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後來楚問見了,淡聲評價道:“不成體統。”

楚問作為門派內大弟子,常帶內門弟子下山游歷,游歷期間弟子們起居行動都在一起, 沒什麽單獨的時間, 因此偶有下山的弟子想去集市買些酒食,也只能趁着淩晨夜半偷偷前往。

楚問從不去集市上湊熱鬧,他覺得人群聒噪得很,況且清衍宗上的粗茶淡飯與集市上的酒肉也并無兩樣。

但那次他下山游歷回來之時, 卻破天荒地帶回了一件東西——一條形制簡單的青色腰帶。

弟子們雖覺新奇, 但也并未多想, 只當是大師兄素色腰帶用慣了,想嘗試些其他的形制。

卻不想數日過去了, 楚問腰間依舊是一如既往的素色腰帶,而那條青色腰帶竟戴在了楚問撿回來的小孩身上。

楚問并未直接将腰帶送給宿回淵, 而是趁着對方熟睡之時放在了那人的桌案之上。

結果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 宿回淵就風風火火地跑到他房中,手中舉着那條青色腰帶, 開心道:“楚問,這是你送我的嗎。”

楚問正坐在桌案面前抄寫經書,并未擡頭,聞言間筆尖微滞,在整頁工整隽秀的字體間暈上了一道極為不和諧的深重墨痕。

片刻後,他将筆壓在一邊,将那張宣紙扔到一旁,重新拿起一張繼續寫起來。

宿回淵将腰帶囫囵環在身上,卻又忽然記起來楚問說過清衍宗的腰帶有特定的系法。他看着那條清秀好看的腰帶,若自己仍然像從前那般随心所欲,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他便湊到楚問身邊坐下來,恰巧看到對方扔在一旁的宣紙,伸手就要打開看,卻被對方單手按住了。

“寫錯了一個字。”楚問淡聲解釋道。

宿回淵“啧”了一聲,卻并未繼續追究,他向來對這些經文書畫不感興趣,也完全無法理解為何寫錯一字便要重抄一遍。

他坐在楚問身邊,微低頭便能看見對方腰帶末端的繩結,簡潔好看,他湊近了去看腰帶細節,額頭都要堪堪貼到對方腰間,并未注意對方的身體微緊,執筆的手懸在半空中,遲遲未落。

宿回淵對着那繩結試了幾次,卻都相差甚遠,最後終于嘗試伸手,想去将對方的繩結解開探索。

楚問深吸一口氣,筆尖由于停滞過久,有一滴墨水從中垂下,濺到了嶄新的宣紙上面。

墨跡四濺,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終于忍不住,不動聲色地将兩人之間距離拉開幾分,沉聲道:“我教你。”

他将對方拉到一個正對他的姿勢,将腰帶從對方腰間環過,長指将其系起繩結,一遍演示一邊講解,動作緩慢而詳細。系好之後,怕對方記不得,又拆下來,重新說了一遍。

可就在指尖觸及對方腰間的一瞬,他才頓覺對方的腰肢竟是如此之細,仿佛他一掌便能握住般。

末了,又為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不齒,心中有些許懊喪,淡了聲線道:“自己回去練便可。”

卻沒想到對方的眼中依舊是一片空白。

原因無他,只是剛剛宿回淵的注意力全然在對方修長而蒼白的指節上,一時竟未注意到對方的動作,待回過神來之時,繩結已成。

初見之時,只覺楚問容貌長在了他心坎上,像是天上下凡的小神仙。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并未有其他多餘的心思。

但如今看到那游移在自己腰間的長指,卻忽然有種莫名的戰栗感來。

他自己也說不清那感覺從何緣起,又代表什麽,只是察覺心跳加快,陌生的情緒攫住了整個心神。

他并未追問,下意識低頭去自行摸索,憑借着剛剛僅有的一些記憶先将腰帶纏繞幾周,後面卻忘得一幹二淨,便幹脆自行發揮。

系了許久,最後與楚問教習的樣子毫不相幹,但竟也出奇地好看,複雜、新穎且與衆不同。

楚問無聲輕嘆了氣,并未幹涉,便随他去了。

在那之後,宿回淵的腰帶便都系成了略顯繁雜的漂亮繩結,曾經在清衍宗之時如此,後來到了鬼界亦是如此。時間久了,以至于繩結的形狀已經成了一種潛意識的習慣,久到他已然忘了繩結最初的來歷。

也正因如此,在他以寧邱的身份來清衍宗之時,特意換了一件極其樸素的長衣,随意将腰間系起,可繩結卻依舊是曾經的習慣。楚問并未認出他的容貌、他的劍法,卻一眼認出那極為特殊的繩結。

他知道那腰帶并不常見的系法,只有一人會那樣用。

-

宿回淵忽地輕笑起來,無奈又恍然道:“我還道是我哪裏出了破綻,原來是腰帶……真是失策。”

楚問散開他的腰帶後,卻并未有進一步動作。對方的眸色熾`烈,胸腔由于微`喘而上下起伏着,視線巡視過他渾身的每一寸角落,似乎在用目光将他一寸寸寬`衣解帶。

但周身沖動卻被理智所盡數壓制下去。他長指極其用力地蜷起,直到指節泛白。

他低聲問道:“若是你當時沒有如此明顯的破綻,若是我一直未發現你的身份,你又将如何做。”

“你是否會在與法喜相鬥的夜中沉在血棺之中,沉進水中假死,然後回到鬼界,假裝寧邱這個人從未存在過。”

一字一頓,字字泣血。

宿回淵啞聲道:“我……”

“回答我。”

他微垂下眸子,輕聲嘆道:“是……我來清衍宗本是為了楚幟魂靈一事,而作為新弟子混入其中是最為穩妥的做法,我之前本并不想再與宗門……或者你有更多牽扯,一旦事情初露端倪,我便要回鬼界中去。”

“可我從未想過利用你或是欺騙你,我曾覺你因楚幟一事一向憎恨于我,若是得知我的身份,必将無法善了。”

他并無意隐瞞楚問他曾經的真實想法,但又不想在如今說開之後讓對方懷疑他的感情,坦然道:“但我對你……從很久之前清衍宗起,這數十年間,從未變過。我沒有騙你。”

楚問看着他的眼,良久道:“我信。”

一如當年他殺死楚幟當天,面對千夫所指與刀劍相對,唯有一人願意站于他身前,緊緊攥住他的肩,說“我信你”。

他們目光相對,随後極其自然地貼近、再近些,直到身體接觸,唇`舌未分,一切似乎都如此順理成章,仿佛他們本該如此。

楚問意圖起身,他卻壓着對方的頸,将人留在原處,口中吐出灼`熱的氣息掃過對方微紅的耳垂,輕笑道:“就這樣嗎。”

他指尖向下,在對方繃緊的腰`間頗有暗示意味地按了按,“不想繼續下去嗎……”

剎那間,他察覺到對方的忍耐已然達到了極致,呼吸劇烈,周身的線條由于極度壓抑而緊繃,像一把蓄勢待發的弓弦。眸間似是燃起燎原的火,将一切阻礙悉數燒成灰燼。

楚問用盡畢生的理智與涵養才強行定住自己的身體,目光死死盯住對方的臉,艱難道:“不行,你還在發熱。”

宿回淵的身體滾燙,兩人身體相觸的方寸幾乎要擦出火星來,熱烈灼人。楚問一時竟不知是自己情緒不穩,還是對方已經燒到神志不清。

“我雖然發熱,但頭腦清醒得很,我知道我在說什麽,明日一早醒來也不會翻臉不認人,你放心。”他眼神淺淺纏繞過對方眉骨,輕聲道,“而且我聽說發熱時很燙……你會很疏附。”

楚問心跳霎時再次加劇,指節緊繃到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他深吸一口氣,看着對方泛紅且迷離的眼,既覺愠怒,又覺心疼。他用力,經久未修的床板發出響聲,“那你疏附嗎。”

宿回淵周身随着楚問的動作劇烈地搖晃了一下,雖然兩人都身着厚重的衣袍,但本就由于發熱脆弱疼痛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剎那間只覺渾身發酸,骨架散了一般難受。

他不覺“嘶”了一聲,然後倉促道:“別別別,不要了。”

話說出口,又覺自己多少有些不負責任,畢竟是自己先出言撩撥,便猶豫道:“但如果你……我也可以幫你。”

話語未盡,他便想起兩人那次夜裏在浴桶當中,意識都不甚清楚,他只依稀記得暖黃的燭光,溫熱滿溢的熱水,對方埋在自己腰`間、最終被自己玷污的面孔,宛如天神浴水。那時他第一次得知兩人之間竟還能有如此做法,那瀕臨滅頂的感受無論過了多久都記憶猶新。

他從沒做過類似的事,但卻願意為了楚問去嘗試。

宿回淵将對方拉近自己,枕在楚問膝上,眸間含着清亮的水霧,輕聲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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