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雲笈
第12章 雲笈
上華天——
有一座同其他殿宇很不相同的白色大殿,樓閣高聳,秀麗中又透着威嚴,殿內的陳設無一不是奢貴珍寶。
大殿的四周,種了許多海棠樹,聽聞是極其難得的種子,受仙氣之養分,常年也不凋謝。
除了草植,更有清泉如溪流般圍繞着殿宇而建,分成數個大小不一的池子,有的裏面養着錦鯉小魚,什麽顏色的都有,好看極了,還都胖墩墩的。
而連接着的拱橋,也都是極有考究,充滿着詩情畫意。
那池水明淨清冽,院裏有放着軟墊的搖籃,有棋盤,有做工精巧的木桌,那桌上的仙果與茶點就未曾斷過。
一花一草,一磚一瓦,一木一葉。皆能瞧出建造之人的用心與維護。
雲笈坐在較大的一個池子邊,他沒穿着那日在壽宴上的華服,只穿着一件白色勾金祥龍紋的薄衫。
他太過瘦弱,薄衫穿在身上空落落的,遮不住一些未消的紅痕。
院內無人,他化出大尾巴在池中有一搭沒一搭的劃水,逗弄那池中的錦鯉玩。
衣袖被池水沾濕,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拿着一個煙青色的酒瓶,看看圓滾滾的小魚,時而又擡起酒壺喝上兩口。
風吹起時,海棠花的花瓣飄落在池中。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雲笈并未回頭,卻也知道是誰。
“今日怎麽想着出來玩水了?”燭青帶着笑問。
雲笈并未理他,除了風聲,便是他尾巴攪着池逗魚的潺潺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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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得回應,燭青的笑容并未消失,他走到池邊蹲下,順手将雲笈手中的酒瓶抽走。
“醫仙說過,你不宜飲酒。”燭青的聲調很溫柔,沒有一絲埋怨,帶着愛意與缱绻。
燭青是龍,雲笈池中的小魚們總是瞧見他就怕,從他蹲下身時便都跑去石頭下躲着了。
雲笈沒了興致,瞧着歸于平靜的蓮池,忽而回答燭青的第一個問題,“是很久......沒有玩水了......”
他酒量并不好,身體也不好,從很早前燭青就管着他喝酒的次數,今日不知何人給了雲笈,讓他又喝了起來,竟也無人來通報,想來這殿內伺候的人也該換了。
燭青剛想問他是否醉了,雲笈卻看着泡在池中的尾巴,喃喃道:“我的尾巴,原來這麽難看啊。”
雲笈的尾巴藍紫色相間的,非常漂亮的顏色,可惜那池水中的尾巴上有許多處重傷愈合後留下的傷疤,鱗片長不出來,好幾處都是光禿禿,顯得格外突兀,甚至是......醜陋。
鲛人的尾巴如同凡人最看重的臉蛋,如同鳥族最看重的翅膀,如同仙族最看重的修為。
鲛人離不開水,但雲笈的尾巴一直是他的心病,每次瞧見都會傷心許久,他極其能忍,鮮少會如今日一般化出魚尾,只每次這樣都會與燭青陷入冷戰。
燭青心中如同紮進根刺,他安撫神情落寞的雲笈,手搭在他瘦弱的肩膀,輕聲哄道:“一直都在派人尋藥,總會治好的。”
雲笈看着池中的尾巴,極其難過地又說了一句,“如果沒有遇見你,我的尾巴就不會這樣了......”
“雲笈!!!”燭青喚他名字的語氣加重了些。
帝君威嚴,真龍之怒。
在雲笈這裏卻是不怕的,他平靜地擡眸看向燭青,後者卻是微微一愣,瞬間軟下聲道:“沒有兇你,但你清楚這樣的話我不喜歡聽。”
燭青道:“我知你為我受了許多苦,那些都過去了,我會一直待你很好,尾巴也會治好的,你聽話,別難過了。”
雲笈聽見他的話并未有什麽反應,燭青邊彎腰想要将他抱起,邊說:“該換人伺候你了,明明之前叮囑過不能讓你飲酒。”
雲笈推開他伸向自己的手,聲音冰冷的質問道:“這跟伺候的人有什麽關系?這跟飲酒又有什麽關系?”
燭青不喜雲笈此時對自己的态度,微微蹙了蹙眉,“雲笈,你醉了。”
他再次執着地伸手,将雲笈從水裏抱了起來,濕漉漉的尾巴将他的華服沾濕,燭青并不在意,就這樣将他抱回殿中,親自去拿幹淨的衣服,想給雲笈換上。
雲笈坐在床邊,傷痕累累的大尾巴垂落在地上。
雲笈看着燭青的背影,輕聲開口道:“你前日說,讓孩兒回來陪我,如今已過去兩日了。”
龍族一脈似乎受了詛咒般,幾萬年以來人丁單薄,難有子嗣。
而雲笈卻在幾百年前,為燭青生下了一條小金龍。
小龍不似他們小魚,從雲笈有孕起,日子就極其難熬,吃了許多苦,極其脆弱的小龍,雲笈費勁心力才得以讓他成功降生。
然而只度過了很短暫的時光,燭青便将孩子送走了。
他說雲笈身子不好,需要靜養,而照顧小龍太過麻煩,且他是帝君燭青的孩兒,自當比其他任何仙族都要更加努力修煉才對。
才剛會喊“爹爹”的小龍被燭青送走,與雲笈相見的次數也很少,每三月才回來一次,一次不過陪雲笈兩個時辰,吃一頓飯,說一會兒話。
雲笈心中一直存有心結,小龍剛被送走時他同燭青迎來了最僵持的相處,後來因為......總之雲笈低頭了,倒是也為此極少同燭青親密。
前日燭青非要留下,并且為了讓雲笈聽話,告訴他等孩子過兩日修煉出關後,便接回來陪他住一段時日。
顯而易見,燭青食言了。
他沉默不語,雲笈大抵是失望太多次,竟心中只短暫的遺憾了剎那,便又恢複到了清冷少語的模樣。
燭青見他沉了的臉色,哄道:“只是有些事情耽擱了,這次不會騙你。”
雲笈自然失落,卻不想與他在這上面争辯。
燭青還有事未處理,陪雲笈待了一會兒後便要離去。
雲笈望着窗外紛落的海棠花,叫住正要離去的燭青,“我抽屜裏的珊瑚珍珠串不見了,你可曾見到?”
燭青腳步一頓,回頭過來,雲笈望着他認真道:“那珊瑚是我從南海帶來的,你該知道對我是何等重要。”