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木石前盟（四）
木石前盟（四）
回來的路上安靜得很，薛蟠見陸晴水騎了馬，連個面紗也不戴，便靠近馬車小聲和薛寶釵講， “妹妹，你少和她碰面，一個女子在外頭抛頭露面的，怕是做些不幹淨的行當。”
薛蟠講話直，就差沒當面罵陸晴水是花街裏出來的。陸晴水耳朵靈，聽見了也不說什麽，倒是薛寶釵心裏莫名來了火氣， “我也出門不戴面紗，在外頭見外男。”
薛蟠道， “你不同，不能與她們比。”他理所當然說完這話，忍不住又道， “有相中的先帶回家我與娘看看。”
薛寶釵沒理會他。
回了薛家薛姨媽忙出來迎接，一見兩個寶貝疙瘩回來了，拉着薛寶釵的手說， “寶貝閨女，以後外頭有事讓你哥哥去，你在家安心讀書就是。”
薛寶釵說， “媽，這事成不了。”
薛姨媽振振有詞， “成，肯定成。”
她把薛蟠打發到邊上去，小聲和薛寶釵嘀咕， “這次肯定能行，你放心，我專門找人安排好了。”
薛姨媽說時下意識看了喝茶的陸晴水一眼，就這一眼讓薛寶釵整個心都涼了。她顧不得客人在場，拉着薛姨媽的手往裏走，等邊上沒人了方才問， “你和陸姑娘做了什麽交易”
薛姨媽只笑着撫平薛寶釵的鬓角，憐愛道， “我的寶貝閨女，你哥哥不争氣，薛家早晚要敗在他手裏，他沒用絕不能連累了你，你放心讀書，等高中了娘還想當個诰命夫人，也算給祖上争光。”
薛寶釵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往下落，她提裙折回去想求陸晴水，哪知薛姨媽不知哪來的力氣拉着薛寶釵不放， “好閨女，別做傻事。”
“媽!”薛寶釵望着薛姨媽，只覺得整個心都空了。
她怕得很，怕自己最愛的親人轉眼就沒了。
薛姨媽笑道， “沒事，陸姑娘心善得很，沒拿什麽走。”
這話讓薛寶釵聯想到今日發生的鬧劇，她一下明白過來， “該不會是……”
薛姨媽不許薛寶釵再說了，命人送薛寶釵回去，自己一人去見陸晴水，她對着欄杆邊上的陸晴水笑道， “這次有勞陸姑娘了。”
薛蟠早就不知去哪裏快活，長廊裏就剩陸晴水一人，她見薛姨媽擺擺手，不以為然，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公平得很。”
薛姨媽又說， “寶釵這傻孩子，當我把命交代了去，姑娘若是無事，和寶釵聚聚，也好讓她安心讀書。”
是聚一次不是天天聚。薛姨媽愛女愛的滴水不漏，不希望陸晴水和自己的女兒有過多交流，陸晴水多瞧薛姨媽幾眼，問她， “她要是知道你把萬貫家財都交代了出去，豈不是更憂。”
薛姨媽道， “寶釵是個聰明的，知道沒了錢反倒心安。”
陸晴水依言嗯了，準備去找薛寶釵，身後傳來薛姨媽不安的聲音， “敢問陸姑娘，我兒做了什麽交易”
陸晴水， “合理性。就拿科舉這事來說，女子絕無可能，偏偏寶釵可以，這就是合理性，她可以和男子做一樣的事，沒有人會産生懷疑。”
“代價呢”
陸晴水沒有回答，她想起那個午後，她站在屋裏撚着蓮花微笑，門口的少女對她說， “我願意。”
陸晴水搓搓手，這筆買賣做的可真值。
秋去春來，報喜的人都快踏破薛家大門，薛姨媽端坐在上座，這一年薛家變了很多，沒有人會再說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人們對薛家的議論從一開始倒了到薛寶釵考科舉，嗤之以鼻，如今個個都是恭維聲。
沒錢又如何，沒看見薛姑娘中舉嗎
薛姨媽聽到這些議論心滿意足，她送走了前來報喜，提親的人，轉身進了薛寶釵的屋子。這屋子比過去越加破敗，過去若是說素雅，現在是半點雅都找不到了。薛姨媽見了一陣心酸，見薛寶釵一個人對着鏡子梳頭，上前接過梳子罵丫鬟又去偷懶。
薛寶釵解釋丫鬟被她打發去廚房，見薛姨媽消下氣來，這才問薛姨媽。
薛姨媽摸着女兒烏亮的頭發，頭上半點裝飾也無，心底一陣泛酸， “你這會中了舉，再考就是春闱，我聽人說，若是不進京，做個舉人也是不差。為娘的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問你想不想考，若是想，咱們就進京，借住你姨娘家。不想咱們就留在金陵，尋個好人家嫁了。”
借住這兩字聽得薛寶釵心酸無比，她想起曾經種種，拉着薛姨媽的手道， “我還想考，金榜題名，給娘親掙一個诰命回來。”
薛姨媽頓時熱淚盈眶，摟着薛寶釵道， “好好好，咱們寶釵有志氣。”
一封書信從金陵出發，幾經轉手才到了賈府。王夫人拿着這書信思來想去，還是去找了賈政。
她瞧着賈政平靜的表情，在一邊推測薛姨媽的來意， “我那侄女中了舉，搬進來一起和幾個姑娘一起住，她對科舉有經驗，教教寶玉也是好。”
王夫人面上都是為了寶玉好，歡迎薛寶釵來賈府長住，心裏頭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這薛家不知為何突然衰落下去，萬貫家財灰飛煙滅，此次薛姨媽入京借住，要財要勢肯定少不了，薛寶釵若中了，他日飛黃騰達，能與寶玉結親也算錦上添花，若是不中，王夫人心想，就乖乖滾回金陵。
就是這嫁妝怕是會寒酸。王夫人又想到借住家中的另一人，眼裏頭不喜。她想若是薛家沒中落多好，她薛寶釵就是最合眼的媳婦。
賈政瞧完書信，擱到一邊沉思片刻， “你去和母親講，住所吃穿皆不可怠慢。”
一個舉人能住到自己家中，這對賈府來說是件喜事。王夫人将這事同賈母一說，還特意要了和寶玉進的住處，老成精的賈母哪不知道王夫人的算盤，面上應了，還囑咐王熙鳳開了庫房拿最好的出來。
賈寶玉窩在賈母懷裏，一聽有姐姐妹妹要來，頓時歡天喜地，纏着賈母問這問那，賈母道， “你那妹妹是金陵人士，她娘與你娘乃是姊妹，說起來也是親戚。”
王夫人笑道， “她不是你妹妹，你得喚她姐姐。她此次進京是為了春闱，到時寶玉你得多向這位姐姐學學。”
一聽薛寶釵是為了功名利祿來的，賈寶玉立刻沒了興趣。想不明白這位可人的姐姐和臭泥混在一起，去考什麽科舉。他去黛玉房裏時談起這事，話裏話外都是對薛寶釵的嫌棄。林黛玉放下書說， “你回去吧。”
賈寶玉知他惹了林黛玉不樂，忙上前讨好，好話說了半天，林黛玉才肯打理賈寶玉，第一句便是， “我很是佩服她。”
賈寶玉問， “佩服她做什麽”
林黛玉搖搖頭不說了，起身攆了賈寶玉出去，又讓紫鵑開了書箱，自己一人蹲在那裏慢慢翻。這些書都是她從家裏帶來的，好些都是林如海特意給她尋的，詩詞歌賦野史音律，各門各類應有盡有。林黛玉翻着手裏一本半舊不新的書，眸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紫鵑掌燈見林黛玉手裏這本裏頭有好多字跡，便笑道， “姑娘想起什麽了”
林黛玉應了一聲， “小時候爹爹教過我策論。”
這書就是與策論有關，她還記得爹爹惋惜又得意的眼神，對她說若是男子就好。
如果是男子她或許就能光宗耀祖，給爹爹掙臉了。而不是一個人孤零零待在這裏，見不到爹爹。
林黛玉想着想着又落下淚來，紫鵑忙上去安撫，抽了林黛玉手裏的書，帶她去歇息。臨睡前林黛玉對紫鵑講， “我真想見見她。”
紫鵑不知林黛玉口中的她是誰，仍是用心服侍林黛玉。等外頭的秋菊開了，某一天賈府忽然熱鬧起來，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忙活，王熙鳳更是找不到人影。林黛玉見此盛景便知有貴客到，她也不惱，只是拿着書坐在屋裏頭看，到了晚上前往花廳，只見人人盛裝出席，王夫人臉上的喜色更是蓋不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賈母身邊的少女身上，林黛玉順着視線看去，就見薛寶釵笑吟吟望着自己，對她說，
“這位妹妹我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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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老陸這個稱呼挺适合女主的，能從中嗅出女主的奸詐，坑人不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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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天使們的憐愛，今天才發現，我有罪(捂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