒼白的笑:“換替補?換尚雙玖上場打8.4嗎?”
後面站着的白航銳腳步微頓,這個人現在還真是記仇的很。
替補席的尚雙玖:“……”過不去了是吧。
韓煦沒說話,祁昭把主動權拿回自己手裏:“我說撐得住就是撐得住,真的撐不住了我會說。”
韓煦滿是質疑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明顯不信。
“你對着國旗發誓。”韓煦想了老半天才想出來這麽一句話。
祁昭擡頭看他,語氣裏滿是難以置信:“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